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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九州英雄-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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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雅的人真的很温柔,比母亲温柔多了,丁柯想。

巴雅绝对不会逼我完成成人礼的,丁柯想。

可惜暂时没办法去见巴雅,这该死的鬼天气,这该死的红肿的屁股。

丁柯想念着巴雅,进入了梦乡。

倒数第八天

族长还算是个慈祥的老头,至少相对于母亲而言。丁柯心怀鬼胎,在族长的洞屋里窜进窜出,洗呀刷呀修呀补呀。族长年纪大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住着。

族长眯缝着眼睛,看着丁柯忙碌,不置可否。他找出一大块腌肉,煮熟了,装在盘子里。

“吃吧,”族长说。丁柯最喜欢听这两个字了。

趁他狼吞虎咽的时候,族长淡淡地说:“丁柯,祖先的规矩就是规矩,无论怎样都不能改变的。”

丁柯噎住了,玩命咳嗽。族长长叹一声:“丁柯啊,你抬起头,看看天空中那些主宰一切的星辰。你再低下头,看看脚底的大山和冰川。在它们面前,我们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我们的血肉之躯是多么弱不禁风。”

“我们只能在磨难与困厄中艰难求生,那是我们的宿命。每一个族员,不论是男是女,都要做好准备,成为勇猛无畏的战士。否则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在与自然和敌人搏斗的过程中生存下来。我们的整个种族,将会从九州大地上被永远抹掉,留不下半点痕迹。”

就不能不搏斗么,丁柯心里想。但他只能腹诽,没办法说出来。嘴里的肉越嚼越苦,就像母亲咬的植物块茎。

倒数第六天

母亲进进出出,笑眯眯的看着丁柯。鉴于这种表情已经有许久没有出现在母亲脸上了,丁柯一阵心虚。

“有什么好看的?”他粗声粗气的问。

“我儿子终于想通了,我当然高兴,”母亲嘿嘿笑着。丁柯正在磨刀,把久未谋面的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一把猎刀磨得铮亮。他同时还准备了一大堆绳索和木材,这些都是制造陷阱和圈套的常用材料。

丁柯附和着母亲干笑了几声。嘿嘿嘿,嘿嘿嘿。鬼才想通了呢,去他娘的成人礼。

我要和巴雅一起逃走,我会制作出最好用的雪橇。我和巴雅一起偷偷驯养的雪獒,会带着我们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该死的成人礼,离开这片荒凉贫瘠的冰雪之地。

倒数第二天·下午

该做的东西做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要开始漫长的逃亡,今天应该好好休息。

但是塔莫这家伙偏偏来了。他冲进洞屋,不由分说地揪住丁柯:“我弟弟刚刚完成了成人礼!走,去看看去!”

丁柯毫无办法,塔莫犟起来,十头牦牛都拉不回来。他只能跟着去了。

塔莫的弟弟虽然比他小一岁,年纪和丁柯只差了不到一个月,却长得虎背熊腰,一点也不比他哥哥逊色。他故意不去清洗兽皮外衣上的斑斑血迹,正在口沫四溅的讲述着自己的英武行为。他通过了成人礼,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当然有骄傲的资本。

“说真的,我都没有想到,敌人会那么傻,跑到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那可是半山腰啊!”

丁柯的心猛然悬了起来。

“我远远的看到它出现,赶忙躲了起来。然后就见到它弯下腰,不知道在一块岩石下找些什么,我就悄悄的靠近……我拉满了弓……我……”

丁柯失魂落魄的看着塔莫的弟弟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他从那块岩石下找到的。一只口哨,可以发出动听的声音,真的很动听,丁柯对自己的技艺绝对有信心。

他扭过头,看清楚了那具象征着成年的战利品——那颗头颅。巴雅的双目紧闭,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那是因为见到了丁柯的信物的缘故。但是那笑容永远僵住了,那双迷人的眼睛也不会再睁开了。

“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从前的时候,巴雅问,“我们不是一个种族的,体形差得那么远……”

“那有什么关系?”丁柯说,“就算我是棵树,你是朵花,那也没什么问题。”

那时候巴雅羞涩的笑着,真好看。比夜空中的星辰还好看。

倒数第二天·夜晚

“你该休息休息了,儿子,”母亲有点担忧地说,“这把刀已经可以切开岩石了。”

丁柯不说话,呼哧呼哧的磨着刀,那嗞嗞嗞的磨刀声深深的钻入他的耳膜,似乎可以压抑暴风雪的咆哮。

最后一天

风雪很大,不管是什么生物,在这样的天气下都很难睁开眼睛。

丁柯的浑身都快要冻僵了,他已经感觉不出哪里是冰雪,哪里是自己的手脚。但他咬着牙,坚持躲在那块岩石后面,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小村庄。

现在出来什么样的敌人都无所谓了。反正不会是巴雅。成人礼完成与否也无所谓了,有时候其实死掉也不坏。

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一个敌人现身了。他就象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斜斜的在雪地里踩过,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铺天盖地的落雪所覆盖。天色将晚,他却扛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向着上山的路途而去。

显然他和我一样,都发疯了,丁柯想,难道他也要赶什么成人礼?

