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心期千劫在-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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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雨陌是南宫世家的人,早就知道南宫恒是她父亲,你怎么可能杀了他?”一针见血的提问,直逼到苍夜心里。
颤动,像细微的电流,倏忽间穿过心脏。爹,你竟如此懂我,我们,真的不是亲父子么?
“孩儿被师父……下了‘噬狂’,月圆之夜,毒性发作,噬杀如狂……孩儿不知道杀的是谁,孩儿……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艰难的语声从苍白的嘴唇里吐出来,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痛,微若游丝。
可他努力吐字,努力让父亲听清自己的声音。
心中有强烈的负罪感,他对不起父亲的疼爱,对不起全家人的关怀与照顾。
似乎,这一生负尽了所有人。尤其对不起的,是那位为他心碎的女子。
“爹,求你告诉孩儿,雨陌……她怎样了?”
“她很好,只是情绪太过激动,昏了过去。寒檀居士在照顾她,你不必担心。”沉沉地叹一口气,萧沉璧看着自己的儿子,回到原来的问题,“就因为这个,你觉得自己有罪,甘愿以死赎罪,是么?”
“是,爹……”
“你就那么想死?”萧沉璧突然愤怒起来,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了,嗯?你把你的亲人朋友置于何地?你把雨陌置于何地?”
苍夜一怔,茫然地抬眸看他:“雨陌?”
萧沉璧恨得牙痒痒,不自觉地骂出了萧重彦骂苍夜的话:“你这蠢东西!你没看出雨陌有多爱你么?她若对你只有恨,就不会下不了手,就不会那样痛苦,不会昏迷过去!你以为一死百了,以为死就可以解决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去跟她解释清楚,求得她的原谅?!”
“原谅?”苍夜低喃了一句,唇边露出模糊的笑意,“她不可能原谅我的……我这一身罪孽,迟早……要用血去洗清。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让她替父报仇。”
若是苍夜现在没有受伤,萧沉璧铁定已经一巴掌扇上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凤眸眯成一条线,瞳孔里阴云密布。
他用手指着苍夜,指尖都在发抖,黑着脸道:“你给我好好待着!好好反省自己!爹先去看雨陌。你这糊涂的东西,气死为父了!”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
苍夜支撑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稍稍一动就痛得眼前发黑。
他放弃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爹,对不起。
南宫雨陌躺在隔壁的床上,寒檀居士守着她。他没有刻意弄醒她,因为他在等萧沉璧的消息。
他已大致知道苍夜与南宫雨陌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知道苍夜曾被子涵当作棋子,做过有损大凤的事情。
萧沉璧没有隐瞒他,他向寒檀居士说出了心中的怀疑。
他甚至向寒檀居士吐露了真实身份:“凤璧”就是大凤朝当今天子萧重彦的兄弟萧沉璧,而“凤颜”就是萧重彦本人。
他曾想以一位普通人的身份跟这位世外高人结交,可南宫雨陌认识他,一旦她醒来,她必会泄露他的身份。
所以他干脆讲了出来。
寒檀居士有些意外,可也没有太过意外。他一直觉得凤颜凤璧非富即贵,可对他来讲,他结交的是他们本人,而不是他们的身份背景。
所以,无论他们是什么人,这友情都不会改变。
他陪着南宫雨陌,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与汗水,还她白璧无瑕的容颜。
他看到她在昏迷中微微惊悸,眉心紧蹙,嘴唇颤动着,似乎在唤一个人的名字,可是没有声音。
那样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萧沉璧推门进来,他才从沉思中清醒,扭头轻道:“苍夜醒了?”
“是,他醒了。”
“他还好吧?”
“还死不了。”萧沉璧没好气地道。
寒檀居士一愣,这父亲好像有很深的怨气?稍一转念,立刻就明白了,问道:“果然你所料不差?”
“对。”
“儿子把天大的事瞒着你,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难怪你这当父亲的生气。可是你再想想,他这样瞒着你,难道不是怕你担心?难道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担当?你应该为这样的儿子骄傲才是。”
“臭小子,我回去不把他的腿打断,我就不是他老子!”萧沉璧怨气冲天。
寒檀居士向他微笑:“别生气,我相信里面是有原委的,若是你愿意,就告诉我,我帮你开导雨陌。这姑娘虽是女子,脾性却是极刚强、也极正直的。我相信她能明辨是非,不会随便冤枉好人。”
萧沉璧叹气:“我只怕她被仇恨蒙了眼睛,热血冲动。你想,她明明看到夜儿在这个地方,而这里是你的家。她却连问都没问,就向夜儿动手。我们才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发生这种事……”
寒檀居士看一眼面容纠结的南宫雨陌,轻轻道:“爱到极致,就恨到极致。她那么冲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爱到极致,可以无条件地成全;恨到极致,却可以不顾一切地毁灭。你还不明白她的心思么?你看她痛苦的样子,她哪里是真正能够下得了手的?”
萧沉璧默然良久,发出更深的叹息:“正因如此,我才劝夜儿讲出事实真相,求得雨陌谅解。夜儿这生受了太多苦,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他若有罪,都是我这父亲造成的。所有的罪,都让我来替他背吧,我再也不忍心见他遭受苦难了……”
“他杀南宫恒,完全不是出于本意……”
听完萧沉璧的陈述,寒檀居士愈发了然:“他不愿解释,不愿乞求雨陌的原谅,因为他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是啊,这孩子,真是……”无奈而心痛,萧沉璧转过身去,面向窗外,语声萧瑟,“我已经对不起无忧,再也不愿夜儿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若是早点告诉我,我也好为他去开解。”
“别难过。”寒檀居士安慰道,“苍夜刚醒来,状况还不稳定,你还是去陪他吧,这里交给我,我会劝雨陌的。”
“好,那就拜托前辈了。”
寒檀居士微微一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两个孩子有缘,我们怎能看他们错失良缘?”
