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府第-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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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嫁去文家,那就只有将宜琼远嫁他乡,离京城远远的,人选也要次上一等,才不会相见尴尬遭人话柄,老太太两样都舍不得。是以,一向不讨她欢心的亲家平鎏侯府这回干的事儿,老太太明里和老太爷一起咬牙切齿埋怨亲家不厚道,实则暗地里拍手称快巴不得谢老头子干脆把范夫人捆了找个猪笼浸了算了。反正她黔驴技穷了,亲家总不会坑自己亲外孙女儿,要是他们有好办法宜琼能有个好将来,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乐得放水。
至于二丫头,老太太对闵氏姑嫂有多不满对宜琬就有多失望。闵氏是媳妇,外姓人,对自己多有猜忌她认了,可宜琬是她嫡亲孙女从小看着长大的,居然也和她母亲一个鼻孔出气。好嘛,老太太千挑万选的人她们看不上,非觉得她这个做祖母的偏心眼好东西全给了大姐儿,想做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也要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为了达到目的还学会了不择手段,送帕子!暗同取款啊这是,别和她说老二不知道闵氏拿这帕子做什么使!平白无故的要姑娘家的绣活,但凡有点脑子都得想想这帕子能派上什么用场,要果真一无所知,那就该换老太太仰天长叹养了个傻子出来了。
老太太使劲揉揉胸口,闵氏都拿着孟家世代名声做要挟了,这个烂摊子少不得还得她来收拾,得,祝嬷嬷,把人召集齐了开会吧。
孟家祠堂
孟家祖祠在邹城,但嫡系一脉长久扎根在京城,是以为了方便祭祀先人,孟老太爷早早在京城孟府里独辟了一块风水宝地,盖了栋黛瓦小楼,楼里供奉着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月光透过厚厚的窗纸稀稀拉拉的洒在青石砖上,地上是两三个黄色蒲团,墙上是一排排祖宗牌位,实在是孟家小辈们罚跪的好地方。宜珈对这个房间很熟悉,前两天刚和六哥跪了半宿,今个儿又被唤来了,吃饱喝足的宜珈开始脑补那日的黑衣人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墙脚?横梁?柱子后面?一圈扫下来只剩老太太跪着的蒲团前的供桌了,好吧,总不会是她先人穿过来的吧……
房里的其他人可没宜珈的好心情,老太太三跪九叩的拜祖宗呢,脸色凝重表情严肃。做了坏事的大奶奶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老太太打算破罐子破摔?做贼心虚的闵氏下意识看了眼二奶奶,却见谢氏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淡然,好像与她毫不相干。姑娘堆里,宜琬频频侧目偷瞄大姐,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姑娘眼神呆滞盯着脚面一言不发。三奶奶母女三人做了壁花,小范围移动左右打量,大房和二房这出闹剧可不知如何结尾。
老太太扣完了所有先祖,最后拈了三炷香供给大爷,看着儿子的牌位叹了口气:“俨儿,娘对不起你,娘没照看好你唯一的骨血,让她走上了岔路。俨儿,你在天有灵,告诉娘该怎么办吧……”
老太太此话一出,闵氏和宜琬俱是一震,宜琬当即红了眼圈,哽咽着劝道:“祖母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宜琬能平安长大,全靠祖母的悉心教养,父亲若是知道,对祖母定只有感激的。”
闵氏见状,脸色刷白,磕磕巴巴的附和:“婆婆您把宜琬养的很好,都是我的错,才,才……”
“不,我说了,是我教子无方,管媳无术,养孙无力!”老太太一口打断闵氏的话,转过身子看着这满堂女眷,话语里透着深深的悔意,“我教子无方,让他年纪轻轻就撒手而去,留下一门孤寡不管不顾!我管媳无术,导致她利欲熏心,害人终害己!我养孙无力,十几年的教导养出个对错不分,不守礼数的孽障!我这后半辈子,就是个笑话!”
