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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凤凰错-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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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然地看着他,因为从他的眼中除了淡淡的喜色我也都什么都读不出。我轻叹出口气,“锦愁,不作为皇后,不做为和你同囚十年的人,只是我,只是凤梧,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眼笑得更好看了,点头笑道:“好啊,今日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我求你不要动所有反对你和魏周决战的人,你答应我。”
他脸色微变,神情一冷,很久才点点头,“好,我答应。”
我欣慰地点点头,我相信他答应我的话会作数的。随后,我拿下了头上的山茶,小心地放在了袖中,牵起他的手大步向无衣殿的方向而去。
当锦愁看见跪满无衣殿前的朝臣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一步步缓缓走着,也许他没有想到满朝半数官员跪于一处的情景竟是如此,也许是他等待这一刻等待地太久了……
我放开他的手,走到最前面捧着万俟穆牌位的大臣面前,先俯身对万俟穆行过叩拜大礼后,伸手想从那人手中接过牌位,那人却身子一侧躲开了,对我怒目而视。
我再次向他伸出了手,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雷拓,在雷拓点点头后,他终于将牌位交给了我。
我将牌位捧于胸前,跪在了群臣最前面。我身后雷拓洪亮的声音震荡在了肃穆的无衣殿前,“请陛下主政,请陛下主政……”
在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终于还给了他,我再不欠他什么了。
第二十一章 凤冷栖梧(下)
正值中秋,又是锦愁重掌朝纲的日子,礼部对中秋夜宴的安排格外隆重,由此可知雷拓一干朝臣对今日逼我还政一事筹划早非朝夕之事。
入夜,无衣殿里被无数灯盏照得更胜白昼,歌姬伶人轮番献艺,乐朝好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鼎盛时光,本应是今夜主角的皓月反而显得黯淡无光了。雷拓等人为锦愁主政的庆祝已经到了毫无忌惮的地步,而他们脸上的兴奋和沈良等人眼中深深的忧虑都只预示这一个结果,那就是一场战争已近在眼前。
在那些或忧虑或癫狂的目光中,我却感到格外去轻松,毕竟今夜能再次走进无衣殿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份失败同时意味着不管前景如何,我都难以左右,也毫无责任。可沈良和我都明白,若真有地狱,我一定比锦愁更早堕入其中。
在群臣们一次次对锦愁的祝酒中,无衣殿里已满是酒酣耳热踌躇满志的胜利者。而一败涂地的我在以自己的失败将他们的酒兴推至更高后,也到了该撤场的时候了。
我连喝了两杯待脸色满是红潮后,以酒力不支向锦愁请退。而他却在一干武将的祝酒辞和歌姬们袅袅的歌声中充耳不闻。
也好,也许此刻悄然离开才是我走出无衣殿的最好方式,思及此我兀自走下宝座,穿过殿中的伶人和歌姬还未走到殿门口,手竟被人从后面牵住了。
锦愁牢牢牵着我的手站在殿中,环视着满殿人朗声道:“娘娘代朕理政近三载,朕心不安,今夜朕也有一件礼物送给娘娘。”
他说罢大殿中已静得鸦鹊无声,但很快人们的议论开始如水般沸腾起来,我感到有人不时向我投来或鄙夷或艳羡或担忧的目光,是啊,在胜利驱赶了鸠占鹊穴的失败者后,他要馈赠我什么确实让人很难猜到。
十几年来从未如此快乐的锦愁紧紧拉着我的手,在人们的注视中向御花园走去,不知他要把我带去哪里,我和所有人只是跟在他身后茫然地走着。
走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前方渐渐开始明亮起来,我终于明白他要带我去地方,是御花园东南角那座新建的宫殿。待我们终于走到那座新宫前时,和我所有人一样惊愕无语。
数百支灯烛火把之光足以令今夜的满月汗颜,它们把这座恢弘瑰丽的宫中之宫照耀得几乎令人不敢置信它还是人间的宫阙。
我看向锦愁,在近三年的日日夜夜中他将无数心血倾注在了这座宫殿的一砖一瓦上,这里又寄托着他的什么呢?
