观音渡-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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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宫门迎接,协文乍见她有些呆滞,虽然早就知道她是女子,却因为一直在边关驻守,多年未见她,更未见她穿过女装。
待协文回神后,举起手就想往她的肩膀上拍,举到一半才想起她身份特殊,不是当初那个小兄弟了,随即有些悻悻的将手放了下去。
见他如此,倒是萧缘书呵呵一笑,使劲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膛上,道:“协将军,多年不见,风姿不改呀!”
协文刚才的顾忌消失不见,爽朗笑起来,道:“是呀,我的风姿未改,缘书的风姿倒是彻底变了!”
闻言,萧缘书眼神一暗,是变了,变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协文见她精神不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缘书,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她呆滞的摇了摇头,脑袋又耷拉下去,像是缩头而立的鼹鼠,整个人都鼓鼓的,却不吱声。
“缘书,你是不是在皇宫里闷坏了?不如出去走走?”
萧缘书面上一喜,随即又暗了下去,道:“我不能随意出宫……”
“不怕,你回去换身常服,我带你出去,不会有人盘查的!”
萧缘书闻此言,两眼放光,当即颔首答应,回宫换了一身常服,便跟着协文出了宫。
协文久不进京,对京城并不熟悉,只能带着萧缘书往人多的地方钻。两人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倒也合意。
将近午时,他们路经一家客栈,里里外外被围了好几层。问过旁人方才知道,这家客栈里住着此次科考的状元郎和榜眼。因为两人都是外乡人,昨日金殿之上,虽然被封了官职,却还没有府邸,现下仍旧在客栈里居住。
一些进士举子们此番特意相聚,为二人庆祝,很多百姓也在此看状元郎。
萧缘书听到状元二字,不由眼前一亮,她还记得楼韧夸奖季玉的话,榜眼便如此厉害,那状元岂不是神人?
她憋足了劲往里钻,带着协文将一干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左顶右挤,硬是在人群里开出了一条道路,直直站在了新科状元华永志的面前。
华永志正在打起精神应付同僚,冷不丁的见一个女子站到他面前,一时有些错愕,待看清她的面貌后,忍不住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缘书眯着眼睛笑,一个想法从她心底萌生出来,既然楼韧是因为她没有才学,才不让她教导孩子,才会对季玉大加赞赏,那她就多学一些,不让别人轻*她。她自问不是笨蛋,以往只是因为不上心,所以才不会写什么梅花纂体,更不会什么吟诗作对。
可如今她想学了,只要找到良师,她就不信还能学不好?
主意打定,她咧开嘴,露出一口皓洁的牙齿,对着华永志呵呵笑。
华永志几乎未与女子打过交道,更未见过如萧缘书这般长相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失态,见她对他笑,竟不知道还礼,只是傻傻的看着。
萧缘书见他不说话,只得自己开口道:“你是状元郎?”
“嗯!”
“我是……苏源,我想请你教我学问,可以吗?”
华永志呆呆的点头,半响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他不禁懊恼,为何会答应一个陌生女子的要求。可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是答应了,便会做到。
萧缘书见他答应大喜,转头对着协文笑。
华永志心里叹气,想着罢了,眼前的貌美女子看样子多半是哪家的大小姐,一时兴起而已,他敷衍几日便算是过去。
当即,萧缘书谎报了协文的住处给他,只道她是协文的表妹,暂居将军府内。从那以后,萧缘书每日都会混出皇宫,到协文的将军府内等华永志授课。
华永志初时不用心,可几日下来,发现萧缘书学得十分刻苦,不说别的单就她那手字,短短十天,便已经写得有模有样。问过萧缘书后方才知道,原来她将鸡蛋掉在手腕上练习。
此方法,不过是他一时戏言,不想她竟然当了真,且*坚持。
华永志本就是二十岁的风发男儿,萧缘书又年轻美貌,加之有恒心有毅力颇让人敬佩,难免让华永志生出旁的念想。
协文进京述职的期限是一个月,一个月里,为了萧缘书高兴,他几乎每天都帮萧缘书混出皇宫。后来被楼韧发现,他只说萧缘书气闷,需到外面散散心。
楼韧思及楼铭君被关在凤仪宫内,而萧缘书和他近来疏远不少,为让她开心倒了没有阻拦。
一个月后,协文离京,萧缘书无法在出宫,华永志的念想还未来得及告诉她,便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正文 番外 喫醋拈酸(三)
萧缘书埋首在案前练字,忽觉前方有光影晃动,她抬头一看,便见到楼韧站于桌前,脸上表情十分惊讶。
她未曾说话,四十多天来,她和楼韧一直是分房睡,两人一天也见不到一次面,她好似都已经习惯了。大概如柳荷所说,皇上忙于政务,抽不开身,或许是别的她不敢想的理由。
她没有多想,楼铭君依旧被关在凤仪宫内。起初她还能翻墙去看他,后来被楼韧发现,杖责了柳荷三十板,她便再也不敢去。
见他也不说话,萧缘书将头复又低下去,开始专心练字。
楼韧蹙眉,她的脾气太倔,他不过是将孩子关起来严加管教,她竟敢搬出正殿!他本来以为,让她和协文出宫散散心,待她想通了,便会主动搬回去。可协文已经离京十多天,她还未见半点动静,这气也未免太长了!
如今他都主动找来,她居然还在生气!还练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素来性急,沉不住气,因而对书法和诗词都十分厌烦,没想到她竟会开始练字!
他凑上去看,她的字写得很有力道,一笔一划十分到位,胜在规范,可也败在规范,太过规范的字便失了灵魂!