这话说的很严重了,不光是闵氏母女,谢氏和沈氏也纷纷跪下,左右劝着老太太别动肝火妄自菲薄。老太太喘了口气,气匀了,上前扶起大姐儿抱在怀里,“琼儿啊,祖母对不起你,这穆宁侯家,你是不能嫁了!”
就像是杀人犯终于等到了秋后问斩这个结局,宜琼等了这句话等了许多天,现在这张纸终于被戳破了,一切的幻想和侥幸最终付之东流,宜琼那颗勉强拼凑起来的心在这一刻碎了一地,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有两行清泪滚下脸庞,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孟老太太很是心酸的抱着宜琼拍了又拍,眼里也快冒出老泪了,“琼儿不哭,不是你的过错,都是那些猪油蒙了心的蠢人做的错事,我们宜琼人好心又善,在祖母眼里,谁也比不上我们琼儿。”
闵氏听到老太太的话,本有些内疚的心思转淡了些,老太太自己都承认了,她待大姐儿最好!倒是二姑娘宜琬听了老太太的指桑骂槐,再看看满脸泪痕的大姐姐,心里的愧疚指数又往上升了两格。
谢氏见女儿哭的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可又不能当面告诉她——别难过啦,你外祖已经在寻找替补了!谢氏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旁劝解:“大姐儿,再苦仔细哭坏了眼睛,不值当!”为群小人伤了自己身体,划不来啊!
可惜二奶奶整治人是拿手活,哄女儿就手生了,大姑娘没了姻缘本就觉得一片天黑,前途无“亮”了,二奶奶以眼睛为切入点,宜琼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二奶奶眼见自己的话没起到效果,忙给小女儿使眼色,快上,哄你大姐去!宜珈很无力,每次哄人都帮倒忙的老妈最后都把烂摊子留给她,可亲妈有命她不得不听,宜珈盯着泪眼相望的大姐和祖母,想了想,开口说道:“大姐姐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可把祖母的眼泪都招下来了,祖母年纪大了,情绪可不能太激动的。”孟府上下,宜琼最亲的就是老太太了,一听事关祖母身体健康,宜琼就是再伤心再难过,也强忍着不敢再掉金豆子了,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水,却没再落下来。
老太太见孙女不哭了,自己也好受了点,拿着袖管微微擦了擦眼眶,老太太酝酿好情绪,转过身子看向大儿媳妇。
“你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让宜琬嫁到侯府去享受荣华富贵。既然你主意已定,宜琬好歹也是孟家孙女,我和老爷也不会看着她走上绝路。”老太太故意把话茬停在此处,暗中看向闵氏母女,之间闵氏欣喜之情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宜琬的一张小脸也不由自主的一片通红,老太太心里冷笑,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只不过,他日宜琬真嫁进了侯府,若遇上些什么难处,再想寻娘家兄弟帮忙,怕是不能够了。我和老爷这么大的年纪,想帮忙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闵氏听着这话心里一顿,本来她就没指望二房三房的几个小子能帮上宜琬什么,只不过没了老太爷夫妇的帮忙,倒有些可惜了。再转念一想,如果宜琬婚后能博得丈夫的欢心,加上范夫人本就喜欢宜琬,或许女儿压根就不需要娘家的助力呢?走到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回头路了,闵氏能做的只是不断的寻找心理安慰,抬头挺胸一条道走到黑。
老太太看着大儿媳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扔下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婚姻之事讲究长幼有序,宜琬要嫁侯府可以,但须等到宜琼出嫁一年,才能成亲。”
这句话刹那间把闵氏母女炸了个彻底,天知道现在跌破发行价的宜琼什么时候才能嫁人?还要嫁人后一年才允许二姑娘办事,这么一拖完全把宜琬的婚事和宜琼绑在了一起,你把你大姐弄难过了你自己也别想好过!再说了,宜琼成亲一年说不定儿子都生了,这不是给未过门的二妹增加压力么,人肯定得想,要是当初娶得是大姑娘,如今都该抱上孙子了吧?
