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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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哪能容许?!
事已至此,“眼不见为净”并非为解决之道。门一开,他们在,门一关,他们不会就此消失,开门关门,门里门外,无论如何,总不能安生。放在外不安全,宁可收在近处,方便看管,严防其作乱。一旦有什麽异端,她也好及时洞悉,早作应对。
种种因素加起来,权衡利弊,经了思量,最终,白苏不甘不愿的作了让步。
廖岚含笑拱手,杗肖微一点头,他们两个不紧不慢的越门而入,在场的是皆大欢喜,恨不得拍手欢呼。
白苏欲哭无泪,满腔的难言滋味尚未平复,新一波的跌宕接踵又来。
所谓的客,不止杗肖廖岚两位。
杗肖他们才过门槛,一黑衣蒙面男悄无声息的现了身。
他的後头跟著一棕发男子,这名男子高大非常,衣衫褴褛,神色憔悴,他步履蹒跚,双手反剪於後,表面不见任何束缚,然而无形中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将其捆绑。
黑衣蒙面男,白苏见过。狼狈的棕发男子,白苏亦认识。
有些事,饶是已有预料,可入目一幕仍令白苏不免惊怔。
发生了什麽,想想就能明了。然此番此举是何意?白苏犹疑不定。
一转脸,正遇红眸投来的意味深长,白苏眼里一记黯闪,开启双唇复又闭上,躇著眉若有所思。
此一趟齐聚平都,什麽目的什麽意图,各自心知肚明,无需揭示。
已是同在屋檐下,杗肖廖岚未迫不及待,气定神闲,悠哉悠哉,还真像是游玩做客来的。
“再怎麽说一个是城主一个是冥王”这一句言得没错。就算再怎麽讨厌再怎麽鄙视,表面功夫总得做一做。毕竟到目前为止,对方不曾挑衅滋事,若无故犯难,届时落得口舌,被套上“魔族无礼粗莽”之名,可不是冤枉?
稍作安顿,白苏匆匆奔去刘寄奴房里。
刘寄奴焦急等待,早就坐立难安,听闻来的不仅是廖岚还有一个杗肖,她的脸色立显苍白。
其实猜得到的,其实不意外啊,廖岚都已经找上门了,杗肖离得还会远麽?
原本计划去无城打探消息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原本忐忑著风平浪静能支撑到几时,现在看来是不必费神揣测了……
他们来了……他们还是找来了……
无论怎麽拼力奔跑,无论怎麽勉力挣扎,梦魇挥之不去,如影随形。无法摆脱,无法逃开,惶然四顾,始终摸不到方向,始终找寻不到出口。
关乎苍木各种,白苏半字未提。
因为苍木,刘寄奴才萌生了离去的念头,因为苍木,她俩才起了不快争执。苍木是根本原因,若知晓苍木的现状,刘寄奴的反应定是激烈。白苏不愿告诉她,不敢告诉她,瞒得了一时便是一时,最好能永远瞒下去。
先将刘寄奴稳住,柔声安慰,劝其莫要胡思乱想,接著,白苏掉头去找廖岚。
表明立场是重中之重。放行归放行,在关键问题上她没可能让步。
廖岚也不含糊,当即称说自己只是会会旧友,除了问候相谈,其余的一不干涉二不勉强。
白苏不阴不阳的笑了笑,道了句“那就好”。
廖岚随著一笑,慢条斯理的补充道──
“不管墨儿作何决定,我自是尊重。墨儿性子倔强,若为一己私欲一味相逼,到时失望不尽,厌恨已定,往日情分全消,亲近的沦为不相识。白首领与她姐妹情深,该是明白的。”
什麽意思?他在暗示什麽??白苏一僵。
旁敲侧击,点到为止,蔚蓝双眸写满了了然,仿佛洞悉了一切。
老狐狸……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白苏暗骂,面上却拿不出字句回击。她顿觉後悔,悔不该松口妥协,就该蛮横到底。无奈的是,後悔也已晚了。
在廖岚这碰了软钉子,杗肖那更不需去了。家中的气氛暂是平缓,至少表面看来是一副安安相处的和美画面。妖之主冥之王两方按捺,不过耐是耐不久长,杗肖先有了动作。
他派娑罗去“请”刘寄奴。白苏在刘寄奴房里,她没好气的替刘寄奴拒绝──不去!他有事让他自己过来!
