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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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恨我们?”我的身子轻轻颤抖。
“不,你问错了问题!你应该问,我怎么能不恨你们!”他双目赤红,“在你们到来之前,我才是被皇阿玛捧在手心的那个人!他手把手教我写字、骑马;我若病了,他会连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他若出门,只要可以,就一定带上我……
可是你,还有你那个野种,把一切都给毁了!他的世界逐渐没有了我的存在!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要赶上他的步伐,最终却还是只能看见他越走越远!这些,全都是你们的错!”
“你冷静一点!”我看着他因吼得太厉害而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喘气,忽然心有戚戚。
“要我冷静?怎么冷静?你们就像地里的蝗虫,怎么灭都灭不尽,还会越来越旺。我试过多次想要除去你,可总是功亏一篑。我又试着想要除去他,却成了玩火自焚。”他凄然笑道。
“这么说,那次水鬼凿船的幕后指使人,确实是你?!”我惊异道。
“你只关心这一件么?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对你做的那些呢……”他笑容凝滞。
“都那么久远的事了,又何必去计较呢?”我强忍下腹叠叠翻滚的燥热,语气放淡。
“我计较!”他气愤道,“我也不怕告诉你说,今天也不是你第一次喝本大爷的加料茶。
当年,我也是偶然,得一异物,名曰瞌睡虫。其卵透明,加在水中完全无法察觉。虫卵进入人体会自然孵化,但在其成长过程中并不会伤及寄主性命,只是当它要衰老而亡的时候,便会释放出致命的毒素,使得寄主堕入昏睡,且一睡不醒……
是不是很奇妙呢?我杀死了你,可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不要说那些庸医不会知道这是瞌睡虫造成的怪症,就算他们明知,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确定你是在何处服下的这虫卵……”
“是很奇妙……我想,你若不说,我绝不会把这事与你联系起来……”我按着桌子,勉强支撑着身体,咬着牙接口道。
他看出我的异状,走近前,抬手托起我的脸,得意地笑起来,“药效发作了,对不对?很想要我了,对不对?”
我挣开他的爪子,扶着桌沿,后退两步,讥讽道,“我还以为,你会比较期待我对你动手动脚呢……”
“好罢,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我等。”他毫不介意地耸耸肩。
我稍松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他碰到我那一刹那,我身体里的火冒得有多高,简直都快窜上屋顶了……
不得不说,弘时这一招是真的很阴毒,却也周密。
此处僻远,甚少人至,就算我大声呼喊也不会有人听见,而我随身带来的凝夏也一定早就被他的手下打晕,做不了任何事。
换了别人,他的奸计必然能够得逞。可我不一样,我手下还有一张王牌。
只可惜,暗影不能轻易暴露人前,所以隐现在无法现身救我,但我清楚知道,他一定已经把我此时的遭遇,想法传入苏培盛的耳中了。
只是,胤禛现在正在上朝,以他的性子,廷上必然是君臣辩论激烈,火药味十足,苏培盛也不知能不能寻着契机,把这则消息转告给他……
一刻钟实在太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么久……
我咬破了唇,靠刺痛维持清醒,强力支持,心中一个劲地念着,盼望着。
胤禛,你快来。
“你适才不是说有多次么?除了这一次,还有哪次呢?”我问他。
其实不是真的好奇想知道,只是觉得找个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对我这时刻的处境有帮助。
“还有……”他略一思索,“还有,你们去看那劳什子古怪乐器那次。那乐器,我听弘历对弘昼描述过,于是当我听说京里来了这么个传教士,手里握有这么件乐器时,我立刻就知道了,机会来了……
我故意选在上书房,由其他几位年长的阿哥代我散布这个消息,还确认弘历确实收到了这个风。果真,如我所料,一放学,弘历他就急匆匆、兴冲冲飞快跑出了门口……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花重金雇佣下的的十名顶尖杀手竟无一生还……而你们居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顿了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弘历他习武多年,技艺惊人,能以一敌十。于是,我想着,或许先把他给除了,再来搞定你也许就容易了。
我听人说,弘历他似是有些惧水。是以我提前安排好了人,我计划着自己和他一起落水,便不会有人起疑,事后也好脱身。可弘历他居然借着闭气,硬是沿着水底走回了岸上……这样的结果让我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更糟的还在后头。我指使的那个人,居然是三叔的暗羽!他见谋杀弘历一事流产了,竟又转过身来倒打我一耙,故意让这事走漏了风声,让皇阿玛知道了内幕,指望着能看见我们窝里斗……”
原来这件事的内情这么复杂……我心叹。
偷偷拔下尖尖的指套。我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见,眼前站着的是胤禛……他凝视着我,眉心微皱,眼神严肃,但唇角微扬,浅浅而笑,蕴满宠溺……
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我闭上眼,将指套无声握于手中,狠下心,用力一合掌……粘稠的热流盈满手心,骤得几分清明神智。
重睁开眼,正见到弘时他眼眶一红,闪出几朵泪花,“而皇阿玛……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重重得打了我一个耳光,把我扫在地上,说,没有我这样一个儿子!
