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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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荼不由的一僵。五味杂陈,一瞬恍惚,是因这满含怜悯的眼神?还是为其中暗赋的深义?饶是机智如他,这会儿,怕也是难辨得清了。
白苏的嘴角微扬。虽然听是听得挺痛快的,但对方的身体状况还得顾虑,其异於平常的言行也令她不免有著疑忧。便举步上了前,边温声规劝边作势欲拉:“晨早露气重,姐姐衣衫单薄哪抵得住呢?还是先回……”
“我哪儿也不去!”
眸光一冷,刘寄奴不假思索的甩手挥开。
“你……我早已经告诉过你,除了姐妹情,我给不了你别的……”
“你不听啊……你偏偏不听……为什麽?……你为什麽不听?!”
白苏立时凝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尴尬一阵窘迫,多样情绪交错掠过,可算是精彩纷呈。
“你以为占有了我的身体,就是得到我了?你以为没有了苍木,我就会改变心意了??”
“你当我是什麽?你专属的玩具吗?我的心情我的意愿你有没有理会过?有没有尊重过??”
一语激起千层浪,内里所包含的讯息不亚於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在场诸位又“唰”的变了神色。
女声尖锐高亢,近乎凄厉,方才的冷静全被激动代替,炽热火光把黑眸映亮,灼烧的是愤慨,承载的是极致的悲痛。
“说要保护我的……是你,伤我的……也是你。说绝不会委屈我的是你,令我有苦难言的……也是你……”
“你还说见不得我伤心,舍不得我难过,结果……你却舍得强迫我,一再的让我失望?!”
“他们是无关紧要,可你不是啊……你是苏苏,你是我的妹妹啊!”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明知我做不到对你狠心,做不到把往日情分彻底抛弃,你以此作为要挟,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你把爱慕、真心拿来当借口……为的是你自己,只为成全你的自私!你的所作所为,和杗肖又有什麽区别?!”
刘寄奴每说一句,白苏面上便惨淡一分,直到最後一句重重甩出,也带走了她双颊最後一丝血色。
哀戚与凄楚,侵入空气,弥漫周遭。
憋著的堵著的,即便经由了倾吐仍不得纾缓。刘寄奴大口大口的呼吸,控制不住的发抖,没个间隔,亦停止不了。
阿魏哪还能持於原地。
颤巍巍的一呼“小姐”,她急急的奔上。探前的一只素手被刘寄奴一把握住。
“阿魏……只有你对我好。”
黑眸倏地放柔,鼻音浓浓掺足了沙哑,却是无比绵软。
“我脾气别扭,我什麽话都闷在心里,瞧,你说是这麽说我,但你还是跟著我陪著我,尽心尽力的照顾我……那时准备去冥宫,我根本就没考虑带你一起。可你那麽坚持,还收拾了那麽大个包袱,我没办法呀,拗不过你,就只好让你跟著了。”
忆当初,距离现在并不十分久远,一幅幅画面依然清晰鲜明,逗趣不乏温馨,给她安抚,令她平复。
“你一见我就叫我小姐,弄得我很不自在,当下还觉得你怪怪的。”
“其实到现在我都没完全习惯呢。不过,能认识你,能做你的小姐,我很高兴……真的……”
“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好。不带目的的,仅仅是关心我、为我著想。”
“你那麽单纯那麽善良,这样很容易吃亏的。你答应我,以後一定要小心。无论什麽事都不能太轻信,无论对谁都要多点警惕多点提防,你……”
“小姐!”阿魏哽咽著打断,瞬间红了眼眶。
“莫说了……小姐莫再说了啊!”
“……怎麽了呢?无端端的……小姐为何……为何要说这些呀……”
阿魏万般抗拒,刘寄奴暗自叹息。
要说,当然要说。
再不说……就快来不及了。
悄悄松了手退开,重重一咬唇,努力逼去眼里的水汽。猛一仰脸,她扯开喉咙大喊──
“你们一直在看著对不对?!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你们都在看著!对不对?!”
