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之道-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巨大的阴影瞬时覆盖了她幼小的心灵,才想要取一块糯米糕压惊,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了……
尽管时常变了装出来寻些乐子,可她骨子里还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一枚呐,一时红云罩脸,下意识地就要甩开……甩了几下甩不掉……那哪是手啊,分明是一把铁钳子……
听见身旁的人也跟着他一齐叫,季真更是激动不已,一腔热血在胸臆中奔腾澎湃,直要沸腾起来!
如果说一刻钟之前,在他心里,蓝四还只是一个天真有趣的小弟弟,现在,他已经将其放在全然对等的位置上——不,比那还亲密,是知己!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知他季真者,蓝贤弟是也!
半晌,季真才发觉有点不对……那叫声,怎么有点惨烈哀嚎的意思?
他转过头,吓了一大跳,“贤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一低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扯了对方的手,“呀”了一声,赶忙放开。
闵珏扁扁嘴,努力将红肿的胖爪子藏回袖子,宽面条泪憋回肚子,“没、没事。”……才怪!
茗儿,你快回来,替我杀了他~~
季真信以为真,没再追问,猛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打算好生和他的蓝贤弟畅谈一下人生理想抱负什么的。
闵珏蓦地扶住了脑袋,“季大哥,我的头好晕……”
与此同时,季真也感到一阵猛烈的眩晕,神情微变,“这茶……”
扑通扑通,两人双双栽倒。
雅间的帘子被一把撕扯了下来,冲进来几个地痞打扮的青年。
领头的是一个俊俏的公子,似睁还闭的丹凤眼,带着三分邪气,他瞥了一眼东倒西歪人事不省的两人,唇角一勾,冷笑道:“蓝四,你也有今天!”
第六章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空寂的室内,鞭子抽打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声,“啊!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那抽鞭的犹豫了一下,便有一个阴冷的声音斥道:“做什么停下来?”
抽鞭的一哆嗦,“报告少爷,那姓蓝的又晕过去了!”
那人似没有听到般,冷笑一声,不徐不疾的调子透着一股子狠厉,“泼醒!继续抽!”
哗啦一声水响,“你这杀千刀的恶贼……呸!……啊!……”
鞭声仍在继续,墙那边有人在焦急地唤着:“兄弟,蓝兄弟……”
“啊!啊啊!……”
黑暗中,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蚀心刻骨,愈发地使人不忍听闻。
******
隔壁房间内,被蒙上眼睛缚在一把椅子上的季真,心急如焚,幸而脚上的绳子束得并不是很紧,一顿挣扎后,竟然被他挣脱了。
他背起椅子,默记着方位,没一会就寻到了房门,以身体为武器,奋力朝门上撞过去。
吱吱嘎嘎的声音越来越大,在门被活活撞烂之前,隔壁那施刑的人终于动了容,“去看看,别让他跑了。”
片刻后,季真重又被绑起来,眼罩却被摘了去。
半室昏暗,微微摇曳的烛火映出一张邪佞的脸,明明是在微笑,却让人寒到心里去,“你以为你逃出去,就能救得了他?”
季真的眼神却要比对方还要冷厉三分,玉石般的嗓音里无畏无惧,铿然有力:“似尔等这般设方略,私自绑架、监禁良人,滥用私刑者,数罪并罚,依照大颢律例,最低杖一百,徒三年。”
“瞧不出还是位行家,”那人挑了挑眉梢,邪气一笑,“就算你能将三百七十四条大颢律例倒背如流,有人欠了爷的,爷还是要讨回来。”
季真一顿,反问道:“蓝兄弟欠你什么?”
