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不须别-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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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晴独自照镜子敷药,初上时是有一点疼,但过一会就好了。本来她是准备要走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但是她是如此依恋这个小岛,如此依恋小岛上的人,可以说她的感情大部分也在这里。
一连上了几天,每天早晚各敷一次,其实青晴心里明白,她的疤并不是轻微的疤痕可以靠药物去掉,她的脸部的皮肤已经彻底被毁坏,就如烤皱的塑料,连毛孔都没有了,但她仍抱着一丝希望,也是不愿意辜负窦铜的一片心意。
她总是在盼着奇迹的出现:当她把药洗掉的那一刹那,脸就变好了,即使变不成以前那样,粗糙点也没关系,可是她的脸一点变化都没有。并且她的左半边脸没有毛孔,涂上厚厚的药膏跟一堵墙似的。难受得透不过气。
窦铜要看看她的脸什么样儿,她总是躲避,只是说好多啦,但就是不让他看。
黎源让沈流霞做了一顶罩纱的斗笠,戴上斗笠放下一圈儿纱帘,既遮住了脸又不会气闷。一举两得。青晴戴了两天,觉得戴斗笠不方便,就不戴了。
她变了许多,喜欢一个人独处,在一起时话也变少,吃饭时一个人吃。睡觉也跟果果分开,整日里郁郁寡欢。
她回君山是为了劝黎源离开杨幺。但是现在她又在想,离开杨幺,海角天涯上哪里去?和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过一生?那就是幸福了?想到这里她就心灰意冷。
果果与窦铜的初衷都没有变,果果喜欢黎源,而窦铜把心思也仍是放在青晴身上,虽然他知道青晴跟黎源好。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地对青晴好。青晴想,她是不会跟任何人好的,她自己没有那个信心。每天看一遍自己那绝望就更深一层。
她希望窦铜能找个漂亮的女孩子,而黎源最好能跟果果好。
果果现在表现得非常有分寸,自从青晴失踪,黎源那发狂的样子,更是对她深恶痛绝,但不知道怎么,青晴回来,黎源高兴,她就也高兴,这高兴的成份里,是因为黎大哥高兴了,第二,他不会再冲她发脾气,不准她到他跟前来,第三,第三她想,也许青姐姐受了伤,对黎大哥那样冷淡,自己的机会大了一些?
心会莫名的扑通扑通地跳,青姐姐以前实在是太漂亮了,完全遮住了她的光茫,她正值豆蔻年华,敏感又多情,一想到青姐姐的美貌对她再也构成不了压力,从此她就是这个小世界里最漂亮的女孩子。
黎大哥早晚会看她一眼的,只要看她一眼,就会发现她也很美,但她马上又陷入一种矛盾心里,这样想是不是太卑鄙,太对不起青姐姐了。
所以她总是在穿上漂亮的衣服,打扮鲜亮之后,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然后飘出无限遐想,比如黎大哥会跟她多说几句话,会多看她两眼,或者会冲她一笑,或者会赞她体贴懂事,温柔得体,等等之类。
想到这里,她就脸色潮红,但是心里会产生负疚感,她会马上停住,收回全部想法,把衣服换成平常穿的,头发也梳回普通,脸上的粉抹掉许多,嘴唇上的胭脂也全部擦去。
即使青晴不留神,也会看到她遗留下的痕迹,比如她轻轻描过的眼眉,嘴唇上残存的胭脂,头发上淡淡的发油香味儿,那是程荃用过的那种。
一定是程小妹拿出来的。她虽然穿着家常衣服,但会带一些精巧的配饰,一根腰带也会绣得极其精美。其实这些都不是果果故意,而是在她不经意间。
正因为她在乎她的感受,她在意她,她才如此克制自己。青晴对果果的认识更深了一层。果果是在乎她的。
所以她心里很酸很苦,那种滋味,对自己又无望,又觉得在耽误人,不能视而不见。
果果这么喜欢黎源,她就象含苞的花骨朵,每天大一点,每天肥一点,开始微微地绽放着两片娇艳的花瓣,半开半合,令人凝气欣赏她的美。
青晴开始为果果和黎源的接触制造机会,黎源平时由侍卫做的事,青晴就分一些来给果果做,比如洗衣服,叠被铺床,整理房间,传送饭食,端茶倒水之类。
黎源觉察到后,烦感之极,但他忙于军务就先不计较。但是这样安排之后,青晴又觉得生活荒凉又无望,总之,心里极为矛盾。
这里的一切虽然令她不舍,这里的环境也很优美,但是等岳飞打来的时候,这里恐怕再也不属于他们了,虽然她与岳飞刘锜相熟,但是战场毕竟是战场,是不讲情面的。
如果黎源,果果,窦铜他们四人在岳飞打来之前,离开这里,找个好去处岂不也好?
但是她的心就象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得没有能力。
黎源每日监督船匠造车船,他从程昌寓处缴获的车船虽然很大,却是不高,黎源望着岳阳楼,忽然来了灵感,何不把车船也造就三层。这样就可以居高临下俯射敌人。
第一只船造出来试水,水军上去演习,行进迅速,由此开始大加造这种高层战船,二层的,三层的。车船下水之后,他极其高兴地让青晴上船,上到第三层,居高临下,观看烟波淼淼的洞庭湖。
当时的八百里洞庭,何等辽阔。船两侧是踏水轮的水军,青晴临风而立。享受着古代的机动化,迎面吹来的爽风中,有湖水的清新潮味,并夹杂着新刨的木质香味,混着新漆的味道。
黎源站在她身旁很是自豪,他此时无比畅怀。与刚打一场胜仗没什么区别,有很大的成就感,更重要的是青晴在他身旁。一艘长约七十多米宽二十多米,高十五米能容五六百人的战船,除了底层踏轮让船行驶的水军,再无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青晴道:“这样的大船最怕浅水。”
黎源笑道:“那也不怕,浅水咱还有小船,”他自信满满意气风发。
青晴道:“如果敌人放水,令湖水变浅呢?”
