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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这一世木已成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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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贫贱夫妻可以朝夕到暮年。是不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 
  有一天凌晨时分,许颜猛地抱住漓江,说:“生活多美好。”漓江不禁奇怪她的突然。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做了恶梦,醒过来发现是梦,而且漓江还在她身边。顿时就觉得生活美好了。 
  许颜喜欢边啃苹果边同漓江说话。她始终是美丽的,笑的时候喜欢扬着头,很有感染力,静下来的时候,似有灵魂。 
  有时候夜里,许颜会给漓江读上一段名著。她喜欢《麦田守望者》。可到了最后,这本不厚的书都没能读完。多年后漓江还能清晰地记得其中的情节。霍尔顿说:有一大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那么多小孩子身边竟没有一个大人,我的任务是在那儿守望,如果有哪个孩子往悬崖里奔来,我就立刻把他拦住——因为孩子们都在狂奔,不知道前边是悬崖边了,我得把他们拦住。我只想当个麦田守望者,我知道这是痴人说梦,可我就是喜欢干这个。 
  漓江对琥珀说,对于许颜,我也愿意拿一生来守望。 
  当漓江和许颜正享受着贫穷的幸福时,秦力经历着富贵的痛苦。他看起来仍是老样子,和哥们儿到处混着,打牌叉麻将,四处闲逛,看着他们调戏漂亮女生。也起哄,声音最响。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他向来是个热闹的人,大大咧咧的。有点儿小坏,但不过分,加上家境优越,很骄傲。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连心爱的女人都失去了。他觉得厌倦,无比失望。 
  他是个隐忍的人,习惯把痛楚深埋在心底。可它们却像吸足了水分的植物,疯狂地在心底缠绕,膨胀,生长,把整颗心胀裂,每一条缝隙里都是无尽的悲哀。 
  他不想失去,于是苦苦地求,哀哀地求,仍没有用,她转身,一再转身。 
  秦力失眠。 
  深夜,躺在床上,希望自己可以睡过去睡过去。可是忽然看见许颜的脸在黑暗中,他伸手想去抓她,没能抓住。她俯下身来对他说,秦力,抱歉我不爱你。他看见她脸上的决绝和冷漠,试图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忽然惊醒过来。 
  坐起来喝水,抽烟。 
  不知道有什么话是永远可以放在心底的?如果每一句话都可以一笑了之,如果在一起一年多的时光只能换回她一句:不爱。 
  那天,许颜在商场里上班,推销着洋酒,又见秦力。 
  他站在她面前,定定地,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依然那么美丽,神情冰冷。那张脸上写满不欢迎的态度。他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面颊,那张亲爱的脸。她是他不能舍弃却又不能拥有的奢侈和无望。 
  可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闪开身子。 
  秦力的手僵在空中。他觉得黯然,许颜这样的女人,他是抓不住的。 
  仇恨当真可以杀人。秦力是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始终不懂得原谅两个字的具体意义,在爱情上更是。他终于被自己内心的嫉妒和不甘折磨得发狂。 
  他说:“颜颜,咱们可以不要这么冷战下去吗。还是普通朋友好不好?我不强迫你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心里很烦,真的很烦,看在我从前对你不错的份上,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顿饭好不好?吃完饭,我们就彻底散伙了,我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了。” 
  她答应了。 
  秦力等许颜下班,开车到了一家酒馆,点了好多菜,都是许颜爱吃的。他不吃,看着她吃,自己只喝酒,和她碰杯。等她吃完,他给她递烟,说抽一根,许颜说不抽。秦力就说:“从前,你拿我的烟做做样子,那姿势特别有味道。” 
  这样的夜晚以前时常有过的,加上这一席话,许颜有点伤感了,那时候,那时候两个人也是快乐的。就算并没有多少激情。   
  这一世木已成舟 十(2)   
  看着许颜点着火喷出青色烟雾,秦力的面色突然惨白。许颜抽完烟,说酒喝得有点儿多头晕恶心得回家赶快躺下了。秦力也不勉强,说:“好吧,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在车上许颜吐了,吐得一身都是脏物。秦力见状将她拉到了一个朋友的家里。那朋友到省城出差去了,房子正巧空的,他有钥匙。 
  许颜进了这套二居室的房,被秦力扶到了床上躺下。 
  这个晚上之后,许颜不再是许颜。她学会如何购买毒品,学会了如何让有限的毒品吸食得更久一点,身上总藏着 K粉,洗手间里有锡箔,身上有可疑的化学药品气味,看人的眼神永远隔着雾。她心里恨透了秦力,尽管他找过她多次,声明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这一生都不会再为缺乏毒资而发愁,她每次都把他骂了回去。 
  有天夜晚,漓江下了个早一点的班,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两个人搂着看电视。许颜觉得热,汗水不断地出来,眼泪也随之而下,全身肌肉开始疼痛,她知道是毒瘾上来了。 
  漓江担心地问:“小孩,小孩,你怎么了?” 