对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也没欠什么,连本带息五十鞭而今,如今……”
身后有人跺一下脚,接道:“还差二十二。”
此时,季真身后的墙壁上,忽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闵珏的声音奄奄一息地穿墙而来,“不、不对,刚才打的……那、那两鞭……没有算进去……”
烛火荜拨地爆了一下,一星火光在季真澄净的眼眸里炸开来,转瞬间又暗下去,“剩下的,我来替他还。”
“哟呵,还真有逞英雄的。”那人挑着眉,似乎有了兴致,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墙壁移到季真脸上。
季真从容地和他对视。
半晌,那人以袖遮面打了个哈欠,随意地点了个头,“也罢,反正爷也是消遣时间而已。换人加双倍,晕了可不作数。”
他扬了扬手,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自房间的暗影里步了出来,手里执着一根长鞭,鞭身粗重,上头遍布着星星点点干透了的猩红血迹。
“不、要……”
嘎吱嘎吱,闵珏在隔壁锲而不舍地继续挠着墙,“冤有头债有主,莫、莫要牵扯无辜……”
“唰——”
回应她的,是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沉鞭声。
生生挨到第九鞭,季真方第一次痛晕了过去。
一桶冷水立刻兜头罩下,浇得浑身湿透,悠悠醒转后,才觉得挨了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灼烧感……是盐水。
“呜呜呜……”微弱的哭声持续不断地传来,夹杂着有心无力的谩骂,“你们这群混蛋,放了我,放了我……”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总是笑嘻嘻的小包子脸,唇边不可抑制地绽出一丝笑。季真紧紧闭着眼睛,想象着少年此刻的模样,胸腔最柔软的地方,蓦地尖锐地刺痛了一下。
他平静地等待,等着那鞭子再度高高扬起来。
行刑的人见季真一身单薄孱弱的书生气,还道没多久他便要求饶。
哪知对方硬气得很,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始终咬着牙关,哼都不哼一声,心里便有了些佩服的意思。
一鞭一鞭仍在继续,却渐渐有些放水的意思,比起抽动的鞭声,数数的声音反倒更大些。
旁边那一直观刑的人瞧出了端倪,皱着眉头从袖中摸出一副雪白的鲛丝手套戴上,“剩下二十留给我,爷就喜欢硬骨头。”
“天杀的王八蛋……”隔壁的谩骂还在继续,声声凄厉不绝于耳,“有种就放小爷出去……咱们单挑……”
青年懒洋洋地揉了揉眉心,“想个法子,让那姓蓝的闭嘴。”
那人的鞭法自成一路。鞭子到了他手里,像是长了眼睛般,专往人身上敏感而脆弱的地带招呼,力度又控制得恰到好处。
季真只觉得遭受的痛楚比先前还要难熬数倍,甚至欲求晕而不得。
没几下过去,他便将嘴唇咬得血淋淋的,俊美却也苍白的脸孔,被摇摇欲坠的烛火染出几分阴森颓艳,犹如暗夜里的修罗。
二十鞭恍若一气呵成。
季真苦苦咬牙又撑得片刻,还是再度厥了过去。
事后,青年拿着一方白帕,慢吞吞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浑不在意地道:“待得天亮,没死便放了。”
立刻有人上前,解开季真身上的绳索,将他重重扔到地上。混混沌沌中,季真不自觉地蜷成一团颤抖着,终于抑制不住,“咝——”地痛叫出声来。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不知过了多久,怂人的空寂中,有人仍在坚持不懈地挠着墙。
季真醒了,似乎每一寸皮肤都在蛰蛰地疼。无力的手摸索着攀上墙面,用尽了所有残余的力气,叩了几下回应。
隔壁的响动停滞了片刻,传来闵珏低低的哽咽的哭泣,“季大哥,我好疼,好饿,好怕……”
“别怕,大哥在这里。”彼时,他微弱的声音,像是一丝游离的棉絮,轻飘飘的,却又含着千钧的沉重。
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们互相搀扶犹如至亲密的兄弟,如今,他们在黑暗里背对着背……
弥漫着淡淡血腥味道的空气里,季真忽然笑了笑,亮若星辰的眸子,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
