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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锁宫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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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地一笑,又举起酒杯,却被皇帝拦下来。
“伤身。”
“师兄,日后与你同饮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今日,便尽兴吧!”他挡开夏侯拓的手,仰首将杯中酒如数倒入喉中,姿态豪放不羁。
那一仰,一倒,生生被他染就一副遗世独立断肠天涯的意味。
连夏侯明月都不禁皱了眉,只当他不愿远行正伤心,看得她不禁鼻子泛酸红了眼眶。
苏静萱轻轻闭上眼,不忍再看他。
何苦如此——她,不配。
“唉……”夏侯拓终于叹了气,他原本生气木易与苏静萱之间暗流涌动,现下见木易伤神至此,又有些不忍了。他,到底对这个师弟无法狠得下心……
“明月,去给朕宣御膳房,今日午膳在此用。”夏侯拓淡淡地道。
夏侯明月眨眨眼,不解地看向皇帝,“女官太监那么多,干嘛要我……”
“让你去你就去,想抗旨?”夏侯拓声音一冷,瞪她一眼。
明月公主撇撇嘴,只得起身亲自去传膳。
见夏侯明月行远了,夏侯拓才起了身,冷冷道:“明月公主回来之前,把要说的,说完。”
语毕,他起身,行至结了冰的湖边,临湖而立不再看他们。
那一瞬,苏静萱竟觉得有些好笑,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皇帝大概连撑船的海都装下了吧——竟不介意自己的小老婆与别的男人独处,不过,他似乎也并未当她是老婆就是,所属物罢了。
苏静萱也缓缓起身,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到皇帝身旁。
迎着皇帝惊讶的目光,她亦临湖而立,面色无波,任风吹起她的衣袖扬向木易的方向……她不曾回头。
身后传来木易轻轻的,绝望的笑声。
片刻后,一阵疾风吹过,观心亭中已空无一人。
心中钝钝一痛,是内疚,也是不忍。但她没有选择,她必须在这深宫中活下去,舞娘已为她牺牲,她不能再将木易置于险境。
对于圣意,她尚无半点把握……
夏侯拓深深看向身侧的女子,冬日寒风吹起她鬓边的发,步摇随发轻扬,寒风中看起来甚是单薄的身影,独目光坚定深沉给人不容轻视的感觉。
为何,她曾经会给他留下怯懦胆小毫无主见的印象?
“为何不与他话别?”
“回皇上,无话需别。待他回来,再与他饮酒就是。”
“若他再也不回来呢?”
苏静萱垂了眸,淡淡道:“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真无情。”夏侯拓如此说着,对她却又多了几分欣赏。能如此看得开的女子,不多。不过,曾经连自己的命尚且不惜的人,似乎本该如此凉薄。
说到底,还是她对木易无心。
看懂这一点后,夏侯拓的心情莫名地好,终究顶了自己妃嫔的名头,能无二心自然是好。皇帝有些自恋地想着。
“你,不怪朕将你贬至冷宫?”
“臣妾不记得了。”说着,她仰头朝他笑了。
这是句大实话,于是说得诚恳。
夏侯拓这才想起,这女子曾说过自己失忆。不禁摇头叹息一声,道:“怪朕未能护你周全,那场大火怕是令你失忆的主因吧?”