然后,他还罚我在朝臣经过的大道上跪了三天,不给一口食水,还要忍受众人的批判,蔑视,还有嘲笑!当时,我简直觉得自己,继续在那跪着,倒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三天了,那么多人从我的面前走过,只有一个人停了下来,八叔。他抚摸着我的头,长长地叹息,又偷偷从袖子下顺了两颗桃给我。夜半无人的时候,我悄悄掏出了那两颗桃。
在那一天之前,我从来没觉得,原来饥饿和干渴是这样的可怕,这样灼热,销人血肉……而在那一夜之前,我也从来没觉得,原来桃子是那样的好吃,那样鲜甜,富含汁水……”
“啪……”我蓦然双膝一软,贴着桌脚滑倒在地,碰翻一张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从回忆中惊醒,神色残留些许茫然,然而当他看清我无比娇弱的模样,眼底邪芒一闪,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双眸贼亮,挑起一指,轻撩过我的下巴,“扛不住了吧?求爷呀!求爷,爷就帮你!”
肌肤相触,像无数蚂蚁爬过,麻麻的,瘙痒无比,我勉力忍下,艰难喘息劝道,“三阿哥,现在回头还不迟!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绝不对外说半句!
你听我说,皇上没有对你完全失望,我可以帮你求情,他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的!你想啊,他疼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真的舍得……(不要你了呢?)”
“够了!”他腾地站起来,一把扫落桌上的茶壶茶杯,落花四射,茶水连着碎瓷片一起飞溅,整湿了我的裙摆。
他歪歪斜斜倒退几步,一脸悲哀地摊开右掌,原地转一个圈痛心疾首道,“你自己用眼睛看看,他把我扔到了个什么地方!走到这一步,你说,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都是你的错!”他正面我,两眼冒火,一步一顿靠近来,“是你,是你害我踏上的这条不归路!”
我浑身上下火烧火燎般的热,唯一颗心如同冰封雪盖的寒,手里不着痕迹地往腰间去摸玄铁令牌,心中暗暗长叹,看样子,他是不打算等我来动他了……那么我便也只能是,让隐出手把他点晕才行的了……
正在这时刻,轰隆一声,房门被撞开了。
“畜生!”伴着一声沉郁震怒的厉喝,弘时被一脚踢飞,重重打上了墙。
紧接着,我身子一轻,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真好,你还是赶到了……
我抬起手来,想要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峰。
你来了,我就没事了。你的眼神,不要那么痛……我看了会更痛……
终于还是不够力,我的手沉沉坠落,扯断了他胸前悬挂的珠穗。
晶黄的琉璃珠子啪啪啪,很清脆地掉了一地。
真好听。我缓缓弯起唇。
裂痕
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风极大,雪花破裂激扬。天地茫然。
我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也许,是如我所预计的,胤禛对这个儿子并未完全放弃,仍存有恻隐之心……
又或者,他只是想要把这件骇人听闻的家丑更完美掩盖,从而保护我,更保护整个皇室……
也有可能,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弘时看起来也再构不成什么威胁……
总之,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弘时仍关在那个僻陋的小院里,仅仅是四周边加强了巡守。
至于我和胤禛之间,他不提,我也扮作什么都不曾发生,生活一切照旧,像火车不离轨道。
一定要说有什么变了的话,那就是弘历变了。他原本自然带笑的黑眼睛,变得萧远寂落,温柔犹在,但朦胧模糊,仿佛故事漫长,欲说还休。
“主子。”凝夏站在我身后,轻声唤着。
“怎么?”我仍旧保持痴望姿态,回问。
“墨言姑姑从永寿宫来,说是年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视线倏然收回,我沉吟半晌,缓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回给她,我一会即到。”
年妃,她现在病得很重很重,据太医说,大约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皇帝给她进了皇贵妃,这是仅次于皇后的封号。然而,几乎没有人有去道贺。
所谓树倒猢狲散,年氏家族再如何显赫一时,如今也已失势倒台,众人撇关系都犹恐不及呢,这时候还来道贺?怎么可能!
这情形看在眼里,总禁不住想要叹息。人类这改不了的世俗心哪!不说也罢。
“熹姐姐。”看见我,她努力直起身,想要坐起来。
她很瘦,瘦得吓人,但气色比我料想的要好一些,或许是腮上用了点胭脂的缘故。
“还是躺着吧,躺着好些。”我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
“没关系的,我可以的。”她亲热地执起我的手。
尔后她视线移开,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熹姐姐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默默对个眼色,“是。”鱼贯而出。
我在床沿坐下。
“说也奇怪,明明也没和你说上过几句话,可这心里却总觉得分外熟悉。”她轻轻笑起来,“可能是,你一点一滴的小习性,我都清楚记在了心里的原因吧。唔,譬如说……你早晨起来,总爱先喝一杯温的白开水;用膳前呢,总要先盛一碗汤喝;临睡时,又总会用热水泡半个时辰的脚……”
她掰着我的手指数,笑容很柔软。
我一直静静看着她,听她说。
“你知道吗,其实我这心里,是极憎恶你的……”她突然停了下来,仰起脸来看我,眼眸深黑。
“还好,我对你,也谈不上有多喜欢。”我淡淡回道。
她嗤一声笑出来,“真真是个趣致人儿。”
蓦地她长长叹了口气,敛神肃然道“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让你来,是因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是什么?”我疑问道。
“这个等下我再告诉你,我想先和你说另一件事。”她说。
“哦?”我愈发诧异。
她颜容静凝,缓缓问道,“还记得你在江南时的那两位朋友吧?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们两个,一个姓何,另一个姓楚,对不对?”
“是的,你没说错。此事与他们二人有关?”我蹙起了眉。
“一半吧。”她神情平然,“只与何家有关。”
“请继续。”我语气微冷。
她轻叹一口气,“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带领血洗何楚两门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