见我望着他,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好看的笑在脸上慢慢扩大,满足的样子宛如再次变成了天心居中与世无争的锦愁。他牵着我径直而上走到殿前匾额下,完全不顾台阶下满朝官宦都在望着我们,好似这世上只剩了我们两人。
“凤梧。”他将一段缀着流苏的丝绳交到我手中,顺势靠近我耳边道:“这是你的宫殿,永远只属于你。”
我看着手里的丝绳。我的?
还是我们交换的礼物或玩具?更或者是他送我的劳顿半生后的休养所?我心里想着也暗暗笑着,用力将丝绳向下拉,随即一段浓艳如血的红绫飘下,宝蓝色的匾额上三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栖梧宫。”
凤梧最后栖息的地方,果真只属于我。
群臣在一个深谙锦愁心思的大臣带领下立时对我恭贺起来,在那些对我,对这宫殿,对我们夫妻说尽了溢美之词后,他们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他们终于知道我离开无衣殿后不会在任何他们担忧的地方兴风作浪,我只会在这座瑰丽无双的宫殿里安详终老。
大概是酒意未散,也或是锦愁今天真的很开心,他抛下所有人只是拉着我在这座新宫中走,看。这座宫殿不仅是乐朝皇宫中前所未有的辉煌奢华,便是以气魄庞伟著称的魏周也没有如此一座豪奢的宫殿。但它恢弘而不失精致,华美却不流俗,处处可见锦愁的良苦用心。
我甚至能感到他在这里设计每一个窗棂,每一处游廊,每一个景观时如何压抑住无数个渴望对我倾诉的时刻,只等待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完美的夜晚一次说给我听。
终于我们走到了起居室,我站在那如梦如幻费尽心思布置的房间门口,呆呆看着里面的一切,感到陌生又似曾相识。精美雕刻的一袭美人榻横卧于窗下,想必暑日小憩一定能做个格外甜美的梦。打磨的极亮梳妆镜中,若有人为我晨画眉晚梳妆,倏忽千年,大概犹如一日?房中大大的紫檀木床上,如能和我相爱的人耳鬓厮磨共迎朝夕,妇复何求?
“喜欢吗?”锦愁长长的手臂交叉在我身前,我就像个大娃娃般被他拥在怀里,轻轻摇着,晃着。
我点点头,眼前的一切一切,都如在我十多年前梦中拓印下来般的完美,完美的又如同一个梦。
他转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认真道:“凤梧,我们虽是夫妇,但从未真正行过大礼,今日就当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日后我们便在这栖梧宫中偕老可好?”