她哪知道,于是只一味浅笑着,看起来温婉知礼。
“唱个曲子于朕听如何?”夏侯拓笑道,他想念她的声音很久了。
苏静萱微微有些讶异,抬眼看了看皇帝意兴盎然的脸,轻点了头——
青锋剑何从
落花中正相逢
美人一笑只为英雄
明月刀不懂人间梦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壮怀凌霄汉 独行千山
朱颜短怎堪岁月荏苒
雕花笼青丝重
故人依偎柳梦中
语凝噎 泪入烟波几万重
朝白首水东流
漫漫相思转不休
望苍穹 何不挥剑断情仇
雕花笼青丝重
故人依偎柳梦中
语凝噎 泪入烟波几万重
长歌狂 风云幻
红尘滚滚人聚散
霜鬓满重回来时路已难
一曲歌罢,夏侯拓依旧闭着眼,片刻后才缓缓睁开,明眸如星,看向苏静萱。
与以往不同的,那仿佛直达云霄般清丽干净的声音,一点沙哑也无的纯粹的空灵净澈,还带了女儿家浓浓的思恋一般缠绵悱恻。最后那一叠三叹的几句,更是让人忍不住胸中为之一恸,恨不能将其揽入胸怀惜之护之一生一世……
“你的嗓音,好似清亮了不少。”
“皇上果然明察秋毫……彼时因一直用药,喉咙干涩沙哑。”她笑着望向他。
他猛然想起这女子曾经历过的磨难,一时心下怜惜之意犹然而起。她那冷宫之灾本就是人祸,真相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与她其实毫无干系的。
“冷吗?”他的手抚上她的肩,声音竟温柔似水。“竟连件御寒的外衣也不穿。”
苏静萱本能地想退,却一时忍住了,只低了头轻声道:“走得急……”
看在夏侯拓眼中,却成了女儿娇羞之态。于是牵了她的手走入观心亭,将亭中预备的裘袄披肩盖在她肩上,一时倒真暖了几分。
于是她冲他憨憨一笑,甚是享受的样子。
夏侯拓见她如猫一般将自己裹起来,一时忍俊不禁也笑了。
然而这一幕,却落如一双春意浓浓如桃花一般的眼中,眼中春意在转身之时凝结成冰……

第二章(2)

回到紫阳宫,迎面而来是一脸急色的小竹,她接过苏静萱递过来的裘袄披肩,看都不看便转交给小茹。
“萱嫔你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
“怎么,担心我迷路?”苏静萱淡淡笑着走进内殿,“那披肩收好,改日明月公主来了便给她,别忘了。”
小竹一愣,回头看了小茹臂弯间金黄色绣了祥云暗纹的披肩,这才惊了一跳。
“这,这是皇上的……”
“嗯,所以仔细收着,别弄坏了。”苏静萱端起茶杯便大饮了一口,暖茶入口,一时胸怀一热。
“萱嫔你,遇着皇上了?”小竹满脸惊喜,急忙又从小茹手中将披肩接过来,铺平后仔细叠了。
“嗯……”苏静萱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继而问道:“明月公主那些女官呢,可还在?”
“哦,午膳时便回去了,说公主应当不会再过来。”小茹立即答道,还是她送她们走的呢。
“那就好。你们且下去吧,我想歇歇。”
待两位女官关门离去后,苏静萱也不脱外衣,便直接往床榻倒去,两腿一曲一直地搭在床沿上,连鞋袜都为褪。
她以手臂遮了眉眼,静静躺着。
也许,木易会恨她吧……
换作她,一捧真心被人如此弃之不顾,她大概会咬死对方。
说完全不动心是假的,他待她,一直很好……
随舞娘之后离开的,是木易。下一个,会是谁?本以为自己身无长物无可牺牲,未想,原来离别也可以如此伤人。
缓缓移开手臂,敞亮的窗格刺得她眼睛一痛,险些流下泪来。翻个身背过光线,苏静萱扯过锦被盖了腰腹,踢掉鞋子便闭上眼。
苏静萱迷迷糊糊似是睡过去了,却又好似醒着,如此过了半晌听见有人叩响门扉。
“萱贵嫔,该用晚膳了。”
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苏静萱坐起身,尚未完全清醒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得心肺都隐隐作痛。这个,该不是感冒了吧……她一边拢了拢怀中的被子,屋子似乎冷了许多。
苏静萱这才发现,正对着床的窗子竟是大开着的。心中顿时一惊,她明明在睡前还瞧过一眼,那窗子明明是关了的,何况这大冬日的谁会故意开了她的窗?
听见苏静萱那接二连三的喷嚏,小竹和小茹立即推门进来。
“窗子为何是开着的?”
