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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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送给你。”她顿了顿,轻声道:“过刚易折,保全自身。”
阿琇心下虽然万分不舍,但听她话语坚决,也不敢阻拦,只能含泪再三叩首,却见玉徽一袭白衣如旧,只抱了
琴出了府去,竟是极洒脱的一个人,翩翩地径自去了。
阿琇转过头去,含泪指责司马颖:“十六叔,你明明心下也是舍不得玉徽师父的,你为何不留下她?”
司马颖叹了口气,望着玉徽远去的背影,那神色瞧不出什么,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三年前,我在秦楼楚馆中
遇到她,那时她被几个无赖子相辱,我远远瞧着她明明已是怒到极致,却还敛容抱琴而立,一言恶语也不发。我当
时心中敬重她人品高洁,便出手相救。她从未吐露过自己的身世,这样好的琴艺如何会流落花巷,我也从未问过。
玉徽,她是背负着自己故事的人,该有她自己的轨迹去走,她若决意要离开,我们不该阻拦她。”
自从赵王率兵诛杀了皇后贾氏全族,京城里的风向就变了。赵王独掌朝政,事事以己为先,俨然便有当年贾氏
专权的派头。朝中众臣不满赵王的独断专行,在齐王的提议下,众人纷纷请旨议储。今上子息一脉甚是单薄,唯一
的独子早亡,太子之位己经空缺了七八年。这个时候提议储,只有在先帝的诸子中选,这就明摆着是和赵王过不去
了。
齐王是先帝之侄,他率先请求立储,是撇清了自己的干系的。议储的诏书一下,除了成都王司马颖本就在京内
,先帝在外藩的几个儿子淮南王司马允、豫章王司马炽也纷纷入京,赵王顿时就焦头烂额了起来。
孙秀给赵王出主意:“如今诸王入京,个个都如猛虎一般,反不如成都王到底年轻些,而且原本就与王爷亲近
,可以与谋。”赵王听了心思便活络了几分,转身就去了成都王府。
御道以北不远处,便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客栈,上元居。豫章王司马炽此次来京便住在二层最大的天字号房里。
外面虽然是数九寒冬,但屋里铺了地炕,又熏了暖炉,伙计们轻手轻脚地上了酒菜,一室融融,丝毫没有半分
寒意。
司马炽推了门进来,他脱了外面罩着的油衣,露出里面一截墨青底子的锦袍来,袍角上都用银线密密地绣了龙
纹,他今年方才二十岁出头,生得脸若冠玉,颇是英俊。此刻他皱起了眉头道:“十一哥,你闻着外面的味道没有
,今日从卯时起,又开始挨家挨户地抓人了。”
屋内的男子正是先帝的十一皇子淮南王,他负了手站在窗外,顺手开了窗子,目光只是向外凝望着,只见外面
如撒盐一般,雪落无声无息。他看了良久方才回到座前,说道:“赵王要肃清朝野,自然是要有些霹雳手段。”
司马炽沉默了一瞬,苦笑道:“说是肃清贾氏旧部,可这两日已经株连了足有数万人,不知牵扯了多少无辜。
”
淮南王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斟了杯酒饮了,淡然道:“贾氏一门全被诛杀,却还剩一个贾午的幼子贾修不知踪影
。养虎终会为祸患,赵王自然是要再搜几日的。”
“何止在宫外,宫内也杀了不少人,连不少皇族也被诛杀。”司马炽露出愤愤之色。
淮南王却是含了几分暖昧的笑意:“如今外面都在传宫里的丑闻,据说贾后伏诛时,正在和她的面首欢好,种
种丑态不堪至极,却被赵王冲进殿中一刀砍下头来,溅了满身污秽。”
“怎会如此?”司马炽皱眉道:“实在是秽乱宫闱,不堪之至!”
