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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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琇握住了她的手,只是摇头,“水碧差一点就没了性命,我不能再让你有事。”
白袖猛然有些失神,转头望了司马颖一眼,目中已是泪光盈盈,过了片刻才道,“公主,奴婢不怕。”
“连白袖也是你们的人?”阿琇瞬时已是醒悟过来,忽然意识到刘聪为何在宫中能够数次轻而易举的见到自己,事事都这样容易摆平。
白袖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司马颖却目不转视的望着她,柔声说道,“快些换衣裳吧,再不出宫就赶不及了。白袖只是个小宫女罢了,等你走了本王有办法把她接出宫来。”
白袖领着阿琇去换过衣衫,刘聪上下打量阿琇,只见她身着丫鬟的紫碧纱纹双裙,虽未施粉黛,芙面却自有丽色,在人群中实在打眼,他想了一瞬,伸手沾了些煤灰,轻轻擦在阿琇脸上。阿琇一躲,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遮住自己的丽色。他在阿琇两颊都抹了些灰,灰尘扑面瞧不出本来面貌了,满意道,“这样便妥当了。”
当下无话,司马颖入宫备了马车,原本是让刘聪领了送聘使者的差事,此时混出去时便让阿琇站在马车之侧,装作是随侍宫女的模样。
几人行至凤楼门前,守城士兵验过刘聪的腰牌便示意放行。眼见着身后巍峨的帝阙越来越远了,阿琇常常的吐出口气,刘聪拍了拍她的手,目中露出几分安慰之意。
正此时,忽听守城士兵齐声道,“见过贾公爷。”
三人都是一惊,阿琇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透。刘聪一手拉住了她的柔荑,右手却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到底司马颖沉稳些,抬头望去,只见贾谧和程据两人竟是并肩而来。贾谧见到司马颖微微皱起眉头,道:“成都王不是去匈奴了么,千里迢迢的路程,王爷竟是来去随意的紧。”
司马颖从容道,“本王听闻齐王殿下患病,有几分担心,特回来探望。”
“哦?”程据却嘴边含了笑,目光在阿琇身上一转而过,却撇过刘聪按着剑柄的手,语气仍是淡淡的,“即是给齐王探病,怎么王爷又在宫里?”
刘聪倏然反应过来,把僵直的右手悄悄放了下来。
司马颖反应十分快,淡笑道,“本王和太医一样,在宫中也有牵挂,不可以一探么?”此语便是赤裸裸的挑衅程据了。程据面上终于露出了尴尬,十分不悦的重重“哼”了一声。
所幸贾谧似是满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这些举动,只一点头道,“既如此,王爷请便。”他清清淡淡的一行礼,便领着程据而去。刘聪没想到竟这样容易就混过去了,他这时才感觉到阿琇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两人直走的看不到人影了,司马颖方才转过头来,心内如同放下一块石头,对阿琇和刘聪说道,“走吧。”
27。习习谷风
城里最大的客栈名唤上元居,这里地处洛阳城繁华的南市与北市的交汇处,终日人流川息,热闹非凡。司马颖在这里早已定下了三间客房,此时安顿了刘聪和阿琇住了进去,瞧着阿琇面色还是苍白的紧,知她心中害怕,便对二人说道,“过了午后我还要去大牢里把阿邺弄出来,晚上大家就可以启程上路了。刘聪你带着阿琇去南市上转转,替她买两身合适的衣衫,穿着宫中服饰赶路终是不便的。”
阿琇一听要去救阿邺,赶忙道,“十六叔,带我也去大牢。”
刘聪笑道,“你又无武功在身,去了大牢王爷还要分身救你,你还嫌不够乱么?”
阿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刘聪望着司马颖,诚恳的说道,“王爷,我有一家臣名叫匐勒,武功十分了得,可做王爷助力。”说着唤了一声,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羯族汉子便走了进来,粗声粗气道,“匐勒见过主人。”
刘聪忙道,“还不先见过王爷和公主。”那汉子并不施礼,只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匐勒只认主人,并不认其他人。”
阿琇见此人体格雄壮,额头宽广,颧骨很高,双眼若铜铃一样,相貌十分凶恶,心下也有几分害怕。司马颖却赞叹的击掌称赞道,“好一个猛士。”
刘聪微微一笑,“王爷若看得中此人,便让他随着同去大牢,也许能帮上些小忙。”
司马颖望着匐勒问道,“你可愿虽孤王走一趟?”
