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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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无声而泣,好半天才止了悲声,遂吩咐李之孝操办丧事。
因林芳华是少年夭折,又未出阁,不能大肆操办,只备下一副薄棺,把那件从东江里捞起来的纱裙装殓了,在灵堂停放一夜,第二日便草草发丧。
马家闻听噩耗,派了个婆子前来吊唁,还顺便催促姜氏尽快把二十万两银子归还,姜氏又怒又恨,一改往日里文雅端庄的模样,将牙咬得嗞嗞作响,喝令李之孝来轰赶那婆子,把那婆子吓得屁滚尿流拨腿就跑。
十日之后,林世信风仆尘尘赶回,在府门前看见了三、四个无赖模样的小子混闹,心存疑惑,进府便见白幔张结,一时闻听噩耗,当即昏厥过去,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自有李之孝将详细情况告之,林世信一时老泪纵横,连晚饭也不曾吃,既悲又疑,悲的是女儿如花年华随水逝去,疑的是女儿死得有些蹊跷。又问那门口无赖来历,李之孝无奈只得说了。
原来那马家公子马宏瑞听闻那朝思暮想的林芳华竟投水自尽香消玉殒了,也捶胸顿足哭了一场,只叹息如此美人自己竟无福消受。因又寻思姜氏是口头许婚,那借据上写着以人易银,如今美人没了,总不能白白送了林家十万两纹银吧?所以过了头七,但命了恶奴到林家讨债。
林世信在京中本就连惊带吓,又在牢狱里很受了些苦楚,身上疮伤尚未痊愈,今番痛失爱女,愈加悲痛欲绝,此刻又逢马家恶奴凶神一般催讨银两,不免更添几分气恼,一时悲痛、羞怒交加,当晚便病倒了。一连几日茶饭不沾,姜氏衣不解带侍汤弄药不敢有半点疏忽,只盼丈夫能早日康复,因又记挂着十八万两欠银的事,忧烦缠身,不几日工夫便消瘦下来。
林若华想着这十八万两银子的事,也觉寝食难安,绞尽脑汁寻思解决之法。
这日晚间,因家中并无其它仆妇,李之孝家的便主动担任厨娘,银杏与秋梓两个帮忙打个下手,很快就把饭菜摆上桌来。母子四人吃毕,姜氏便叫银杏领林英华小兄妹歇息。
林若华又问了一回父亲的病,说到十八万两欠银,姜氏顿时愁眉不展,林若华趁机说道:“母亲,明日马家来讨银子,您有什么法子么?”
姜氏此时神思恍惚,哪里能想出什么主意?当下说道:“负债还钱原是天经地义,只是一时哪里去弄这么多银子?要是有,早先救你爹爹出狱时就不用问马家借了。”
林若华犹豫一下,诚恳说道:“女儿倒是有个主意,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姜氏说道:“有什么主意只管说吧!”
林若华便道:“女儿想让李管家求知县孙大人将咱家宅子买下,请他看在父亲面上,出面帮一帮。母亲觉得此人可信得过?”
姜氏顿时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林若华,半晌才伸手搂住好,柔声说道:“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竟还要为家事操心了。这孙大人……咱们就求他一回试试吧!”