小茹满脸不解地走过去关上窗,关住了不停呼啸而如对冷风。
“回萱贵嫔,奴婢不知。离开时奴婢还特意确认过,门窗皆是紧闭的。这段时间并未有人靠近过内殿啊……奇怪,呀,窗栓怎么断了!”小竹惊讶地自地上捡起一小截木头。
苏静萱当即神色一凝,她紧握了拳,平静地说道:“许是风大,吹断了。遣人来修好就是。”
“是。”小茹立即释然了,笑着应了。心下还有些怪罪自己大惊小怪,今日风的确挺大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竹却深深看苏静萱一眼,抿了抿唇才道:“请萱贵嫔稍作整理,就要用晚膳了。”
“好。”
苏静萱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待两位女官退出房门后,她才将刚才紧握的手从被子中伸出来,缓缓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只细竹筒。从中取出张卷成细细一卷的一方信笺,慢慢铺平后看见上面密密写了诸多的字。
她不禁眯起眼,细细辨认过去——
『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娥。
凤靴初暖抛合缝;罗袜渐寒卸轻霜。
翠袖笼香倚画楼;柔情似水荡春波。
何时栖得鸳鸯侣;红丝双系合欢歌。』
“啧……文笔不错啊。”苏静萱喃喃道。
这分明是一首艳诗,字句之间毫不掩饰的轻薄与调情,很有些香艳的味道。她上上下下又看了几遍,记了个大概后便几下将其撕成碎屑,丢入茶杯泡了,待水彻底浸透纸张,墨色已化为黑乎乎一团后,她将水倒掉独留那一杯黏糊糊的纸浆。
可惜未到掌灯时分,否则用烧的会比较快。
是谁呢,胆敢调戏皇帝的妃嫔——苏静萱想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她似乎小瞧了这副皮囊先前的主人了……
第二日,苏静萱收到芳莲宫送来的拜帖,邀她参加三日后由辰妃发起的诗苑会,特意选在了霜降之日。
这让苏静萱稍稍纠结了一下,她自然是不会作诗的,除去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外有印象的也就一些古言小说中用得好的罢了。可若是不去,又会驳了辰妃的面子,况且拜帖上写明皇帝与洛北王也会到场做评判。如此若哪位妃嫔拒绝不去,怕是只能报病危才说得过去……她昨日也只打了几个喷嚏,连风寒都没正式患上,离病危尚有些距离。
于是到了霜降当日,苏静萱只得一早爬起来梳妆打扮,着一身浅得近白的杏色罗裙,外头罩了纯白的细绒披肩,只带了小竹便出了门,也未坐轿。实在是已经做好去丢脸的打算,所以自己人还是去得越少越好……
刚走出紫阳宫,天空便下了雪。
小竹仔细搀扶着苏静萱,却不想自己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便向后栽倒过去。原本搀着苏静萱的手未竟下意识抓紧了,一股大力拽去,苏静萱立即后退一步顺着力道向后弯了身,卸去拉力后稳稳半蹲在小竹身侧。
“……痛么?”苏静萱很无语地说道,那后脑勺着地的痛苦她小时候尝过,不可谓不刺激。
小竹被摔得七晕八索眼冒金星,好半晌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也说不出话只抱着脑袋。
“让你不必搀着我顾好自己即可,你偏不听……”苏静萱无奈叹道,伸手用力扶起坐在雪地里痛出泪的小竹,替她拍了拍身后的雪。练惯了太极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摔倒的,即便摔了,也会懂得卸力之道不会很痛。
抬头看了看天,时辰不算早了,苏静萱转眼又看了看一身狼狈发髻凌乱连妆容都被泪水晕花了的小竹,低头想了片刻道:“你且回紫阳宫,替我取个绢帕来吧。我忘记带了。”
小竹抬头,依旧泪眼汪汪,吸吸鼻子道,“奴婢没事,还是陪萱贵嫔你一道走吧。”
“让你去你就去吧。今日皇上与洛北王都在,莫教人瞧了咱们笑话。拾掇精致了再过来,回头散了诗会宣个太医给你瞧瞧,别跌出什么好歹。”苏静萱淡淡地说道,轻拂了身后的披肩上的雪,便转身继续前行,
小竹心中一阵暖,不顾后脑疼痛,拎了裙摆便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苏静萱脚步渐缓,眸色渐暗。
方才,小竹在摔倒之前分明有细细一声石子击打地面的声音。然而地上已覆了不薄的一层雪,一眼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有人,特意丢了石子过来,且力道时机把握得刚好,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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