蠢、蛋。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墙壁的那一面,闵珏扶着额,忍不住又爆出一句粗口。
一杯不凉不烫的茶被送到唇边,她就着红茗的手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今儿个话说得实在太多,嗓子眼里简直快要大漠孤烟直了。
白天折腾到夜晚,难免又有些饿。闵珏自面前的匣盒里拈出一颗点心,搁进嘴里咬了一口,霎时眉开眼笑地轻唔了一声。
四下里几根通臂蜡烛,将屋子照得有如白昼。红茗得意地摇晃着脑袋,手里举起一个牌子,“百味斋新品:椰蓉珍珠球。”
那点心简介的上头,划着一个墨水淋漓的大圈,圈里赫然写着几行字。
“……天杀的王八蛋,有种放了小爷出去……咱们单挑……”
竖耳听了半晌,隔壁再没了动静,闵珏慢悠悠地站起来。
脚下铺着七彩织就花形繁复的高丽绒毯,厚厚的长毛几乎能包住脚面。人走在上面,半点声息都没有。
——是的,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个局。
从闵珏知晓他身份的那刻起,季大探花就成了跌落陷阱的猎物。
什么霸王餐,鸿门茶,被仇人报复,鞭子啊,哭泣啊……全是假的,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局。她追逐他,设计他,一环扣住一环,等待着机会,一击猎杀。
闵珏苦心孤诣地塑造了一个尊长贤重孝义、机敏又不失可爱的少年形象——好吧,也不算造假,以上这些都是她性格中的闪光点啦——只是,却要看对待谁。
吃了我的,吐出来;欠了我的,还回来。身为一个闵家人,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
说起来,还要多谢那位皇族的女侠,给了她如此美妙的灵感。
她一介女儿家,背负不清不白的污名四十四天,还他四十四鞭,不为过吧?想象着那人一口闷血喷出喉咙的样子,小包子面孔上骤然浮现一丝诡异笑意。
嗯哼!只等天亮之后,便大路两边各不相欠吧……
******
那天夜里,下起了连绵霏霏的小雨。
破晓时分,天和地都被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雾气中。一辆蒙着油布厚毡的黑漆马车,驶过临仙楼附近的一个小巷子,砰地从里面丢出一件物事。
过了没多久,从马车里下来个人,手里撑着一把四十八骨紫竹伞,闲适地步了过去。离得近了才能看清,那佝偻成一团在湿淋淋的石板地上蠕动的,是一个蓝衫男子。
这样一上一下的诡异姿势,让闵珏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山上一路滚下来,跌到她脚边……
这算不算,冥冥中自有天意?
闵珏看着季真摘下了蒙眼的黑布,手扶地,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双腿打着颤,要倚着身后的墙壁才能缓缓直起腰。
心在胸腔里扑棱扑棱地跳着,简直就要跳出嗓子眼。
闵珏噙着一抹冷笑,等待对方大变身,说不定这次会直接变作洪荒巨兽,眼睛如铜铃喷着怒火,嘴里射出闪电,痛心疾首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她就可以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告诫他,做人不要太天真了。
哦哈哈哈哈,她甚至想好了结束的方式,像话本里面的坏人那样,仰天大笑而去,留给那人一个终生难忘的背影。
不过——
二哥的手下得如此之重,是闵珏起初完全没有料到的。所以略一犹豫,目光便径直掠过了那人血迹斑斑的外衫,顿在他的脸上。
两个人在细雨中对视了许久……
季真的神情始终淡淡的。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绯红,是烧的。后半夜起,他开始发低烧,昏昏沉沉地说了半宿胡话。
思量了许久,闵珏还是让人去灌下一碗水,她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并不是她心软,而是怕过了病气在二哥的地方不好交代。
现在她后悔了,定是这一碗水出卖了她。
季真的眼底一片清明,就是两人初初见面时那种通透的黑白澄澈的纯粹。嘴唇边有点点血污,惯于紧抿着的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