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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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在写作时和外界是隔绝的,和我说话我只会嗯嗯嗯,其实也没听进去。我写足一个礼拜才觉得够了,额头磕在桌子上,好一会儿起不来。
「公子要安歇吗?」他放下书,语气狠温和平静。
「…洒尘,还有荷花没有?」我头没抬,闷着声音说。
「有。西子湖附近的荷塘尚未谢尽。」
「明天看荷花。」我虚弱的仰头,「咱们顺便去游西子湖。」
我对他笑了笑,「我要睡了,明天你起床的时候记得叫我。」我蹣跚的揉着眼睛回房睡去。
人生不满百,哪能怀上那许多愁。洒尘还没叁十呢,是个健康年轻的男人。对异性有憧憬是应该的嘛,身边又只有我,刚好「玄云公子」是他的菜。
他受那麼多罪了,对他好一点也没什麼不对。将来回忆起来,也还不错不是?我本来就有心放他走,他若心伤痊癒、走了,我该高兴是不?还有回忆可以留着。
我可难得遇到正常人类啊。
第二天起床我觉得心情好,精神更好。一路跟洒尘说说笑笑,像是啥事都没发生。仲夏后,荷花花期过了大半,开得疏疏落落。但这样好,人生不要太满,留有餘地,才能欣赏不多的荷花,每株独特的美。
去游湖的时候,我手底提着一袋鸡头(有点儿像剥壳菱角…我不会形容),搭着小篷船坐在船头,洒尘坐在我后面,我唱歌,他吹笛,在我疯狂写作时,他眉宇间的失落和抑鬱散了,原本肃然的面容显得温润柔和,我想他也度过了非常开心的一天吧?
夏阳洒落柳树梢,西子湖金光跳动层层然。我引吭高歌,洒尘吹着悠扬清亮的竹笛,连船伕都用船稍打着拍子,经过的篷船认识不认识的都欢笑鼓掌,这是个多麼美丽的朝代啊…
要归家时,我热透了,洒尘带我去喝凉茶。我去后面找茅厕,原来在茶棚家的院子外,我穿过他们家的院子,解了内急,又笑着拖洒尘的袖子过来。
他不明所以,等我拖到一个简陋的葡萄架下,他的脸都红了。我仰脸,他就狠习惯的低下头,我温柔的吻了他两下,浅尝輒止。他唇间还有茶的清芬。
我不想让他一直猜疑被厌弃。其实我真的狠喜欢他。
我停下来,伸伸舌头,「怕让人瞧见了…就这样吧。」
良久,他的气息才平息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我还是没有抱他,他也没有抱我。我知道他把自己摆得太低,所以不会主动。我呢,是对自己太没信心。
之后我们一切如故,只是我写作的时候比较多。而他帮我磨墨的时候,不再露出抑鬱和淡淡的哀伤。
我现在也没刻意绕开葡萄架了。如果他垂下眼帘,走到葡萄架下,我就会去吻他。但我们两都犯了倔,所以从来没有抱过对方。只有回,我们正吻得忘情,洒尘突然把头一抬,扯着我的袖子往屋角躲。
原来是来修葡萄藤的僕役,他们嗓门狠大,正在说笑。我正在想该怎麼绕路才不会跟他们碰到,洒尘突然低下头,用嘴堵住我的唇,我退了几步撞到了墙,被压在墙上巧取毫夺了一番。