匐勒大声道,“主人有命,匐勒誓死完成。”说罢,便自去门口守卫。
司马颖望着匐勒的背影,起了爱才之心,问刘聪道,“匐勒是重义之人,这样好的侠士你从哪里寻来?”
刘聪道,“说来还是五年前,有一天我从东朝门过,远远的瞧见黄门侍郎王衍揪着一个壮汉不放,旁边围了不少人。我瞧着那壮汉作羯人打扮,心生了几分相惜之心,便过去问个究竟。却原来是那汉子不小心冲撞了王侍郎的车驾,惊了他的大宛宝马。王衍不依不饶,定要这汉子赔马来,这汉子一看穿着就是贫贱之人,哪里赔得起马,当下涨红了脸在原地,任王衍如何喝骂也不吭声。”
阿琇听了只皱眉,“王衍也是当世有名的名士,怎么这样的小气市井。”
司马颖却知道缘由,他想着王衍为人那副样子,忍住笑道,“你有所不知,王衍说起老庄来侃侃而谈,有名士之风,可他爱马如痴,什么事只要涉及到他的马,他便像换了个人。”
刘聪也觉得好笑,说道,“正是这样的。恰好那几日家中送来了一匹西域名马狮子骢,我过去问清了缘由后,便将马赔给了王衍,给那壮士解了围。”
“那这壮士从此就跟随于你了。”阿琇接口道。
司马颖却沉思不语,心想这样的壮士绝非一匹马就能换来的。却听刘聪续道,“没想到那日晚上我下朝回家后,这壮士竟跟了我来。说自己名叫匐勒,是羯族的逃奴,想从此投靠于我,我虽救他一次,却不想惹下这样天大的麻烦。”阿琇茫然无知,司马颖却深知其中关窍,解释道,“按我朝律法,逃奴是死罪。收容逃奴也是要连坐受诛的,这就算是本王,也不敢轻易冒这样的险。”
阿琇大是愤愤不平,“这是什么臭规矩,让人为奴本来就是陋习,逃出来还要杀掉就更不应该了。”
刘聪苦笑道,“我给他讲清了其中关节,匐勒便拜了三拜,自是去了。我本以为此事就此了解,却不料半个月后,我从南市经过,见路中间诛杀几个死囚,我无意抬头望了一眼,却正好瞧见匐勒就被绑在断头台上。”
阿琇大惊失色,“他被发现是逃奴了么?”
“我起初也这么想,”刘聪摇头道,“便过去悄悄打听了一下,却得知这次是王衍的族弟王敦要杀他。原来那匹大宛马是王敦打赌输给王衍的,他瞧着王衍得意洋洋的又领了匹更好的狮子骢回来,心中生了嫉忿之心,就找了个由头,说匐勒相貌凶恶,空有奇志,把他抓了起来。”
“荒唐,荒唐!”阿琇气的脸都涨红了,“王氏兄弟亏得还出身于琅琊大族,怎么这样小肚鸡肠,荒唐可笑。”
司马颖叹道,“有时候愈是出身豪门大族的人,反而愈发的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刘聪说道,“我当时也想起王氏是琅琊郡的望族,便去求了琅琊王,这才留下了匐勒的一条性命,但经此之后,难保王氏兄弟不会再找匐勒麻烦。琅琊王也颇为喜爱匐勒,索性替他脱了籍,让他做了我的家臣。”
阿琇这才呼出了一口长气,拍手叫好道,“久闻琅琊王慷慨豪迈,如今听聪哥哥一说,果然名不虚传。”
司马颖脑海中却转过一个念头,琅琊王竟是常在京中的,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此事。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便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28。四马既闲
铜驼街以南,比不得御道的宽敞平坦,瞬时就窄了一半。然而市井之中,自有一番繁华景象,挑夫走卒、摩肩接踵,吆喝叫卖之声,充盈于市。
刘聪领着阿琇逛了两个绸缎铺子,便相中了两套换洗的衣裙,一套绛碧色的结棱复裙,一套鹅黄的纱榖双裙,都是素绢里子内夹丝絮的,穿起来又暖和又不显得臃肿。
