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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书香府第-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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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翊心里千般痛苦,万般焦心,祖父和祖母信上说是故地重游,可那故地却是西北边关战乱之地,七十岁的老人,且不说刀剑无眼的战场,就是这一路长途跋涉的劳苦随时都能要了两老的性命!明眼人都清楚,这是拿自己的命为谢家换忠臣之名!

垂垂老矣的祖父母仍在为谢家付出一切,而他一个男子汉却龟缩府中无能为力,这种一无是处的感受凌迟着谢尚翊的心,祖父母生死不明,爹娘流放千里,妹妹孤若无依,他必须打起精神,鼓起勇气,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少爷,少爷……”谢尚翊刚回伯爵府,一名小厮便急急跑了出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长信伯派了人来……说,说要推迟大小姐的婚事,冰人正在堂里候着呢。”

谢尚翊一个咀咧,险些站不稳,他牢牢扶着一旁的门柱站直了身子,死死盯着那小厮问道,“你说什么?!”

那小厮抖着嗓子又说了一遍,谢尚翊只觉天旋地转,他咬紧牙关,条理清晰,一条一条吩咐道,“去,让那冰人候着,说我一会儿就到。吩咐人去长信伯家打听清楚,别是传错了消息。再使人去孟家请姑母前来,务必要请姑母亲自前来!快去!”

小厮连连答应,弓着身子刚要往外头走,谢尚翊又喊住他,“这事儿,大小姐知道了么?”

小厮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回道,“大小姐亲自接待的冰人……”

谢尚翊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他无力的挥挥手,让小厮退下,转身便往同璧屋里走去。他轻轻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尚翊推开屋门,往里头走去,却见妹妹斜靠在美人榻上,眼神木然,脸上泪痕斑驳。

“同璧。”谢尚翊放轻了声音喊她,谢同壁愣愣地抬起眼看着哥哥,眼里倒影着谢尚翊的身影,仿佛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谢尚翊心头一酸,他的妹妹自小千疼万宠的长大,何尝受过此等委屈,他吸了吸鼻子,把同璧搂到怀里,安慰道,“同璧不怕,有哥哥在,谁也欺负不得你去。”

谢同壁靠在哥哥怀中泪水一行一行滑落,她哽咽着问道,“哥,我们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们?哥……”

谢尚翊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得搂紧了妹妹,咬牙发誓,“若真有报应真有惩罚,我谢尚翊一人担了就是,谁也害不得我妹妹!”

宜珈接到谢家的求救信,心里蓦地一凉,世事无常,世态炎凉,这句话她在短短几月内竟经历了数次!她折好信,略整衣冠,便往谢氏院子走去,路上眼泪不听使唤的滴落下来。外祖母的笑容她还记忆深刻,她明明说过,会和外公一道儿看她长大成人,儿孙满堂,一转眼却背上行囊独自离去。宜珈心里知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谢湛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她也知道,一个为国为民而死的祖辈的分量和名望对于谢湛的子孙来说,远远高于一个破败伯爵府安享天年的伯爵。谢家倒了,谢湛便用鲜血和性命重新把这个家个扶起来,他要给子孙后代一个荣耀骄傲的身份!知道这一切才更令宜珈悲痛,她不愿自己未来的幸福建立在祖父母的牺牲之上!

谢氏静静的听完了一切,冷静的吩咐下人为她换上衣衫,带上宜珈和一众丫鬟浩浩汤汤往谢家前去。一路上,谢氏沉默寡言,宜珈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谢氏身子仍未大好,宜珈心里既牵挂着祖父母,又担心谢氏的身体,两番交割万分难受。

伯爵府正堂里,冰人刘婆子正和谢尚翊唇枪舌剑,谢尚翊不过一个温润书生,很快便不敌脸皮赛过城墙的刘婆子,气得尚翊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

“哎呦,我说谢家小公子呐,这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没娶亲的公子哥跟着瞎掺乎什么劲?!”