“传言未必属实,我听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淮南王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宫里有人传信来说,贾后当
时衣冠端正,死到临头口中喊的是,‘赵王老儿误我’,结果她喊完这句,身边所有的宫人都只能是一死。”
豫章王司马炽倏然震惊:“赵王涉贾后的事这样的深,这竟是在灭口了。”
淮南王点了点头,说道:“二十五弟,你只要想想,赵王怎么能仓促之间调集这么多兵马,就知道事情不是我
们想的那么简单。”
兵马。司马炽脑海中闪过一念,脱口道:“难道竟是赵王这老儿拿到了调兵的白虎符?”
淮南王说道:“这是大有可能的。”他顿了顿,忽然道:“这次入京,本来是想给你和平阳郡主完婚,但王衍
这老狐狸忽然生病,他恐怕是在观望。”
司马炽心下黯然,沉吟道:“是我没有实权,配不上平阳。”
淮南王怒道:“你是先帝的皇子,有什么配不上她的?他家若想悔婚,兄长再替你找一个好女子。”
司马炽缓缓摇头道:“若我悔婚,平阳又该如何自处?还是等王衍先提才是。”
淮南王重重叹了口气:“唉,你就是太心软。”
赵王还是第一次来成都王府,此时却见到偌大一座王府纵然金碧辉煌,但也掩盖不住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只
有几个小孩在门前玩竹马,门上也并无人通报。他推了门进去,却看到过了游廊就是一处极大的花园,园里遍植梨
树,此时春寒料峭,花骨朵都未发,园中景色萧肃得紧。
园子正中却是司马颖头戴一顶朝天冠,身着素袍,却正在树下舞剑。
赵王看了一会儿,方才拍手道:“十六郎好剑法。”
司马颖未想到赵王会来,他状若罔闻,只一伸手弃了长剑,便有婢女捧了热帕子来擦手。赵王瞧着他状貌冷淡
,连眼角也不看自己半分,便给自己解围道:“十六郎过得这样潇洒,娇婢宝剑,可以对月浮一大白。”
司马颖弯了弯唇,终于斜觑了他一眼,声音只是平静如水:“侄儿惯是清闲的,不比叔父那样为国事繁忙。”
赵王听他言语带了讥讽,大是尴尬:“十六郎这是在责怪叔父吗?”
“侄儿不敢,叔父一门三王爷,何等的显贵。”司马颖侧身对他行了礼。他在家中也知赵王这段日子如何弄权
专横,本想再讥讽几句,却一转头看到赵王的胡子已是花白之色,心下到底不忍,便收了声。
赵王自把他的神情都收在眼底,忙为自己剖白道:“孤王年老不中用了,封你的两个堂兄为王,只是为了后世
而已。你也知道的,在这京城中若无一点爵位,往后的日子便难过得紧。”
赵王把自己的两个庶子封了济阳王和汝阴王,此事已经激起了朝中极大的反响,纵然是司马颖这样足不出户,
也将闲言碎语听了个遍。他瞧着赵王长吁短叹的样子,到底心里软了几分,回过头来温声道:“叔父,不是侄儿多
嘴,你给两个堂兄封王,实在是犯了大忌讳。如今人人都说你有不臣之心,你又该如何自白?”
“天下人都议论孤,孤王有什么好怕的。”赵王满不在乎地一仰头,忽然瞧见侄儿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极冷的,
他想起孙秀的话,忙又放低了姿态,叹道:“罢了,如今后悔这些已是迟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十一郎和二十五郎都
要入京了,他们都与孤王作对得紧。十六郎,你是孤王自小看着长大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若是在往常,赵王这样低声下气地相求,司马颖肯定二话不说拔刀相助。可经过这些天的事,司马颖早已对这
个叔父生出了几分失望,他想了一瞬,说道:“十一哥性子虽然有些刚烈,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二十五弟年纪
还轻,并不关心朝政,想来二人都不难说话。叔父只要好生与他们相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什么好生相商,”赵王心头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他只要一想到齐王他们几个在背后做手脚就心里莫名的烦
躁,他不耐烦道,“他们就是看不惯孤王掌管朝政,一心来与孤王作对的。”
司马颖微微蹙起了眉,仍然好言相劝道:“天下事本来就该朝廷共商之,叔父除了贾氏之害,人人都称赞叔父
的英明,如今正是肃清朝政、正本归源的时候,叔父与齐王以及几个兄长齐心协力辅佐陛下,上下同心,何愁天下
不太平?”