阿琇换上了鹅黄的那套衣裙,只见裙边的香色百蝶绢的镶边恰恰垂到足边,更显得身姿苗条、足踝纤细,十分的好看。她转头只见刘聪正看着自己,目光中露出几分满意欣赏的神色,“这衣裙颜色正适合你。”
铺子的老板娘瞧着连连称赞,“你家大人真是细心的紧,挑的料子是眼下最时兴的,夫人穿上了实在好看的紧。”
刘聪笑而不语。阿琇双颊一红,低声道,“他并不是我的夫君。”
那老板娘瞧见阿琇并未改妇人装束,又瞧瞧刘聪行动对她颇有维护,恍然大悟,“你们还未成亲吧,那可要多选几套时兴的嫁衣。”说着又盛情推荐了好几套波斯国刺绣的绣樱双裙,价格都很是不菲,刘聪笑着让人的全都包下了。
两人拎了大包小包出来,阿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家老板娘很会做生意呢。”
刘聪随口道,“谁让她恰能恭维的正到好处。”
阿琇细细想了想他话中的意味,忽然又红了脸。
她无意中回转头时,忽然望见铺子里进去了两个青年男女,手挽着手,十分的亲昵,她有一瞬时的恍惚。刘从瞧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是你认识的人?”
“可能是瞧错了。”阿琇摇了摇头,到底忍住了没有再回头去看,心里却在奇怪,献容不是在皇后宫中了么?
彼时立国已有六十余年,一扫魏时战乱连连,正值国运昌盛、天下太平之时。
阿琇与刘聪并肩随意而行,忽然望到前面南市中愈发拥挤,人人都欢天喜地的往前涌去,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阿琇好奇道,“帝都之中,日日都有这样热闹么?”刘聪算了算日子,笑道,“今日是腊日,城中百姓都出来结社享用胙肉,今日市集上便要更热闹些。”
“胙肉?”阿琇不免怔住,在宫里也食过胙肉,每到腊日,宫里便会用白汤煮好大锅的胙肉,分到各宫里,蘸以椒盐,吃起来滋味淡薄,宫中之人以身材纤细为美,而胙肉十分肥腻,人人畏之如洪水猛兽。
说话间两人便被人潮推到了市井之中,只见偌大的一个铜锅便在十字交汇的路口,那锅足有千斤之重,好几个人也合抱不过来,锅边有四五个小役在添柴翻烧,锅里面热腾腾的冒着白气。百姓们人人都拿着白瓷碗,排着长队兴奋地议论着。
刘聪一望便知阿琇的疑惑,解释道,“在宫外百姓们十分穷苦,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次肉,因而对着胙肉十分的看中。”但他对这么多人排队来吃胙肉也十分惊讶,摇头道,“不过往年里胙肉都是各家各户一起凑钱买来煮的,怎么还有官兵衙役在这里煮肉?”
阿琇又是好奇又是惊诧,不知不觉就被推到了队伍之中,一个老者瞧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便递给她一个洁净的白瓷碗,乐呵呵的笑道,“姑娘,在后面排着吧。今年的胙肉是成都王府开锅煮的,格外的香呢。”
阿琇和刘聪相视一笑,想起十六叔平时外表严肃,但其实心地善良,最是体恤百姓。他们俩便乐滋滋的也排起队来。
满满一大碗胙肉,只是清水煮成,并没有半点调料,阿琇捧着碗就开始犯愁,这如何吃得下去。可她瞧着旁边的百姓都吃的十分香甜,不少人连碗底都用清水涮了喝了下去,十分满足的模样,就连刘聪也不以为意,和身边百姓一样大口大口的将胙肉吃了干净。阿琇迟疑的轻轻咬了一口,满嘴都是油腻的滋味,因为没有加调料,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膻味。
这时雪小了些,天上只是下着雪珠子,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