一吼气势汹汹,响彻云霄,不光阿魏被吓了一跳,其余几位皆有一惊。
横眉怒视,刘寄奴指天骂道:“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不是说神仙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吗?!我受苦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有难的时候你们又做了什麽??”
“除了监视我,除了袖手旁观,你们还要置我於死地……”
“我倒底犯了什麽罪??非要除掉我才能安心?!为了稳住你们‘尊贵’的地位,非要赶尽杀绝才是满意?!”
激昂的嘶吼在空地上方回响。
一望无际的天,偶有零星几只鸟儿飞掠,此外,一无别的动静。
杗肖不再迟疑,衣裾拂动,长臂一伸,眨眼功夫就将刘寄奴制於身前。
刘寄奴自是不能屈服,不知从哪里横生的力道,竟是被她一下挣脱开去。
仓仓促促,回眸一望。
匆匆忙忙,顾盼三番。
奈何欲见的,始终不得;牵挂的,依旧遍寻不著。
算了,算了……等不及了,没有时间等了。
纵然不舍,纵然遗憾,或许不见才较容易……对她,对他,或许不见反是最好。
不等了……
那就不等了吧。
站定,璀然一笑,这是从未显露过的明媚,这是不曾展现过的甜美。
“你们不是想开天路吗?”
咯咯笑音,清脆若银铃,透著一股天真俏皮,一种别样轻松。
“今天,我就让你们如愿以偿!”
腕间一转,一角铜色一现,思绪敛收沈淀,她缓缓闭上了眼。
某些事,仿佛是与生俱来。不需刻意,更不需焦躁,只要凝神静气,自有指引。
古老的字符浮显於脑海,接著嘴巴自发有了动作,念诵是顺畅无阻──
“奉应尊令,吾等为守;趋行天地,魂镜为引!”
平地一霎起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罩阴霾。大片大片的乌云自远方飘来,呈著汹涌之势,迅速齐集堆聚。
宛如自沈睡中被唤醒,灰扑扑的铜镜在淡淡的发光。镜面中央闪现一抹晕黄,携著不快不慢的节奏开始向边缘扩散。
发丝散乱,裙摆翻飞,刘寄奴执著破天镜迎风挺立。
她的眼角眉梢不似往常,唯庄严肃穆攀爬占据,白苏他们个个大震,未待得动作,那闭合的眼帘蓦地掀起──
“冥渊焚炼石。”
随著沈沈一喝落下,杗肖身形一晃,闷闷的一哼。
这一哼虽轻,但仍被其余几位捕捉了到。
各自暗咦,齐齐侧目,只见他一手捂著眼睛,俊美脸庞半垂,黑发披落绺绺,遮掩不住的,是其面上的扭曲。
滚滚沸腾,熊熊燃烧,显露在外的另一只瞳眸比鲜血更赤,比烈焰更炙。
薄唇抿得死紧,依稀可闻咬牙霍霍之音,仿佛正在承受某种痛楚,又仿佛在与什麽对抗。暗红色的光芒从他指缝间透出,一闪一烁,与破天镜一唱一和,遥相呼应。
一场角力,一场拉锯,最终,幽冥之王竟是不敌。
封存在体内的冲脱了制约,破肤而出。本是米粒般的一颗,浮去半空,转瞬就涨成鸽蛋大小。
椭圆形状,通体泛黑,表面布满了繁复的图腾──这,便是信石。
在观的诸位尚来不及惊讶感叹,且听刘寄奴面无表情的再喝──
“妖境出鼇立。”
“啊!”
几乎是同时,一声惨叫凭空响起。
阿魏捧著脑袋跌坐在地,边上的莫荼诧异莫名,廖岚则是神色一紧。
“疼、疼啊!好疼!!”