林若华偎进姜氏怀里,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今后的生活会更加艰难,还不知有怎样的波折变故在等着她去应付,眼前唯有一家人相依相亲,才会让彼此觉得温暖,才会更加有信心去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若能解决马家的债务,便是她前进路上一个重大的进步。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轻易放弃——这已成为支撑她目前生活下去的信念。
卷一 波折重重 014、父丧
可自古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林世信的病日趋沉重,竟大有日暮之态。这日郎中诊治完毕,到了外间,冲姜氏伸出三个指头,摇头说道:“左右不过这几天了,还是赶紧把后事筹备着,也好冲一冲。”
姜氏送了郎中,一时泪如泉涌,哀哀泣了半天,只觉万念俱灰,将李之孝唤了进来,命他将所有仆妇们打发出去,只留银杏秋梓两个照顾日常起居。待李之孝办妥,姜氏又哭着将郎中之言说了,叫他去准备老爷后事。
哪知里头林世信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却将外头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只觉胸口堵塞,一口气喘不上来,竟蹬腿去了。
可怜姜氏进来,忽见林世信四肢抽搐,情知大事不好,唤了几声“老爷”未见答应,眼前一黑也昏厥过去。
林若华在书房与林英华兄妹两个练字,又哪里能静得下心来?眼见父亲病重、姜氏憔悴不堪,马家又日日上前索债,她心里急如火燎,只恨自己年小力微,不能为家分忧。练了半日,终是心里不安,便与林英华兄妹过来探视父亲病情。
林家姐弟才及门外,听到里面动静,只感心头惶恐,冲进门来便见银杏与秋梓两人正把姜氏从地下搀起,而床上的父亲口吐白沫,一动也不动了。
林若华忙扑到床前去探林世信鼻息,体温尚存,却哪里还有半点声息?她心里犹如利刃一剜,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直下流。
林英华兄妹两个虽然年小,也知父亲异样,满脸惊恐伏到林世信身上,叫道:“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林若华把兄妹两个搂在怀里,兄妹三人哭作一团。
此时姜氏已醒,也跪在床前嚎哭起来。可怜她一个年轻妇人,为救丈夫不惜一切,到头来却还是只落得人财两空,一时只觉万念俱灰,恨不得随了丈夫而去。只是她素来要强,又放不下两个年幼的儿女,因而哭了一阵,便强忍悲哀吩咐李之孝布置孝堂装殓遗体。
次日清晨,附近乡民闻听讣告,皆前来吊唁,因林世信做长平的父母官时颇为体恤民情,乡民又怜林家孤儿寡母家道艰难,或多或少都送了些祭礼。
现任孙知县也携了几个随从亲来祭悼。
灵柩旁,林若华与林英华兄妹三个披麻戴孝跪在姜氏后面跟客人们回礼磕头。她本不认得这孙县令,不过那一身公服表明了他特殊的身份,由不得她不认识。这孙知县名群,表字俊杰,三十多岁,瘦高身躯白净面皮,很有几分儒雅风度。林若华对他却并无好感——既是林世信旧日同僚,原该在他最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何必要等到他去世之后才来惺惺作态?
这孙俊杰此来原是怀有企图的。他与姜氏原是同乡,自幼家境贫寒,父母便为他定下姜氏,他十年寒窗换得金榜题名后却将一纸退婚契约送到姜家,另在京城汴梁娶了上级女儿为妻,哪知所娶贵女骄横跋扈,让他苦不堪言。此时得知林世信病故,便借机前来吊唁,以期接近姜氏。
进了孝堂在林世信灵前磕了头,他一眼瞥见灵旁回礼的姜氏,见她浑身缟素容颜俏丽,只觉身子酥了一边,他欲待多留,又恐惹人生疑,只得上前虚扶了姜氏一把,极尽怜惜之语安慰,又命随从取出五百两纹银赠作葬礼之资。
姜氏本性淳良,以为孙俊杰是念及故交之情,不禁千恩万谢了一番,想起林若华之计,便又请他到里间略坐。
孙俊杰心头一喜,只道姜氏欲叙旧情,连忙随她进去。才一进屋,姜氏便款款行礼,软语相求。孙俊杰见姜氏珠泪涟涟愈添几分娇弱妩媚,更是心动不已,无不满口应承下来,只恨不得立时搂了姜氏行欢,却又不敢造次。正难受之际,听门外有个清脆女声说道:“母亲,听说孙大人是个极好的人,他一定能……”边说边走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清丽素雅,让人过目不忘。