阻拦是有原因的,无非是怕刘寄奴与苍木碰个正著。
所谓是祸躲不过,何况祸已临至头顶。刘寄奴决定面对,即便退缩之意强烈。
反对没用,拦是拦不住,刘寄奴单独赴会白苏哪能放心?便以守护者的姿态陪著刘寄奴一同前往。
於门口立定,刘寄奴反复作了数次深呼吸。白苏握著她的手,传递给她一份安定力量。
──“吱呀”。
是杗肖亲自开的门。
他的身影一现,刘寄奴忍不住一下摒息。
带著极度慌乱一兜一扫,她猛的一滞。
黑眸倏地瞪大,她甩开白苏的手,毫不犹豫的冲入。
“……木头??!”
(12鲜币)152。别後见
连扑带冲,还未触及,近前那个无比熟悉的男子像惊到了似的,忙不迭的一避。
“我、我本是低贱卑微的妖畜……并无资格……不敢与刘姑娘攀交!”
刘寄奴立时一僵,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麽??你……你说什麽??”
带著焦灼急急的靠近,男子慌慌张张的闪躲,仿佛视她如瘟疫。
他缩著身子,埋低著头,不曾看她一眼,只喃喃重复著:“是我不自量力,是我痴心妄想……我不光对刘姑娘起了歹念,还诱骗刘姑娘离府……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罪无可赦……”
刘寄奴震住,从头到脚全然凝固。
时时挂念,刻刻担忧,重逢的情景於心中描绘,恐怖的,残酷的,揪痛的,凄哀的……然而没有一副画面与面前一幕相合相符。
一见他,她是意外。本以为相见绝非容易,需得历经波折,历经重重险阻。她的激动喜悦难以言表,胸间剧烈起伏,个中滋味尚来不及体会,下一秒……就跌至谷底。
他倒底在说什麽?为什麽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木头?你怎麽了??是我啊……是我啊木头!”
一张小脸满是惶然无措,执著的欲接近,竟吓得男子一退再退,她的疑问不解,他充耳不闻,一味垂著头,嘴里颠来倒去皆是方才一通。
白苏旁观,亦有错愕。正暗自揣测,只见杗肖不疾不徐的踏出并随手带上了门。
“别後再见,定有许多话要倾之告之,就让他们好好叙一叙吧。”
杗肖一扯嘴角,悠悠道。
苍木为何行为异常,白苏才不管。反正他在与刘寄奴划清界限,这令白苏窃喜。
苍木横在她与刘寄奴之间,可谓是她的心头大患。现在不需她动手,杗肖替她解决了麻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此时的白苏哪会有异议,默默的与杗肖站在了同一阵线。
刘寄奴只顾著苍木,顾不得其他。
“木头你怎麽了??”
“为什麽不理我??你看看我啊!”
“是杗肖对不对?!他对你做了什麽??”
“他不准你告诉我麽?!他威胁你了他折磨你了??你不要瞒我你说啊!”
声声急唤仍得不到半字回答,对方除了闪躲避让就没了别的反应。
刘寄奴攥紧了拳头一咬牙:“你不说??好……我去问他!”
毅然转身,直直冲向门口,苍木猛一抬头,嘶声道:“别去!”