他上半个身子都压住我,手臂狠紧张的握在身后。我被他吻到气喘不过来,舌头和唇都有点疼,脑袋像是正在沸腾的粥,不断的冒泡泡。我失去最后一丝清醒,腿软的跪坐下来,他跟着跪下来,依旧把我压在墙上,呼吸急促的吻我耳下的脖子。
僕役的笑语喧譁,葡萄藤剪断时酸涩的气味,过暖的夏阳,几乎在焚烧的洒尘…
他微喘的轻唤一声,「公子…」突然低头用力咬住我的前襟。
我放鬆了握在背后几乎要掐破自己皮的手,靠着墙,无声的喘着。轻轻的把脸贴在他的髮上。
等我们都平静下来,我抓着他的袖子爬起来,他帮我拍掉身上的草茎落叶和灰尘,我帮他整了整衣。
有一会儿,我们不敢看对方。但因為我们都是那麼会假装的人,洗过澡吃过饭以后已经恢復正常,我们还谈笑了一会儿,又聊了书肆还有什麼要改进的。
直到我盥洗后,瞥见折在一旁整齐的袍领前襟,有个这麼久都没有消失的齿痕,几乎要咬破纤维,我的脸才慢慢的红起来,失神的看了又看。
那段日子我专心写作,鲜少出门了。
但写得太多的毛病就是,我的竹箱摆不下了,只好散乱的乱堆在桌子上。洒尘问我能不能帮我整理竹箱,这句我倒是听懂了,茫茫然的点了点头,又低头衝入声生死死的漩涡。
他边整理边问我了几句,其实我没听懂,只是胡乱点头,「好好好,你说什麼都好…」一面被脑海裡累积到快破脑而出的情节驱赶着,写着我丑陋的毛笔字。
我还得意的说过,我的字除了自己和洒尘,没人看得懂,别人捡去想抄都抄不来…可见我的毛笔字多「独特」。
但没办法,我也希望有电脑。但大明朝距离电脑大约还有五六百年,就不要去奢望那种不可能的任务了。
那阵子洒尘也狠忙,忙着抄抄写写,但我不知道他在忙啥。反正他有事忙我更安心的投身於写作大业,就没去问了。
有天他问了我叁次,还不满的敲我桌子,我才大梦初醒的瞪着他,「什麼?」
「笔名。妳的笔名。」他专注的看着我。
他怎麼会突然去关心到前世的笔名?「芜蘼。」
「定惊气,辟邪恶,去叁虫?」他微讶问。
「你看过本经嘛。」葛洒尘,不意外。别说药经,看过天书我都不会意外了。
「芜蘼君妳觉得好吗?」他又问。
我胡乱点头,「都好都好,你决定就可以了。」我低头继续写我的小说。
直到叁个多月后,我写作的癮头散了,又恢復懒洋洋的玄云公子生涯。我现在也习惯了那个邪恶的葡萄架,比较不会再去钻什麼牛角尖。除了那次的激情演出,之后洒尘又恢復成温顺的模样,接吻变成一种比较温馨的活动,有些时候还可以把他逗笑。
不过你知道犯了死倔就狠难解,现在我们还是保持着接吻不拥抱的状态,我觉得满好的,也看不出来洒尘有什麼不满。
但我想,他还是有那麼一丁点的不满,最少对我这样狂爱写作用狠特别的方式告诉我,他不怎麼满意。
那天,我跟洒尘去书肆。才到门口,他就让掌柜拖走了,我没跟去,瞠目看着我们书肆裡叁层外叁层的人潮。
拉了人来问,才知道今天是个才子作家的传奇话本要出第二部了,大家都是来準备抢购的。
这没什麼问题。像别家书肆也学咱们附设茶楼和说书…没什麼!有钱大家赚嘛。别人家盗印我们家买的书稿…那有啥!大明朝没有智慧财產权嘛,咱买稿算奖励作家,顶多请对方也给作家点生活费。
我们家出了这麼畅销的红牌作家,听说赚得钵满盆满…却狠有什麼狠有啥!
因為那个作家名字叫做「芜蘼君」啊!!
我那纯白话文的稿子!我那写满香艳刺激在这儿只能当艷情小说的大作!画满这时代不该有的标点符号!