不适突然来袭,并且程度不轻,阿魏无力招架,抽气连连,清秀的五官已具狰狞。
她未察觉,一层浅薄的青光正从头到脚的附著。
这层青光会动,像是活的。先渗透了衣服,再渗进了衣衫之内,上由指尖,下从双足,一寸一寸逐渐变得透明,宛如在被青光侵蚀。
阿魏注意到便吓呆了。
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忘却了尖叫,甚至忘却了疼痛,不知所措的,丧失了所有反应。
刘寄奴亦是呆愣。但很快,了然取而代之。
犹记得,廖岚曾自信满满的道说“高下未分”。那时她就有了猜测,他大概已找到了木鼇。
至於木鼇藏在何处,以他的谨慎,这般重要物品若交给别人保管,是决不能放心。所以,她赌了一把。
她猜对了。
廖岚确实得到了木鼇。没想到,他早就找著了,更没想到,原来木鼇会走会动、一直近在身边──
阿魏,就是木鼇。
真不愧为城主,一行险招,算的是高。瞒得严密无缝,骗过了所有人,包括阿魏都是被蒙在鼓里。
可怜的阿魏……还把廖岚视为恩公,始终惦挂著他的救命之恩。正是担心她会被廖岚利用,才会有了之前那一番提醒。
廖岚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又怎会突发善心,行什麽搭救之举?
所谓的偶遇,倒底是怎样一场预谋,怎样一场欺骗,如今,她已无意去探辨深究。
因走到了这一步,容不得退却,即便有诸多同情,诸多不忍……进行到了这一步,是不可能中途叫停。
回神时,阿魏所在的位置仅余一个模糊的影。
青绿色的光将最後一点轮廓抹去,一块木牌样的物件从中显出。细细长长,状似草株,形态纤巧,仿若婀娜少女。
现在,就剩下最後的……
刘寄奴一振精神,再不耽搁:“魔地生三七。”
或近或远,簇簇白茫“腾”的亮起。
遍地皎洁,像有无数颗星辰倾倒坠落,熠熠却柔和,朦胧缱绻,如梦如幻。
朵朵小花,摇曳盛放。它们有名字,并非是野花。
它们看是普通,它们随处可见,要不是从白苏嘴里亲耳听闻,她也不敢相信。三七花扎根在魔地,只在魔界生长,独一无二,但不稀奇珍贵,其貌不扬,任谁都可以采撷。
未料事态发展已脱离所能控制,给了杗肖他们猝不及防,令刘寄奴深怀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唉,怎麽了呢?一个个表情那麽奇怪?
争来斗去,兜来绕去,为的不就是这?心心念念的就快要实现了,他们该高兴才对啊,怎麽不笑一笑?还傻呆著干嘛呢?
冷冷勾唇,似讥似嘲,举手一抛,破天镜滴溜溜的打著转,划了一道优美的弧,高悬在黑漆漆的空中,如旭日般耀眼。
五物齐聚,
天路自现。
不在未来的某一天,而是这一刻。
不是谁的计划安排,而是她的意愿,她的决定。
何去何从,她来选择。
不管之後会发生什麽,她为自己作主。
不再惶惶等待,不再逃避胆怯。
不为棋子,不受摆布。
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飞灰湮灭。
无路可走,便另辟一条。毅然奔赴,绝不回头。
若结局已经写下,若深渊在前方等待,若冥冥之中确有注定,若死亡是最後的归宿……
还等什麽呢??
所肩负的使命,所背承的罪债,就在这一刻履行,就在这一刻偿还──
苦与难,迫与缠,到此为止,由她来结束!
朱唇翕合,念念有词,刘寄奴的瞳色尽变,整张脸泛著一种异常的白。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破天镜剧烈震动,光焰疾速暴涨,交织成一片灿亮,刺目得不可直视。
“轰隆隆”──
伴著一记响雷,信石化作一道红芒,率先投入。
“哗啦啦”──
闪电割破黑暗,木鼇不安份的晃摇,像是感知到了召唤,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就要朝著破天镜奔去。
白苏一行难掩慌乱,可无形间似有铜墙铁壁阻隔,任凭心急如焚,竟是靠近不得。
及腰乌发随风起舞,衣衫被刮得猎猎作响,刘寄奴的模样看来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