黎源笑道:“那不会,即使有人敢放水,那我就打得他不敢放。”对于他的能力,青晴从来不怀疑。因为他总是以事实证明。
他是自信不是自负,青晴便不再说话。历史中没有黎源的名字,但是杨幺确实靠的是他。
黎源被青晴身边刮过的酥风醺得陶然,他轻轻地靠近她,只怕惊到她,她会躲开,她的手扶在栏杆上,他也将一双棕色大手撑在栏杆上,他的胸膛虚虚地贴着她的脊背,一同往湖上观看,他们在第三层上,外面的风呼呼地灌进来鼓荡着两人的衣衫,厮磨着,温和柔软无孔不入。
黎源慢慢地将他棕色的大手覆在她柔软的玉手之上,轻轻地和拢,轻轻地揉捏着,他恐怕青晴会夺出他的怀抱,因为自从她被毁容以来,一直抗拒着他,抵触着他,靠近她的时候,他是有一点害怕的,她就象一匹受伤的小马,暴躁又易怒。
他攥着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随风涌进他鼻端的她幽香的气息,扫着他脸的黑珍珠般柔亮的长发,他的心变得无比柔软,她没有挣,他就稍稍安心了。
他站在她身后,慢慢合拢着她的胳膊,将脸贴在她的后颈,由后衣领里一股诱人的体香直钻入他的脑海。
他开始吻她的手,咬着她春葱般的手指,托住她的蛮腰,吻她的脖颈,象柳条儿一样的柔软。
渐渐地又触及她的脸颊,他掀开面纱的一角,吻着她的脸颊儿,她的带伤的脸颊,青晴的心纠到一起,他的吻炙热,很软很柔,一股动人心魄的男子气息,青晴觉得心都被他吻湿了。
但是她心里过不去的恰恰就是她受伤的脸,他之所以吻她,她知道是为了证明他爱她,包括她的伤痕,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丑,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么丑。不自觉间她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怕他也要起鸡皮疙瘩。她便向后退。
他明明可以接触到更好的姑娘,比如果果,比如沈流霞,他应该接触她们那张无瑕的脸,人的一生还很长。为什么要让他与自己的残缺过一生?这些想法只是一个闪念。她便已经颤抖。
她攒足了劲用‘拈梅手’抓住他的猿臂,身子向后一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倒退数步,一扭身往底层去了。
黎源看着她哀伤的背影,心道:她还是逃了。他体内的那道热力无法消散,便全部沉于双掌,双掌发紫,朝栏杆上打去,那狭长的栏杆便倒了半边,他怒吼一声:为什么!
青晴令水军回航,青晴的心沉到谷底。摸着自己的左脸,心道:程荃啊,程荃,你虽然死了,但确实害我不浅。做为女人一生该有的娇美,阳光与欢乐都被你毁了。
从此便要一生与面纱为伴,那五彩的人生也变成了灰色。她害怕自己的热情,那热情似乎也跟那烙铁差不多,烙铁烙了她的左脸,而她的热情却能烙伤她的右脸。
她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怕。她虽然没有被爱伤过,但也没有信心期盼爱情的恒久。
她轻轻地又走了上去,黎源正安静地坐在断掉的栏杆处,看着层层掀起的湖纹,一张棱角冷俊的脸,青晴坐在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黎大哥,对不起!”
黎源将她的肩一把搂过来,吟声道:“晴儿,我并不在意,可是你心里的那道坎什么时候能过去?”
她没有办法回答他的一问,她只能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地说:“黎大哥我要走了,离开这里,”
她本想劝黎源也一同离开,可是黎源的心血,黎源的热情全部在这里,他治军严明,应敌英勇又足智多谋,也许历史不是真实?他是历史的一个例外?历史不也是人写的吗,过去的事,史官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黎源眼里那深深的爱意,何等纯粹,真是一丝杂质都没有,青晴的心又是一转:不,时代大事,历史怎么会记错?
她忍不住道:“跟我走吧,黎大哥。”
第九十四章 就医
黎源轻问:“去哪里?”
青晴道:“我也不知道,天涯海角?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黎源有些疲惫地看着她,她从来没见他疲惫过,躺在甲板上,上面是高高的蓝天,下面是碧绿的湖波。往远看,看不见湖的尽头。
“你舍不得这里?”其实不用问,他每日里倾注的感情,才智,这里是他心之所依的地方,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离开。但是她为什么要离开,难道就因为知道杨幺命不久矣,君山不保?到时候两军对敌,那形势要复杂得多,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黎源道:“杨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青晴最烦,最怕的就是这句‘救命之恩’。青晴道:“你自从加入义军,大小仗胜过多少场?”黎源见她发问,不知她言下之意如何,朗然道:“大小仗三十多场,场场胜利,从无败仗。”
青晴道:“这么许多战功难道还不足以报答他对你的救命之恩?他是救了你,你也不能把自己卖给他呀?”
黎源道:“他并不只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也是我的伯乐,有他的引导我才发现自己的潜能。所以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
各个朝代都有农民起义,宋朝自建朝以来农民起义更是不断,连最繁荣昌盛的神宗时期也没能将起义军全部消灭,但是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没有几个成气候的,虽然推动了历史的发展,但也同样付出了失败,流血的代价。
黎源之才如果放在宋朝庭,那一定也能够轰轰烈烈。但是他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也许这就是命定?就算他与岳飞没有那一段血仇,以他的性情,也很难让他改变方向。
青晴感叹道:“有些人一生打胜仗。从未败过一次,但败一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