大奶奶脸色黑的像锅底,二姑娘咬着下唇眼睛里蒙上了泪雾,谁都不敢出声反对。老太太环顾左右,大手一挥,大奶奶和二姑娘留下来挨训,其他人散会。
37富贵难求
老太太的批评大会转移阵地,从孟家祠堂换到了老太太院子的正房里。这个地方闵氏前不久刚来挨过训,现在还心有余地,加之刚才又听到了爆炸消息,眼前晕晕的没缓过劲来。
褪下了慈祥自省祖母样的老太太神色凛然,话也刺耳的多,全然没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温和模样,“让你那嫂子收拾收拾,过两天搬出孟府。”
一个响雷炸在闵氏头上,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闵氏也没想到婆母这么不留情面,大奶奶硬着头皮求情道,“婆婆,眼下京城地价昂贵,嫂子孤儿寡母的怕是难有栖身之所。”
老太太瞥了一眼闵氏,从袖子里掏出张薄纸,鄙夷的扔到闵氏脚下,“栖身之所,哼,你那嫂子富得连王府都买得起,你就不用替她费心了。”
闵氏一头雾水,捡过那张纸粗略扫了两眼,这一看顿时没了血色,捏着纸又从头往下看了一遍,倒吸一口冷气,京里梧桐巷三进宅子一栋、挂名米铺三家、首饰铺子两间、绸缎庄一座、还有间古玩店,卖的字画器皿已在京城小有名气。这单子上还详细列着每间铺子年收益数额,精细的令人发指。这些年闵氏虽然给了嫂子不少钱,但与在京城置的这些地皮相比,全然不够看。闵氏心里也有数,嫂子身边的体积钱怕是不少,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多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嫁妆全部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闵太太的存款!
宜琬见母亲瞠目结舌,忍不住微微侧身瞄了一眼,看到纸上长长一串店铺名单,宜琬也不由愣住了,随后便是被欺骗了的愤怒和羞耻——她们母女俩居然被闵太太当猴耍了这么多年!
“嗬,我跟你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如今证据确凿,你不信也不行。”老太太话里透着露骨的讽刺,激得闵氏脸色青白交错。“今个儿我们就把话说开了,不管你那嫂子打的什么主意,都劝她断了这念想,别说我这关她过不去,被你得罪狠了的纯娘第一个就不同意。”
大奶奶两眼定在单子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老太太也没打算继续姑息养奸,斩钉截铁的宣判:“过去你前前后后贴补给你那嫂子的那些,那是你娘家带来的,我管不着也没打算管,但这家里大爷留下的那份产业不能动!况且如今宜琬横竖是要嫁去侯府的,我给姑娘们准备的嫁妆都是一式一样的,不多不少共六十四抬,你要是想宜琬的嫁妆体面丰厚些,这些就都由你自己添上,我这做祖母的一碗水端平不加阻挠。”老太太的话明里暗里都表达着这么一个中心思想:你若是少送些给你那娘家嫂子,宜琬的陪嫁就多些!
“等宜琬嫁了,你的心事了了,我会派人去你院子里砌做小佛堂,你就去佛前常伴大爷左右吧,这么多年俨儿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是老太太对闵氏的惩罚,人呢,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闵氏猛的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神色淡然,一派坦荡,闵氏挣扎了半天,终于女儿战胜了娘家,颓废的低下头,懦懦答应,“媳妇都听您的。”身边的宜琬眼圈通红,拉着闵氏的衣袖一万个不愿意,闵氏轻轻拂下女儿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老太太达到了目的,使人送大奶奶母女俩回去,大奶奶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子,一向软弱没有主心骨的闵氏此刻忽然像变了个人,眼神里透着倔强,一字一句问向老太太:“婆婆,宜琬好歹也是大爷最后的骨血,您能用大爷的名义做保,宜琬的婚事会顺顺利利,无磕无碰的是么?”
老太太没想到闵氏会提到儿子,心里一软,表情柔了几分,沉着声音回答:“二丫头有她父亲保佑着,会平平安安的,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