意图拉住刘寄奴,脚下却磕磕绊绊,身形极度不稳。
刘寄奴赶忙将他一扶,手忙脚乱不知碰到了哪里,惹得苍木一下痛呼。她吓了一跳,一慌神,被苍木的踉跄连带著失了平衡,拉拉扯扯,最後双双滑倒在地。
苍木垫在下面,刘寄奴并未摔著。她趴在他上方,终於把那张始终垂埋的脸一瞧清楚。
蓬头垢面,块块青紫,他消瘦了许多,双颊凹陷,憔悴不堪,金棕色的眸子似蒙了一层灰,不见丝毫闪耀神彩。
她鼻子一酸。知他不好,知他不会好,可亲眼所见他的不好,她难忍心颤。
他愣愣的看著她,待回神,目光左右飘忽,原本搂在她腰上的大手突然一缩。欲言,又止,似纠结,似复杂,双唇蠕动,最终抿成一抹颓然。
良久,她慢慢的撑起退开,他一支手臂随著半坐起。她的视线下滑,不经意的落至他敞开的衣领,接著定住,再不能移。
“别……”
他来不及阻止,她已抓著他的衣服用力往两边一扯。
惊呼滚至喉咙口,又一梗闷住。
伤痕累累。
从脖子到腹部,显露在外的皮肤没一寸完好。溃烂的,化脓的,红肿的,焦黑的,并非刀伤鞭伤,那是灼烧的痕迹。
酷刑……什麽样的酷刑?
某段记忆被触动,她蓦地倒抽一口气。
“他把你……你去过绝渊了??”
听得“绝渊”二字,苍木脸色大变,细微一颤,仿佛心有余悸,他沈默不语。
寒意袭卷,将刘寄奴整个冻结,她迅速红了眼眶。
那个地方……暗无天日的地底,数不尽的白骨,闻不尽的哀嚎,炼狱之火熊熊燃烧,焚尽希望,唯留绝望。
一天又一天,身心饱受折磨,不仅仅是肉体,精神上的折磨更是可怕,烙下的创伤何时能痊愈?兴许永远,兴许一辈子跟随不消。
“我……是我害了你……”
她抑制不住哽咽。
自责得要命,愧疚得要命,心疼得要命。她在平都安稳度日,他却在因她受苦。怎麽还可以酣然入睡?怎麽还可以嬉笑怒骂?她怎麽可以??她简直恨死了自己。
“没事的,这点伤我挺得住的。”
一张苍白小脸近在咫尺,终究抵不过思念与渴望,苍木缓缓抬了手,一点一点的触上。
“你无碍,我便放心了。”
“我没事的,我挨得住受得住,我苍木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
五指一曲一收,苍木的面容亦一下扭曲。
“无城家中的爹娘兄长……养育之恩不能忘,手足之情不可抛!我怎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们因我而送命?!我……我没办法……”
“阿奴……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
苍木艰难的喘息,饱含挣扎与痛苦,声音哑得不成调。刘寄奴大睁著眸,心跳忽快忽慢,胸口忽轻忽重,翻江倒海,搅作了一团。
原来……
所以他表现得怪异,所以他刻意拉开距离。
以亲人作为要挟,虽然老套,但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那一只大手,抖索不停,骨节都捏得泛了白,她不舍,便合掌包覆住,搁在颊边,柔柔轻蹭。
“傻子。”
恍惚一笑,继而潸然泪下。
“你哪有对不起我呢?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怎样叫强大?有用不完的财富?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有无可匹敌的本领,呼风唤雨,肆意妄为,一念间便可定他人生死?
怎样叫强大?勇敢善良,坚定执著,为情为义全力以赴,挺身相护,哪怕能力有限,却是不畏惧不退缩。妥协并非是因懦弱,屈服并非是因胆怯。不是孑然一身,不是无牵无挂,不是冷酷无情,需珍惜守护的岂止一桩一件?不能割舍,不能弃之不顾。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才是罪魁祸首。要论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不准再说自己没用了,你听到没有?”
苍木迟缓且沈重的摇头,嘴唇微微颤动著,半晌都未出得了声。
他明明没有说话,可刘寄奴确实听到了。低幽辗转的一声唤,唤的是“阿奴”。
黯然的,苦涩的,无奈的,痛楚的,从灵魂深处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