萧沉璧点点头,轻轻退出去。
寒檀居士回头看南宫雨陌,惊讶地看到她已经睁开眼睛,满眼泪水。
他喜道:“孩子,你醒了?觉得如何?还难受么?”
记忆中和蔼可亲的脸再次出现在面前,恍然如梦,南宫雨陌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倒头便拜:“老爷爷!”声音哽咽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
寒檀居士一把扶住她,和柔声道:“刚刚醒来,身子还虚着,去床上躺着吧。”
“不,我想问清楚一些事。”擦掉泪水,她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关于苍夜和逸王的事,老爷爷,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好,你坐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以爱救赎
苍夜睡得很沉,睡过去前他最后的印象是父亲在他房里点了一枝香,那香散发出来的味道淡淡地飘浮在鼻端,渐渐模糊了他的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风声鸟语,如同每日里在这谷中听到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西面窗子里射进来的夕阳,正投在他对面的墙上,金灿灿的。
比疼痛来得更快的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侧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的南宫雨陌。
黑玉一般的眸子中,有两点晶莹闪动,眼眶发红,不知道已经流过多少眼泪。一圈光影镀在她脸上,有种不真实的美。因为消瘦,她尖尖的下巴仿佛一捏就能捏碎。
可是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坚强。
苍夜痴了,他根本没有奢望,她还能这样近距离地、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不是满腔恨意、拔剑相向。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试探着唤了一声:“雨陌?”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可是眼泪突然像断线珍珠一样落下来,大颗大颗地滑下脸庞。
“雨陌……别哭……”他慌了,费力地朝她身边挪了挪,笨拙地举起手,想为她擦掉泪水。可是手举到一半又缩回去,不敢造次。
简单的动作牵动伤处,疼得他呼吸打颤,可是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心里异常欢喜。只要能这样与她相处片刻,便是死也值得了。
“我都听见了。”南宫雨陌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可是听在苍夜耳朵里却如同最美妙的音乐:“你爹与老爷爷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她凝眸看他,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亮照人。她低低地道:“你是被你师父下了噬狂,毒性发作,才会胡乱杀人,你并不知道你杀的是谁,对不对?”
对,阴差阳错,命运弄人。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再难更改了,不是么?我终究是杀了你父亲的那个人,这个事实,你能抹煞么?
他心里想着,没有回答,可是南宫雨陌已经从他眼里读到了答案。
她又问:“我从黎国逃回来,在桐台镇,是你救了我,然后扮做车夫,驾车送我回家,是不是?”
“是。”
“螺髻山下,我被子湘的手下重创,昏迷过去,醒来却已在自己家中,也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是,你的笛子掉在麒麟王府,我本想去还你,谁知正好遇到你。”
“笛子?”南宫雨陌茫然地重复了一句,“我掉在麒麟王府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几天,我一直浑浑噩噩……”
是因为被他冷漠,所以心痛得麻木,人也变得麻木。如果早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会少了很多猜疑和纠结?
原来,他一直这样为她默默付出,可是面对她的时候,他永远冷漠疏离。
心里又酸又疼,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心绪,飘过沧海;泪水,漫过桑田。朦胧的眼睛里有清晰的渴望,她问他:“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苍夜垂眸。
“不要逃避,告诉我,让我知道。”温柔地坚持。
“我……”
“有勇气死,却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声么?好个男子汉大丈夫。”她的声音微微拔高,质问的语气,却有更多的心疼。
苍夜震住,好像有一鞭子抽在他心上,疼痛过后,却有麻麻的感觉。
男子汉大丈夫,却没有眼前这位小女子勇敢。她柔弱的身躯,包裹的是一颗坚强坚定的心。
他为自己汗颜。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他拙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从来不曾奢望黑暗与光明融合在一起。
可是,他说——
“雨陌,我一直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了。我只是不配。”
这就……够了。
泪水再次涌进眼睛里,却是欢喜多于忧伤。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悄悄握住他的手。两人指腹上都有薄薄的茧子,一只手温暖、一只手冰凉。可是牢牢地贴在一起,便有了无穷的勇气与力量。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任由我伤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赎罪了么?若你死了,若我知道真相,你可知道,我会有多痛苦?”
“雨陌……”除了喃喃唤她的名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在心底流成汪洋,喜悦在胸中汹涌澎湃,他喉头哽住,声音微微发颤。
为什么,除了以死谢罪,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相信,他是可以被原谅的?
为什么,从来不敢去相信,他所爱的人怀着一颗宽容仁恕的心,是可以原谅他的?
他支撑着,想让自己坐起来,把她拥进怀里,可是除了换来更加剧烈的疼痛,他无能为力。
看他脸色愈发苍白,看他眉心打结,痛得流下冷汗,她连忙劝阻他:“不要动,你想让自己伤势更重,让我更加内疚么?”
她俯下身去,轻轻贴在他胸口,听不见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只是气息微弱地浮动。
她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水:“夜,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