  许颜推开他,说:“热得厉害,我去洗澡。”急急忙忙地抱着衣服跑到卫生间。她坐到卫生间的地上,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把里边的白粉倒在随身带着的口香糖的锡箔上,打着一只打火机,锡箔上顷刻青烟袅袅,她如饥似渴地大口吸着。 
  正吸着,她听到门边有什么响动,她抬头一看,全身僵住。 
  卫生间门口,是漓江极度震惊的脸。   
  这一世木已成舟 十一(1)   
  生命也许是一场无声的宁静。那个走到时光背后的人,本来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想起。却不曾想,在偶然深夜的梦中,还是和他重逢。梦里,他已落魄,笑容哀伤,生着重病,躺在琥珀怀里,面前是春天清晨雨后清澈的空气,和满目清新的梧桐树叶,似乎是在小河边。琥珀看着它们,觉得全是背景,他对她说着缠绵的情话,琥珀在梦中都知道那只是为了哄她开心。可她早已学会给人留几分面子,并不去拆穿,只是笑得泪雨缤纷。 
  醒后无限怅惘。呵,终究是过去了。关于那个叫作周智杰的初恋情人。他们相识于大二,大四的时候,周主动提出和琥珀分手,之后有人看到他身边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那女人据说是某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夫家很阔。 
  周对同学解释,说是干妈。传了开来,大家说:“干妈?干什么干,都干到床上去了。”闻者都窃笑。 
  分手后他们再无联系,哪怕在校园里碰到,连招呼都不打,冷冷走开,已如陌路。 
  琥珀最后一次见到周,是在他的毕业酒会上。作为广播台的主持,她也应邀出席。周还是端酒过来了,她跟他寒暄,和他对饮时发现他右手的小指断了一截。那时她还爱着他,定定地看着,很心疼。 
  他看到她探询的目光,自嘲地笑,也不回避:“被她剁的。” 
  琥珀不再说话,心下雪亮,知道想必是周偷腥被那女人发现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选择的生活。 
  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是个目的太明确的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有利,一条一条,将利弊反复权衡。事到如今,琥珀已能明白他,但是仍不能说了解这一类男人。他们是独立的个体,都不一样。 
  她坐起来,喝掉一杯睡前放在床头柜的蜂蜜糖水,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发着呆。几分钟后,手机响了,屏幕发出悦目的蓝光,铃声是王菲的《打错了》。 
  是苏漓江。他给琥珀电话:“我在江边。你要过来吗。我在这里等你,吃饭去。” 
  琥珀问清楚了具体方位之后说:“好。” 
  在卫生间半面墙大小的镜子里,琥珀看见了自己。女学生般素着一张脸,长发随便地披散在肩上,双眼里有种喝醉酒后才有的迷乱情态。她很久没有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了,那是恋爱中的女人的模样,有所期待,如花朵半开。她吓一跳,凝视自己片刻,赶忙用湿漉漉的手掠一下头发快步走出去。 
  走出小区的门口,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筒吃着。旁边有个老头儿手里拿着收音机,胡乱转了个台,里面放着《你的样子》,是林志炫版本,比罗大佑的显得要轻快些。琥珀听了一会儿,等了几分钟,621路姗姗到了。 
  下车时琥珀沿着世纪大道慢慢地走,路人很多,天色不太好,也许会有一场雨降临。 
  远远看见漓江靠在栏杆上,面朝江水,旁边有人在玩牌。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米色裤子,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忧伤,在人群中显得寥落孤寂。 
  琥珀走过去说:“嗨。” 
  漓江转头,淡淡地说:“你来了。” 
  那群人在身后兴奋地叫:“红桃2,哈哈我赢定了。” 
  很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很快乐。而漓江,琥珀叹了口气:“漓江,你该快乐些。” 
  漓江没有回答琥珀的话,自语似地说:“最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看看江水了。” 
  又说:“上海这么大,令我觉得安全。” 
  琥珀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地站着,有风吹起衣袂,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陪他站着,仿佛就这样站着,可以地老天荒。 
  良久,漓江说:“你推荐地方吧,我们吃饭去。” 
  “你想吃点什么呢?”琥珀问。 
  漓江注视着她的眼睛,笑笑说:“去喝汤吧,给你补一补。你这么瘦。” 
  琥珀面上一热。 
  结果他们就坐在城隍庙老上海喝汤了。这个店子一天24小时营业,生意很好。店内的墙上是黑白泛旧关于老上海的照片,餐具都是酱红色的碗碟。琥珀喜欢这里的碗,很厚重的感觉,大大的、笨笨的,捧在手里很踏实,她习惯于两个手捧着碗边,低着头看,整个人都会被淹没在里面的样子。筷子是翠绿翠绿的,很长。原本美学上最忌讳的红绿搭配,在这里倒显出旧上海十里洋场的陈旧迷醉来。 
  来的路上琥珀打过电话订位,另外因为时间还早,得以坐在靠窗的座位。 
  那个座位上摆了一束不知谁人遗落下来的金银花,也许是服务生觉得好看,没有扔掉。漓江神情里有欣喜,回头对琥珀说:“这是我们A城的市花忍冬呢。” 
  琥珀笑:“我比较白痴,只知道它叫金银花。” 
  漓江背书一样:“金银花又名忍冬,有土皆生。花茎叶均可入茶入药,清热解毒,生津止渴。喜欢太阳,也耐阴凉,耐寒,耐干旱,耐潮湿,生长迅速,四季常青,夏日一片荫凉,冬天满目浓绿,金花银蕊,清香四溢,初开呈白色,一两日后变黄,藤上千百朵花苞次第开放,每一天每一朵都呈现不同的美丽,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这么流利?你学过植物学?” 
  “哪里哪里,许颜有次考试要考这个,她捧本书,天天念叨啊念叨,我就也会了。十多年了,还记得呢。”   
  这一世木已成舟 十一(2)   
  “原来你还是个好学生。” 
  “恰恰相反,本人自从1985年就有了厌学情绪,于是那年秋天,老师们都死光了,但天空依然下着小雨,冷静得像一棵树。” 
  说笑间两人已经入座,漓江对着菜谱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推给琥珀来点:“你熟这里,一定知道什么最好吃,就交给你了。” 
  琥珀点了一碗荠菜馄饨,一个鸡汤,给漓江叫了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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