慢慢的那个敌人走近了,扑通,又摔倒在地上。丁柯压抑住自己上前的冲动,耐心的等着。

敌人爬起来了,再走,咕咚。这一次他终于掉进去了,调进了丁柯挖的陷阱。

丁柯跳起来,死命拉动了身边的绳索。那些埋藏在陷坑里的铁钩骤然间收拢,深深的勒住了对手,钩尖刺入了敌人的体内。

敌人疼得叫出了声来,丁柯已经趁这个时候发动了第二道机关。几支箭激射而出,深深插入了敌人的胸膛。

就当是雪狼,就当是牦牛,就当是鹿,就当是熊。丁柯想着,走了过去,挥起刀子准备砍下去。砍下那颗头颅,带回去,就算完成了成人礼了。

但是对方突然从陷坑里站了起来。他身上还是一片血肉模糊,那几支箭头上淬毒的长箭,正在把毒性送往他全身的血脉,但他还没有死。他伸出双手,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毫无防备的丁柯。

喀嚓。丁柯听到了自己的脖子折断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也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巴雅的父亲,他嘴里喷出带着血腥味儿的酒气,大概是想趁着酒意冲上雪山,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这就是夸父的力量啊,丁柯想,受了这么致命的伤,还能在临死前杀了我。他们如果生活在雪山上,会比我们更适应吧。

临死的眩晕中,丁柯想起他和族长的对话:“我们是人类,为什么要单独杀死一个夸父才能成年?”

“我们的体格已经处于弱势了,”族长回答,“如果连最后的血性和宝贵的智慧都泯灭了,我们蛮族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族长那时候还给他讲了一大堆振奋人心的历史,可惜他不感兴趣,那些玩意儿一听就是瞎编的。瀚州过去不属于华族,而是属于我们蛮族——这可能吗?过去夸父才是居住在雪山深处的,广大的平原都是我们蛮族的——这可能吗?我们蛮族曾经是九州最令人畏惧的势力,曾经杀得其他种族俯首称臣——这可能吗?用这些虚妄的传说让部落的孩子们去送死,真够可笑的。

大概蛮族注定是要灭绝的吧,他想。可这与我无关了,我要死了。

断了的脖子已经不疼了,身体开始感觉轻飘飘的,满舒服的。雪花覆盖在身上,一阵阵的温暖。倒在身边的巴雅的父亲在做着最后的抽搐,那是因为夸父形体巨大,毒性发作稍微慢点。

也好,我们一起死吧,丁柯想,我们一起去见盘鞑天神。巴雅一定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第五篇婚礼

路微有些不安地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个看不见面目的新娘身上。单从身形来看,新娘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羽族女子,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令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路微下意识地伸手到触了触脸上那块精致的面具,面具之内隐藏着若干道纵横交错的伤疤,她不由自惭形秽地叹了口气。

羽人和羽人也是完全不同的。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就听到过的这句话。

作为一个杀手,路微对于婚礼这样的热闹场合一向是又爱又恨,这很容易解释。热闹的地方总有很多人,人族、羽族、蛮族、河络……各式各样的人,这些人就是最天然的保护色,他们能让一个杀手如同浑水里的泥鳅一样自由自在。那些无所不在的笑脸、寒暄、交谈、吵闹、

暧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氤氲的云气,让所有的守卫者都感到疲累而力不从心。

但另一方面,人多眼杂也会带来些许不便。你便猜不到,什么时候会碰巧遇到一个什么人见过你,或者记得住你说话的声音。路微有一个同门的师兄,是一个擅长下毒的人类,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艺高人胆大。有一回一个人族的王公贵族设宴祝寿,他潜入其中,巧妙的毒杀了一位将军。他本来可以迅速的脱身而去,干净而不留痕迹的完成这次任务,但这位师兄却多余的装作无知的看客,挤在人群里咳嗽了一声。就是这一声咳嗽,他将自己暴露给了一个人,他一生中所认识的寥寥几个外人中的一个。他被斩成了一团肉酱,让后来收尸的人伤透了脑筋,最后只好用一块布像墩地一样的把他捞走。

路微一想到这样的下场就不寒而栗,尽管到现在为止,她杀人的总数已经比她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加起来还略多一点,但没有人会乐意看到自己的死。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干净利落的完成任务。

提前十多天,路微已经把这里的地形研究得滚瓜烂熟。那份花费了五百金株才购得的王宫地图,详细的标注出了每一个可能用于逃遁的出口,每一条可以躲开追兵的路径。在九州历史上,王宫里杀人的并不算少,几乎每一次王朝更迭,都会伴随着这禁域里的血腥屠戮;暗杀的次数也不少,许多君王都是在睡梦中莫名的丢掉脑袋的。但像自己这一次这样的任务,还实在是很少见。

为什么一定要在公开场合,而且一定要在万众瞩目之下呢?如果是要趁乱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当然很容易,可是要杀死严密保护下的要人,难度可就太大了。很大的可能性,她能够杀死目标,但自己也会把小命送在这里。而那笔巨额的酬金,也就成了美丽的泡沫。

路微并不想送命,所以她要全力以赴。最近三天夜里,她每晚都要潜入王宫,实地勘察每一条线路,并且寻找最合适出手的地点。由于王宫对天空的戒备极为森严,她每一次都不敢飞翔,反而很多时候需要匍匐前行,这让她感觉自己并不是个羽人,倒很像是个河络。

当然,婚礼的时候,各种戒备的规律肯定与往日不同,这就需要随机应变了。不过路微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现在路微的身份是宁州某个弹丸小城邦的使臣,那张面具上带着恰如其分的谦卑的笑容,足以令这个小小的羽人淹没在道贺的各大国使节中。

关于人族和羽族究竟谁的仪式更加繁冗,一直以来都有很广泛的争议。其实这个问题就像夸父和蛮族谁更好打一样,很难有个完美的答案。不过就路微看来,羽族的奢侈想要和人族媲美——如果这可以算媲美的话——尚缺时日。至少,羽族没那么多人可用。

婚礼前的一天,她在王宫外转悠,最后一次确定脱逃路线。那个庞大的队伍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在心里猜测着,这究竟是王子来了还是未来的王妃来了,又或者是国王来了。她看着那一队衣甲鲜明的军士,骑着身披特殊装饰的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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