刘婆子朝尚翊挥着帕子,嘲笑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家父母流放伊犁,这会儿不知在哪条路上走着呢,恰巧老爷子夫妇也不在,如今谢家一盘散沙,又有长信伯在背后支持,刘婆子胆子大了去了。

谢尚翊气得发抖,骂道,“无知妇人,你难道不知长兄如父么?”

刘婆子斜眼腻了他一眼,嗤笑道,“婆子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这话说的是没了爹妈的孩子,莫不是谢公子在咒自家老子娘?哎呦喂,难怪谢家现在没人咯,当年平鎏侯府多大的名头哦,说出去谁不敬三分,如今,啧啧啧……”刘婆子配合的上上下下扫了谢尚翊几眼,一脸鄙夷的神情只有好不是睁眼瞎谁都一目了然。

“谁说谢家没人了?!”沉重的女声从刘婆子身后传来,刘婆子转过身,笑容还来不及撤去,只见门口离着位锦衣贵妇,那贵妇不怒而自威,一个眼神斜来竟叫刘婆子不自主地抖了抖。

刘婆子眼前闪过长信伯的重金酬谢,又想到谢家早已无人,她挺了挺胸,质问道,“尔等何人?这是长信伯郑家和三等伯谢家的家事,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谢氏冷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根本不去搭理刘婆子,刘婆子恼羞成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还未走到谢氏跟前,便叫耿妈妈一胳膊推了出去,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地上。

耿妈妈俯视地上的刘婆子,正声说道,“我们太太乃平鎏侯谢湛嫡出长女、孟子六十一代孙嫡妻、镇西将军符纪霖岳母、新科探花郎生母、谢家小姐嫡亲姑母是也。如何不能理谢家之事?!”



82生无缘

“谢家的事,我们太太如何不能管?”耿妈妈目光直向刘婆子刺去,刘婆子嘴皮子开了又合,终是没说出个不字。

宜珈搀着谢氏步入正堂,谢氏挨了左首第一个位置坐下,宜珈退一步站在她身后,母女俩并一众奴仆竟是一眼都没瞅那刘婆子,谢尚翊兄妹有了主心骨,也默默挨着宜珈站到谢氏身后。

刘婆子见谢氏气势十足,心头萎了一萎,陪笑着说道,“原来夫人是自家人,婆子我有眼不识泰山,夫人别见怪,别见怪啊。”

谢氏自管自喝着茶,并不理她,刘婆子又闹了个没脸,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烧起来,瞟了一眼一旁的妇人,示意她出面。

那妇人便是长信伯夫人的得力心腹周妈妈,贯会察言观色,是以她一见谢氏出面,便知这事要坏。周妈妈恭敬的给谢氏行了礼,谢氏听她自称长信伯内管家,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却照旧没搭理她,周妈妈也不尴尬,半跪着继续给谢氏行礼,刘婆子努了努嘴,不情不愿的也跟着半蹲了下来。

谢氏下马威给足了,准了她起身,周妈妈站地笔直,丝毫不显落魄,谢氏心里暗暗点头,郑家规矩倒也不错,刘婆子暗暗揉着酸疼的腿脚,心里一通咒骂,两人倒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谢氏放下茶盏,眼神直直看向周妈妈,正声问道,“长信伯派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周妈妈叫谢氏的眼神看的全身一凛,回禀道,“回太太的话,我们夫人沉疴冗疾多年,近日来病情愈加沉重,怕是难以操持三个月后的婚礼,故派老奴来与贵府商议,不知可否将婚事推迟个……一年半载,待夫人身子痊愈后再行大办。”

谢同壁脸色煞白,手指蜷曲发抖,长信伯三年守丧,她如今已满十八,旁人这年纪早已生儿育女,她却仍待字闺中,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姑娘”。若再等上个一年半载,且不说到时候是否能真嫁过去,即便郑家信守诺言娶她过门,恐怕庶子庶女也都能开口喊人了,年华老去的她如何能在郑家立稳脚跟?如何能获丈夫欢心,得公婆青眼?