林若华进得门来,似是没料到房中有客人,脚步略顿了一顿,依旧走进房来,冲孙俊杰行了礼,温婉说道:“孙大人好,父亲在世时常说起您的好处,说您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林世信倒是曾提过孙俊杰,不过说的是——此人金玉其外,胸无大志,且又好色吝啬,不值一交。
林俊杰脸上堆起笑容,故作谦逊:“那是林世兄高抬下官了,就冲林世兄视下官为知己,林家的事,下官一定尽力相助。”
林若华与姜氏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喜。姜氏款款向孙俊杰福了一福,说道:“有孙大人这句话,亡夫在天之灵也甚感欣慰了。三儿,取笔墨来。”
林若华便取了纸笔铺好,姜氏本欲提笔,终觉不妥,便道:“有劳孙大人亲书凭据,以备日后之用。”
孙俊杰正想趁机卖弄书法,也不推辞,遂去姜氏手中接过毛笔,手指触到她的指尖,只觉柔软滑腻,不觉心中一荡,挥笔疾书道:今有长平知县孙俊杰,欲以十万纹银购买林家祖宅,即日付清现银,因林家母子无处居住,故准其暂居此处,择日搬迁。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孙俊杰亲笔。
写毕,孙俊杰轻轻吹干墨迹,递到姜氏手中。姜氏看了,心存感激,又再三谢了。孙俊杰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林世兄在世时本官没能帮得上忙,正好趁此机会尽些绵薄之力,嫂夫人不必客气,事成之后谢我一顿酒饭即可。”
姜氏忙道:“林家已一无所剩,也仅能以一杯薄酒聊表谢意了。”
孙俊杰心说,林家的宝贝多着,只是别人没有发现罢了。他挥了挥,又道:“下官即刻命人到银庄兑取银票,十日之后便送至府上,这字据嫂夫人先拿着,等下官拿了银子再来交换吧!”说罢,拱手告辞。
送走孙俊杰,母女两人稍稍定下心来,又商量了一下家中事宜方才各自歇息。
马家得知林世信病故,倒有几日不曾上门。刚过头七,便又来蹲门索银,并不时恶言谩骂。
那林家小兄妹两个因父亲病故已跟先生告假在家,此时闻听恶奴嚣张谩骂,林菁华倒尚可,林英华早已按捺不住,趁众人不备,一溜烟钻到前院,指着那几个马府家人,脆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故在他人门前喧哗,意欲何为?!”
马府家人中有个领头的叫来宝,三十多岁,生得贼眉鼠眼,上来便拎小鸡似的把林英华拎起来,斥道:“哪来的小毛孩子,敢在老子面前吆三喝四!”正要将他扔出去,李之孝已疾冲出来,喝道:“赶紧放下孩子!”
来宝扭头一看,认得是林府管家。两个月前李之孝喝上一声他只怕还会忙不迭地上前赔着笑脸儿,可时过境迁,来宝此时连林府主子也不放在心上,更何况区区一个管家?当下双臂用力,把林英华扔出老远,“哎哟”一声摔在地下。
卷一 波折重重 015、退敌
李之孝顾不得与来宝理论,飞快上前去看主子有没有受伤,哪知还未及跟前,林英华已从地上爬起来,龇牙裂嘴地一头撞在来宝腰上,把来宝撞了个扑地啃土。
来宝恼羞成怒,立即喝令小子们动手。
林若华在后院只得外头闹哄哄的,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冲出门来,高声喝道:“住手!”
众人陡闻一个女子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清脆好听,当下都回过头来,却见林家大门正中有个清丽脱俗的小姑娘迎风而立,衣裾飘飘宛若天仙下凡。
林若华见众人目光都投了过来,更是厉声喝道:“你们三番五次在我家门前滋事生非,我已忍耐多时,若还不快快散去,我便要去告官了!”
来宝早为林若华容貌所惊,心中忖度片刻,便眯起一双三角眼,笑道:“姑娘想是林家的三姑娘吧?俺们只不过是奉了主子之命上门索债,名正言顺的,林三姑娘只管去告就是了。”
“既是索债,当有凭据!你且把借据拿来!”林若华冷冷说道。
来宝只是奉命厮闹,又哪会将借据随身携带?当下只得嘿嘿奸笑几声,说道:“林三姑娘索要借据,莫不是有银子还了不成?若是如此,俺明日就带了借据来,也好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