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青鸾-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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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琴将殿下交托给她的石姑娘领来梳洗时,怕这石姑娘不知里头的用具摆设,进来伺候着她入了池,自己才出门去太医院请童太医来,故而汤沐阁的门并未从里插上。又因着雨霖宫向来人少,宫里的下人也知规矩,不会随意走动,诗琴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去了太医院,赶巧今日一早童太医去了揽芳宫,说赵贵妃昨夜起了疹子,早早就把童太医请去了。好在童太医去了已经有半日,估摸着也快回来了。诗琴见过石姑娘脸上毁容的惨状,九殿下又那样重视,交代她来请童太医,她想着,今日定要等着童太医将他请回去,便多等了几刻。她盘算着她回去了,石姑娘也该从汤池里出来,正好童太医也不必等,就能直接给石姑娘看看脸上的伤。
没成想她这一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怕石姑娘等得心焦,她请了童太医在前殿稍候,忙进后殿的偏房来通禀,却没见半个人影。难不成对方洗浴还没有出来吗?心里泛着嘀咕,她便来汤沐阁看看。
“石姑娘,你还在里面吗?”诗琴敲了敲门。
漓央下意识看了看身上的木苏,她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圆柄琥珀齿木取出来,丢在一旁,几滴清透的银丝沾落在榻沿上。
她低着头,用洁白的软巾轻轻柔柔地擦拭着他的身体狼狈的那处,漓央咬住了唇角,连撑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半阖着哭得通红的眼睛,嗔恼的眼色,半丝震慑力也无,倒显出一股横生的媚意。
“我在里面。”石慕一双漆黑的眼睛,只盯着他瞧,眼中浓郁翻滚着似乎想要吞掉他的可怕情绪,而口中却答着毫无相干的事,甚至语气平常冷静得,像是个正常人,“已经洗完正准备换衣服,马上就出来。”
“那您出来之后到前殿来,童太医到了。”
“嗯,就来。”
诗琴得了回应,自去前殿招呼童太医了。直到她离开汤沐阁门口,漓央紧悬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石慕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哂然一笑,倾身下来,伸手触摸他滚烫的耳尖,揉了一揉:“从小就锦衣玉食的殿下,体态倒娇软得,像风尘馆里出来的妙人……”
她口吻里的戏弄,让漓央瞬间白了脸。
她怎么敢——怎么敢把他和那些身份低贱的人比。
“怎么?这就委屈得受不住了?”木苏见状,眼睛含着笑,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柔软的指腹慢慢摩挲他薄软红润的唇。
他听到她的声音,不带喜怒,不带悲悯:“我听到的,比这些,可过分多了。污言秽语,小殿下,你怕是听都没听过吧。”
她的眼里,徒然升起一簇烈焰,在漓央从那双眼里,看到挣扎的恨意之前,她却猛地偏开头,从他身上下来,披覆里衣,收拢起长发,整理好自己。
“还请殿下在这里稍待片刻。”
漓央蜷在榻上,怔怔地看着她开门离开。那一夜,他与她同在柴房,外面诸多污言秽语中,她也未抬眉一下,他以为,她是不在乎那些的。
……
漓央从汤沐阁出来的时候,童太医已经看过诊,正在前殿为石慕写药方。见他出来,老太医施了一礼后,漓央问了问石慕脸伤的情况。
童太医神色慈蔼,笑着说:“石姑娘脸上的伤痕虽多,但都是浅显的伤口,并不碍事。微臣再在焕颜方里添几味修复肌理的草药,她年纪小,皮肤娇嫩,自我修复能力也强,配上微臣的药,多半个多月就能淡化疤痕,两个月之后,容貌便可恢复如初,完全不碍事了。”
这倒是出乎漓央预料,他是见过石慕脸上那些交错阑干的血痂伤口的,看着就觉得很吓人。
他转头看了坐在旁边的石慕一眼,她也正看他,满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刨去两人初见的那几日,她刚伤了脸,血痂都没褪尽,辨认不大清楚容颜。后来大多数的时候,她都用面纱遮着脸,要不然就是在欺负他,他浑身羞耻得发抖,哪有心思再敢去仔细瞧她的脸。
这一眼之下,漓央发现,石慕脸上的伤痕果然浅淡了许多,颜色很深的血痂脱落,虽然还对整体的面容有影响,不过也勉强能看出三分原貌。
熟悉的感觉涌上来,漓央不自觉又多看了她几眼,越看,便越心惊——
他从那张脸的眉眼里,辨出了几分母妃的影子。
是因为太过内疚,竟然把石慕看成了母妃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儿了吗?