谢氏听了周妈妈的话,嘲讽般笑了一声,说道,“女子年华拢共不过那么几年,我侄女替你们老太太守丧三年那是孝道,可如今要她替你们‘健在’的夫人也守个一年半载,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周妈妈垂了眼,不敢接口,谢氏也不理她,接着说下去,“若贵府夫人当真重病在身,这民间也有个土方子,叫‘冲喜’。我侄女虽是金枝玉叶,高门贵女,可孝字为先,为了婆婆的安康,早些嫁入伯爵府带些喜气和福气过去,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周妈妈听了谢氏的话,额头上滚起了豆大的汗珠,这谢氏竟如此厉害,见招拆招把烫手的山芋又踢回到她手里。周妈妈心里来回思索,最终咬咬牙将夫人交代的话倒豆似的说了出来,“夫人的身子倒也未糟糕到如斯境界,只是,只是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儿女亲事还需爹娘亲自在场才好,贵府小姐的父母远赴伊犁,怕是少不得要等上一等……”

这话一出连谢氏都没了声音,谢同壁父母健在,长信伯正是抓住这个把柄明晃晃的要挟,谢宴夫妻流放千里,何时回京,是否回京,俱是未知数。长信伯明摆着要黄了这桩婚事,却又不愿担上背信弃义的名头,如今千方百计想让谢家先开口拒绝,谢氏看的出,谢尚翊也不是傻子,他双拳紧握,两眼通红,长信伯实在是欺人太甚。

屋子里静默无声,许久之后,周妈妈见众人均默不作声,心下叹了口气,朝谢氏福了福身,准备告退。刘婆子跟在她身后,眉开眼笑,仿佛金子就在眼前。

“平鎏侯府如今虽降为三等伯,然吾父乃开国将军,先帝钦赐丹书铁劵,吾母为清河崔氏嫡出女,与当今太后同属一宗互为堂姐妹,更有御赐龙头杖傍身。谢家嫡女婚事,无论成否,都将由太后亲自过目,非吾谢家亦或是汝郑家可随意为之。你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你们夫人。”谢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更走到周妈妈面前,锐利的目光刺得周妈妈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丝毫不敢反驳。

刘婆子听到太后的名头,双腿不由自主的打弯,这下篓子捅大了,她怎么就忘了京城哪怕是个七品小官都能有个在宫里当娘娘的亲戚,何况是自开国以来便屹立不倒的平鎏谢家呢?!周妈妈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当今太后的确姓崔,平鎏侯夫人也姓崔,可两人几十年来面也没见过几回,清河崔家千百号人,谁知道这两人竟是嫡亲堂姐妹?!这事儿瞒得如此严实,估摸着家里夫人老爷都未必知道,这回坑大了!

周妈妈白了脸色,匆匆躬身行礼打道回府。谢氏站直了身子,直到周妈妈出了府,再看不见身影,才松了口气,一下子软倒在座椅里,宜珈急忙唤人将谢氏扶去后堂休息,又央了谢尚翊寻来大夫,得知谢氏并无大碍后,宜珈这才松了口气,悄悄掩上门,让谢氏休息一阵。

谢尚翊和谢同璧一直守在屋外,见宜珈出来了,忙走上前去,同璧握住宜珈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砸,呜咽着道谢。

宜珈几天没见同璧,原先长着苹果脸的丰腴女孩儿纤瘦了不少,一脸憔悴,眼下乌青一片,想是几日来哭多了,双眼肿得和桃核似的。宜珈起了怜悯之心,安慰道,“表姐妹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倒是今后的日子,不知表姐有何打算?长信伯府……怕是并非良配。”

长信伯府本是个不错的归宿,可今日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豪门深院大多都是些逢高踩低之辈,谢家稍有风吹草动,便打起退堂鼓,这般势利,真叫人寒心。可古代的女子讲究从一而终,便是未嫁丧夫都能守望门寡至死,她实在不想表姐拿一颗真心换人家满肚子的算计,这才冒了大不讳提醒道。

谢同璧惨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左右不过是挨日子,到哪儿不是一样……”

“不一样,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是好是坏,是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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