终於,我终於知道洒尘抄抄写写些啥了,為什麼要问我笔名…更糟糕的是,他都看完了我写的滚滚乐啊啊啊~
我排开人潮挤了进去,没人敢拦我(废话!我是老闆!),脸孔惨白的夺了两本花了大钱雕版印刷的传奇话本…序就差点让我昏倒。是洒尘写的「论句读表」。
他洋洋洒洒的解释為什麼有标点符号(句读),说什麼声有形而言有貌,文章亦若是。文章本素顏,需要句读添顏色巴拉巴拉巴拉…
还说这句读表是从遥远异国福尔摩沙传来的,礼失则求诸野什麼的。
我欲哭无泪的看着「句读表」,抖着手不敢看后面了。等我鼓起勇气看下去,才发现洒尘帮我润过稿,提上诗词当过场,分章回,那些滚得太厉害的都用春秋笔法掩过去了,和时代不符的也修正了…
我又惊又怒又愧,脸色铁青的抓着两本书衝到后面帐房,一把揪住洒尘的袖子,一面假笑的跟掌柜说,「对不住,我有点儿急事跟洒尘兄说…」
「您请您请!」掌柜要出去,我却拖着洒尘到我书肆专用的小房间。
一把门关好,我低吼一声,把那两本书砸到地上,扑过去揪住他的胸口,「你阴我!」
他非常镇静,还带着笑意,「公子,怎麼说呢?」
「你你你…我我我…」我气着揪着他大吼,「你居然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出我的稿子!」
「我问过公子了。」他一脸平和,「妳说好的。」
「…你还乱改!」我语塞,妈的啦,我写到疯了哪裡听到他问啥?
「这我也问过公子了,妳说我主意就好。」他笑得非常可恶,「难道公子不记得说过的话?」
我揪紧他的胸口,用力掂脚尖(没事长那麼高干嘛?),衝着他吼,「葛、弃、业!你…」
他的眼神一变。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一个开关,放出之前那个眼神严厉骄傲的葛弃业。他突然抱住我,用力的吻了我。我整个呆掉了,不知道该怎麼反应。他像是被激怒了一样,越吻越粗暴,长驱直入,抱着我的手像是铁錮,挣扎不动。
等我腿一软,他才把我搂进怀裡,粗重的呼吸在我耳边响着,不断吸气。我的手还揪着他前襟,大脑全面当机。
僵住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非常的哑,「那个,洒尘,是不是该帮你找房媳妇儿了?」
他猛然把我推开,害我踉蹌了几步。双手紧紧贴在身侧握紧拳,竭力吸气,像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转身,连句话都没说,走了出去,摔上门。
我们认识以来,头回看他发这麼大的脾气。
颓然的倒在椅子上,我捧住自己的头。现在疼得可厉害了。我是完全按大明朝的风俗习惯来说的。洒尘快叁十了,还没娶媳妇儿是不对的。我是个有病又有心结的人,沾上我绝对没好事儿。
但他是个健康年轻的男人,总是有需要的。
他生了我狠多天的气,板着脸。该做的没一件落下,该问的话没少问半句,但面无表情。
反正都生气了,我硬着头皮再问一次,他回得狠硬,「下僕弃业,不想害人害己。公子好意,心领了。」他特别再好意两个字上咬牙切齿。
…下你阿妈啦!
啪的一声,我把手底的笔给折了,我刚写的稿毁了,溅了半桌子墨。
他板着脸帮我擦手收拾桌子,继续磨墨。
后来文友邀我去青楼,通常我是不去的。我把帖子给洒尘,说我头痛不去,请他去代我应酬。
他硬邦邦的回我,「下僕弃业微贱,不敢涉青楼。」
…我投降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大喊起来,「以后我不敢了!我只是想你是个年轻人总有需要…」
他涨红了脸,却只垂下眼帘,「下僕不敢当…」
「够了够了,」我快憋疯了,「我不再管你这种事,求你不要再下僕了!拜託拜託~」
他面容稍霽,「…是,公子。」
但他越来越忧鬱,经过葡萄架也是快步走过。他发呆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有回倒茶倒了满桌子,差点烫到自己。
若是他做给我看的,我说不定暗暗冷笑。但他是躲着我的!在我面前就一如往常…但我们相处了两年多,他眉头一动我就知道他想做啥了…
我是号称百人斩的老妖婆,我狠清楚这种强烈如熔浆的威力。我少年时也颇受其苦,才会那样放荡,经过多少砥礪挫折我才学会彻底闷死那种衝动…我不知道?
但我有病,我有心结,我有毒啊!我狠喜欢洒尘,差不多算爱他了…但我…我烦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