石慕冲着他温然而笑。
熟悉的感觉一下散掉了——神态,完全不像母妃。
在漓央的印象中,母妃的脸色神态,从来都是平静的,就像她供在西殿中的那一座神像,神台清明,不以物喜己悲,只有在某些时候,流苏姑姑的面前,她那张脸上平静得像是死水湖面的神情,才会泛起丝丝波澜——大多数时候,母妃的神态,都是木然甚至是冷淡的。
石慕脸上的平静,和母妃完全不同。如果说母妃的平静是一湖死水,那石慕的平静,就是狂风暴雨之前,大海的平静。致命的危险藏在平静的面具之后,掩盖着狰狞吞食人的凶残。
作者有话要说:15章和16章中间有删节部分
回头渣作者一并整理一下Orz
虽然越来越短小
但是不服来打我呀(喂!)
嗯,渣作者再去码一点,凑一凑争取明天不这么短
如果还是短的话,胖友们,这是有几率掉落双更的节奏啊!
ps留言会增大掉落几率哟~
☆、第 17 章
雨霖宫红尘里带发修行的如眉居士突然生了一场重病,后宫里,常年不与雨霖宫往来的妃嫔们,像是突然想起这么多年,宫里还有这么一位不争不抢,却位份极重的贵妃娘娘,便都赶着来探望。
流苏脸上堆着疏和笑意,将各宫各殿的贵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婉拒在雨霖宫门之外:“贵妃娘娘已经歇下了,不便招待各位贵人,娘娘受不得惊扰,还请各位回去吧。”
她脸上和气,心里却微微冷笑。后宫里的人,还不是闻风而来,想看娘娘是否真如太医所说,一病不起。她们巴不得娘娘早日殡西,哪里是来真心探望的?拦了这群心怀不轨之人,也省得娘娘看着心烦。
回了西殿,漓央正在安如眉床前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他只顾紧着安如眉的身子,这几日连太学都未曾去。
流苏看着他眼下泛着青色,几天都未曾好睡,早就心疼得紧,可奈何她怎么劝,漓央也不肯离开。
走过去,流苏又要劝说:“娘娘这里有我照顾,殿下还是去太学读书吧,若让陛下知道你已经几日未去,又要责备你疏懒了。”
漓央的神情却有些恍惚,他紧紧握着安如眉有些冰凉的手,听到流苏的声音,缓缓回过头,眨了眨眼睛。
安如眉双目紧闭,眉头蹙着,陷入昏迷,她的脸色和唇色都苍白得像失血了一样。太医初诊之后连连摇头,说安娘娘是因常年气郁,牵动心肺,显出衰竭之相来。
当时漓央与流苏均在场,听了太医一席话,各怀心思,都知晓安如眉怕是因着心结才造成的气郁心衰。
太医离去之后,流苏又细细问询漓央在北地渡州的事情,生怕他漏掉什么,才没能寻着木苏。她声泪俱下地求他,求他想想办法,就算将北地翻个彻底,就算将这个国家搅个大乱,也要将那女孩儿寻回来。
漓央怎敢跟她说,剿匪之时,所有匪贼都被就地诛杀。他害怕,怕那个女孩回到母妃身边,抢夺走原本属于他的宠爱,他不想再看到原来那么多疼爱着他的人,眼里出现像陈氏看他时那样疏离的目光,他好害怕,怕得要死。
他真是个卑鄙又自私的人。
“我会派人,继续去寻她的。”最后,漓央只能躲闪着流苏热切期盼的眼睛,这样回答。
漓央逃也似的,离开了西殿。之后连着一段日子,除了每晚定时来看安如眉之外,居然整天都忙得不见踪影。就连与他同住一殿的木苏,白日里也和他碰不上一面,只在深夜,听到隔壁门开启关合的响动,推测他是从西殿看了安如眉回来。
昏昧的宫灯下,木苏摘下脸上的面纱,触碰着脸上已经消退得差不多的伤疤。这张脸,和西殿的娘娘,真的很像。
她知道,那个女人,是她的娘亲。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十六载,不久前才知道,她原来,是有娘亲的。
不过听东殿的宫女诗琴说,她的娘亲生病了,病得很重。之前顶着一张伤痕可怖的脸,她不敢去见她,便一直忍到了现在。
明天,可以去见她了。她的脸,快要好了。
……
流苏出殿来时,看到台阶下立着的,正是漓儿带回来的那位,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姑娘。