赵王冷哼了一声,觉得这个侄儿和自己处处都说不到一起去。愈发急躁几分,他跺了跺脚,别过脸道:“孤王
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小十六,这些年来多少次贾后那恶妇刁难于你,都是孤王一力相救。就连你伪造孤王的手
迹,去天牢里私放清河公主,孤王也睁只眼闭只眼忍了。如今十六郎要是打定主意在岸上袖手旁观,孤王也不再勉
强!”
司马颖愈听脸色愈白,听到最后一句背上一僵,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先帝去世时的情形,那时候自己的母亲谢夫人刚刚自尽身亡,自己伏在父皇还未冰冷的尸身上失声哭泣,不远处贾氏和太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是叔父冲了进来,拉着自己离开了那个冰冷的宫殿。他那时还小,不太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今时今日,他忽然全然明白那天叔父拉开自己的全部意义。
“叔父,我会尽我所能维护你的。”他忽然开口。
正欲转身离开的赵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握住司马颖的手,丝毫感觉不到这个侄儿的手掌竟是冰凉彻骨,他的头脑已经被巨大的喜悦所冲击,连声道:“十六郎,若得你相助,天下尽在我们叔侄之手。”
司马颖的声音清冷而冰凉:“但如今仅靠我们叔侄二人,是无法与齐王和十一哥相抗衡的,叔父你还需要一个帮手。”
赵王迟疑道:“先帝诸子只剩下你们兄弟三人,其他诸王还有琅琊王和东海王,但他们二人手握兵权,一旦入京,岂不又是一个祸患。”
司马颖摇头道:“琅琊王远镇边陲,最是老成持重,是轻易动不得的。东海王与鲜卑人勾结太深,叔父不妨想办法在后宫中添一助力。”
赵王的双目霍然亮了,贾皇后已死,陛下的中宫之位是空缺的,他连连搓着手,兴奋道:“小十六所言甚是,只要陛下续娶的皇后在是我们的人,岂不又得一个帮手。”
赵王走后很久,司马颖都怔怔地站在梨树下,一步也未挪动过。他忽然听到身后有琴声叮咚,转头看去,只见阿琇坐在他身后正在弹琴。
司马颖望着阿琇便敛起了眉间的愁郁,换上了一副微笑:“自从你师父走了,你还在日日练琴?”
阿琇停了手,声音里有说不出的郁郁:“玉徽师父说琴不可离手,我不敢松懈。”
司马颖想起玉徽的行事,由衷说道:“你师父为人高洁,是位奇女子。”
阿琇今日来找他却不是为了谈论玉徽的事,她有些担心地望着他说道:“十六叔,你没瞧出赵王有别的心思么?”
“我怎么会瞧不出,”司马颖苦笑着摇摇头,“这些年叔父变得太多了。”
阿琇细细地想了一遍适才赵王说的话,不由皱起眉头道:“十六叔,我总觉得赵王行事诡异得紧。之前我在宫里也瞧见过,他可是依附贾皇后最紧的,贾皇后对他也可算不错了。可他诛杀其贾家人来又下手最狠,并不顾念旧情。如今他让你为他臂膀,焉知日后不会狡兔死,走狗烹。”
司马颖面色沉静,眉宇间却露出淡淡的忧色。
阿琇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绣帕,递给司马颖道:“十六叔,这是贾谧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或许能找到先帝的驺虞幡,让我交给守城之主。”
司马颖有些意外,他低头看着那帕子,笑容微微一敛,却叹息道:“贾谧虽然身在奸佞之家,却并非祸国之人。”他拿着那帕子仔细瞧了一瞬,又说道:“这帕子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上面的驺虞是我母妃所绣。”
阿琇大感惊讶:“贾谧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