可即便她的字还有很多不足,他却吃惊不小,难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练习书法?她现下在写的是欧体,写法乃是方圆兼存;又以方为主;点画有劲;转折处可见折锋;字体严谨紧凑;笔力凝聚。
她即便手生,即便因为刻意模仿,失了自己的风采。笔下的字却也将欧体的长处表现得淋漓尽致,即欹侧险峻,又严谨工整。可她的字,不仅如此,在欹侧又见稳健,在严谨中不失疏朗!
他太过惊奇,甚至于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问道:“缘书,你怎么会这样的字体?”
萧缘书的手微微一滞,又接着写,并没有看他,漫不经心的说:“照着字帖临摹的!”
“临摹?”他闻言望去,方才发现在桌案上放着一张张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诗句,其笔法老成,令他不由心生赞叹!
只是,这字……他为何会觉得有些眼熟?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缘书,你的字是从哪里来的?”
萧缘书未答他,收了笔,默默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好,问:“皇上来此有何事?”
皇上?她竟唤他皇上!
楼韧眼瞳一缩,脸色开始变得铁青,复又吸口气,道:“缘书,还在生我的气?”
萧缘书微微愣住,生气吗?其实她不是生气,她只是失落,只是觉得有点伤心!她对孩子确实太骄纵,他严厉也是应当的。
只是,他为何要用季玉为皇子的老师,又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她低头不看他,抿紧双唇摇了摇头。
“摇头是何意?没有生气?既然没有生气,为何要在偏殿中居住?”不及她回答,他长叹一声,无奈的说:“缘书,现下国事本就繁重,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些?你如此骄纵君儿,难道不怕他将来成为昏庸之人?”
萧缘书终于肯张嘴,道:“我……”
只是,外面的太监一声不合时宜的禀报,将她的话打断。
“启奏陛下,季大人求见!”
季玉?萧缘书立马紧张的看向楼韧,见他忽就笑了起来,吩咐道:“将她带到御花园中!朕稍后就到!”
萧缘书愣愣的看着他的笑颜,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对她笑了?刚才他还是面无表情,怎么不过是听到季玉求见,便笑开了怀?
楼韧吩咐完,难得的对她笑说:“缘书,你想君儿了吧?晚些时候我命人领他来见你!”
话毕,他便转身离去。
萧缘书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门外,耀眼的白光照在大理石地板上,刺得她双眼发红,夫子,离她好像越来越远了!
她无比失落,却又忍不住想到御花园中看看情景。
她遣开身边的宫奴,换了身宫女的裙装,像个小偷一般,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宫人和太监,向着御花园走去。
行至御花园西侧,她还未见其人,便已闻其声。隔很远,她已听到有琴瑟和鸣之音。楼韧素爱弹琴,每每有空便会弹于她听,她从未想过,原来再好听的琴音,也是需要有人同奏的!
她藏于花木之后,看向凉亭之中的众人,凉亭里除了楼韧和季玉而外,还坐了两名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
只是,此时的萧缘书看不到别人,她只看到琴瑟和鸣的二人,只看到季玉含情脉脉的望着楼韧,只看到楼韧全然放松的弹琴!
她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好难受!
脸上到处瘙痒,如虫蚁在爬。她举手去抹,抹下一手眼泪!
她默默的离开,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索性走到了皇宫的前殿,坐到台阶上看着出宫的宫门出神!
华永志从御花园出来,正要出宫门,便见到坐在台阶上的萧缘书。
只见她双手撑腮,坐在汉白玉石阶上,身穿宫女服,双眼圆睁看着远方,可眼里却毫无焦距,眼眸十分空洞。
他的心不由一紧,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本来以为无望了,没想到在宫里遇见她!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个宫女!
难怪协将军回了边关,他便再也看不到她,想来是协将军向皇上请了旨,特意接她出宫一聚。如今协将军走,她便也没有了自由!
华永志忽然很心疼她,不需要她说,只消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在皇宫里一点也不开心!
他和同僚打了招呼,让他前行,然后便绕到她的旁边,轻轻唤:“苏源!”
萧缘书闻言扭头望去,见到是他,不由笑了起来,微微吃惊的说:“华夫子,怎么是你?”
“今日圣上传我们新科前三甲的人到御花园中伴驾,路过这里觉得是你,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萧缘书听了他的话,看向宫门,刚好见到一个男子走出去,她不由蹙眉,问:“怎么季玉没有和你们一起走?”
“圣上得了一本失传已久的曲谱,想和季大人切磋,我和自安都不善此道,便先行告辞了!”
萧缘书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华永志索性坐到了她的旁边,小心问道:“苏源,你是不是在宫里生活不开心?”
萧缘书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眸中藏也藏不住的落寞反应了她真实的情绪。
“你既然不开心,为何不离宫?”
萧缘书摇头,道:“我不能出去的!”
华永志蹙眉,天下女子稀少,因而从前朝开始,对宫女的要求便不再严苛。到了大昊朝,更是规定了,除去或罪被充作*奴的女子,其余宫女到了出嫁之时,皆可以奏请出宫。
她说她不能出去,莫不是说她是获罪被充作了宫奴?
思及此,华永志看她的眼神微微带了几分同情和怜惜之色,琢磨着,圣上近来命他拿出革新策略,若是他立了功,是不是就能求圣上下旨,免她*籍,放她出宫,进而赐婚于他!
主意打定,他郑重说道:“苏源,你且忍耐一些时候,我必会将你接出宫外!”
萧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