不似半月之前,她第一次见她那般衣着朴素,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宫裙,翻花绣蝶缀在熠熠流光的绸衣锦缎上,优雅翩然像大家族里饱读诗书的高贵小姐。
流苏从她身上,依稀好似看到了安如眉未出阁时,那样绝代无双的风华。
果然是人靠衣裳,她这样的装束,倒教流苏有些认不出来了。
对于这个叫石慕的女子,流苏是心存着无比的感激的,感激她在北地那穷凶荒蛮之地,救了漓央的命。
流苏本欲在漓央回来那日,安抚好安如眉就去备礼感谢石慕,却没想到安如眉自那日后,就一病不起。她照顾着安如眉,心力交瘁,忧心不已,哪里再顾上其他,感谢石慕的事情,便一直延搁到了现在。
虽然平日石慕就在漓央的东殿,但这段日子流苏照顾着安如眉,足不出殿,今日才是她和石慕第二次见面。
石慕脸上覆了面纱,虽看不见脸,不过只站在那里,身姿便雅静端仪,不由让流苏想起,安如眉曾说过的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话来。
“流苏姑姑。”来之前,木苏特地向诗琴请教了宫礼,施施然行了一礼,流苏更对这识礼的姑娘好感倍增。“承蒙贵妃娘娘关照,多日叨扰,不知娘娘现在是否方便,民女想当面向娘娘致谢。”
“石姑娘有心了。娘娘今日有些精神,请跟我来,我与娘娘还未谢过你搭救漓儿之恩。”流苏亦微微笑着,将木苏领进西殿内寝。
进了室内,流苏轻轻向床榻上唤了一声:“娘娘,漓儿带回来的石慕姑娘,来看您了。”
“嗯。”榻上的安如眉转过头,朝外间看了过来。一双纯黑的眼睛,像一口枯井。
木苏稳住心神,跪下行了叩首之礼:“民女石慕,见过娘娘。”
安如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对待救了漓央一命的人,终究还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勉强打起精神,她与石慕寒暄了几句:“石姑娘也有伤在身,这几日调理得如何了?”
木苏抬起头来,直直看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安如眉,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托娘娘的福,民女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几日不敢来看望娘娘,也是怕民女相貌丑陋,惊吓到娘娘。”
安如眉猛地从床上挣扎着撑起身,满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木苏的脸。流苏见她的异状,惊呼道:“娘娘!”忙冲过去扶她,顺便回头看了跪在当地的女子一眼。
一眼,她便完全愣住了。
那张,和安如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你……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模样……”安如眉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眼睛湿润。
木苏走过去,重新跪在她床边。冰凉的手指慢慢抚摸过她的眉眼唇鼻,划过那些已经变淡成肉粉色,快要消失的疤痕,枯井似的双眼,重新涌流出井水来。
安如眉一边抚摸着她的脸,一边咬着唇,极压抑,又极欣喜地落泪,惹得木苏也鼻梁酸涩。她被一把紧搂在怀中,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不虐安娘娘了
小殿下这种心思吧,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