“好。”我点头。
“我们在这里迎来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直到子孙满堂,我们齿摇发秃。”
我看看他,又看向眼前梦一般的景物,这些是我十多年所渴望的一切,如今我终于全部拥有了。唯一的遗憾是,我已不在是当年的我。
我对锦愁微笑着点头,将桌上的酒杯斟满,像每一对新人一样喝了合卺酒。锦愁笑着,不停笑着和我一杯一杯喝着,直到酒力不支却还揽着我的肩不停说着,说着他对我们生活的憧憬。
我们要在栖梧宫植满花木,随着四季不同春看幽兰夏赏荷,秋菊引香梅傲雪,他还要为我在宫里做一架秋千,在我荡秋千时他要为我抚琴画画;待我们都老了,便每日在宫中含饴弄孙闲时品茗;待老到什么也不能做时,我们就彼此依偎在暖和的阳光下瞌睡……
我不忍心打断他,破坏他的快乐,他今生少之又少的快乐,可我却不能在他这几近完美的畅想中感到幸福,尤其在他每一个美好畅想之前,都要说一次待我们打败魏周,杀死烈山。
好在是戏总有结束的时候,锦愁终于支撑不下去了,我的戏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让内侍们将他扶上床,我看着他沉静安详的睡颜叫住离开的素竹,“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她讶然地看着我。
“对,离开这里。”我不忍用权力阻止锦愁,但也不愿栖息在这座美丽的金丝笼中做他柔顺的凤鸟。
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纯净的睡颜,我知道过了今夜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会充满越来越骇人血色。
“娘娘,我们要去哪儿?”素竹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不必看都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可我却不能带她回去。
“我们去琅嬛书苑。”那里是最后一个需要我的地方,我无力阻止这场战争发生,至少要守住那笔宝藏不会变成屠戮无辜者的利刃……
第二十二章 琅嬛疯后(上)
我在琅嬛书苑第一个醒来的早晨,素竹对我说锦愁来过了,他还穿着前一晚的衣服,他在我的床上坐了很久,什么也没有说的只是坐着,直到内侍们找到他,告诉他上早朝的时间到了,他才离开。
素竹说他走时眼中有一种无法确定是失望还是绝望的情愫。
其实,我知道他在我身边坐了很久很久,但我一直不敢睁开眼,因为我害怕看见他的神情,人生至此,我们都已对对方感到无能为力。
我只带着素竹,和些简单的行李搬进了琅嬛书苑,而除了我们两人书苑里还有十多年一直守在这里的那名佩霞宫宫女,她叫海棠。
自那次我发现她后,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她明显已不再那么虚弱苍老,面色变得白净健康,人也丰腴了些,头上过早出现的白发甚至有些开始返黑。
因为她已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和素竹地到来反而有种打扰了她的感觉,甚至在我看见她望着某处发呆时,感到因为我们,让她已经凝固的幸福时光又开始重新流逝。
在一个飘着秋雨的午后,我不好意思地问她,是否因为我们而打扰了她。她初时似乎没弄明白我的意思,但最后却说了一句让我思量良久的话。她看着窗外滴滴答答地秋雨说,每次下雨时,她都看见七爷撑着一柄画着海棠花的油伞进来,每次都在走到廊下才仔细地将伞收好。
后来我想七爷若有一柄油伞,一定是紫色的,怎么会画着海棠呢?
我把下颌放在手背上看着秋雨想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终于了悟。海棠的话,他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可我却因为固执,什么也听不明白。如今想来他那时该有多么焦急无助啊!面对我这样一个……傻子。
琅嬛书苑曾给过我一段非常快乐的光阴,现在它也给了我一段平静的时光。我每日会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懒懒地起来,和素竹海棠侍弄花草,整理残书,或是按自己的设想胡乱临摹书苑里的画,然后把它们画得完全像一副原创。
朝廷上的事,来给我们送饭菜的内侍从来不提,我也不问,但沈良似乎并不死心,不时将朝中的事用各种方式传进来给我。
朝廷出榜征兵啦……
国库入不敷出啦……
魏周陈兵江北啦……
雷拓被封为统帅啦……
沈良的执念让人无奈,因为不知他是如何把消息传进来,我甚至无法拒绝,也只好随便他。
除了和海棠她们侍弄花草,一日我突然想起七爷的曲水流觞,便决定在琅嬛书苑里也弄一个,书苑不大,没几日我们便弄好了,自此我又多了一项爱好那便是每日啜饮,品酒小醉。
“在画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锦愁走到的我身后出声吓了我一跳,我本能地用一张纸盖上了桌上的画。“没什么。”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我看着他的笑不由呆住了,不明白他的脸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我熟悉的人?像谁了呢?七爷吗?现在很多人会认错他们,但我从没有啊?我努力甩甩头想甩掉这个想法。
锦愁想拿开我的手看清我到底在画什么,我却紧紧捂着不肯给他看,他越发好奇,忍不住猜起来。
“山水?”
“苍松古柏?”
“仕女歌姬?”
“佛像?”
“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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