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忠于皇上-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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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雅羽闻言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只见竹妃从那阶梯上走下来,一身白衣飘若薄云,身后跟着婢女笋子。
“姐姐?!你怎的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他当人人都与他一般铁石心肠?!”
“姐姐千万莫要如此说……”
“他便是铁石心肠!”竹妃纤细双拳在身前紧握了,粉脸愠怒出一片红霞,“他与乌家君臣相得,与你鰜鲽情深,怎地就能因为小王爷那一句含混的话语断定你乌家投敌叛国?!此等男人,不仅铁石心肠,而且忘恩负义!”
“竹妃!”乌雅羽低喝,一把抓住竹妃手臂,“莫要再胡言!”
竹妃身子摇晃,乌雅羽只觉她簌簌发抖,半晌才止住。
见乌雅羽关切神色,竹妃忽的凄然一笑,流泪道,“原来如此。原来最铁石心肠的不是他,而是你。他冷落你,你不介怀。他惩罚你,你不在意。甚至他与我不睦,你便帮他调解!如今,他如此对你,你竟无恨意!雅羽,你不是善良大度到痴傻,而是从未爱过他!是不是?!”
乌雅羽浑身一震,张口却无法言语。
“你没有心的么?!他那样的爱你,那样的爱你啊……”竹妃掩面,似哭似笑,“报应……报应!他不爱我,却温柔相待,累得我爱上他,不可自拔。如今轮到他。你如此温柔待他,却根本不爱他!他一腔热血,缠绵情意,全是白费!”
第二十二章无雨宫苍桖送别含元殿竹妃敬酒(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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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雨宫苍桖送别含元殿竹妃敬酒
爱他么?她从未细想过这问题。她满腔爱意早已给了秦澈,人虽是没有随他去了,可爱总是要与他常伴,没有打算要再予他人。对那帝王,她是动了心,动了情的,可要说爱……便是爱了,也是敬爱、怜爱吧?
若非不爱他,又怎能将这嫔妃做的如此大度洒脱?又怎能将这忠诚献得无怨无悔?
非但她不爱他,他也是不曾爱她的。身为帝王,可以多情,可以深情,可若是沾了“爱”这一字,终究不免要误国。武承帝便是前车之鉴。
竹妃不管乌雅羽心思百转,甩脱她的扶持,转身便欲离去,“难怪,难怪!你不需要他送,更不需我多事!往日恩情,你自是不在乎的!与他的尚且不在乎,与我的……”
“姐姐!”乌雅羽一把拉住竹妃,颤声道,“不爱,便没恩情了么?不恨,便是不在乎?!爱如火,将人焚烧;恨如水,将人淹没。羽不要爱恨,只要吾皇的点滴温柔,要姐姐的丝缕情谊,要自己永远不变对他的忠心!”
竹妃闻言回身,水眸痴望那女子。日头早已隐没,只剩黯淡天光,她看不真切那女子面上的表情,只觉她握着自己的手心冰凉。竹妃性情中人,两人相交虽不久,嘴上不说,心里已将她引为知己。否则,怎会愿意亲近这本该恨入骨髓的情敌?!知己、知己,此刻她怎能还不知她心思?
她不爱,不恨,心里却不会不苦啊!
“说得那些大话、空话,到头来全是废话!”竹妃冷笑,伸手到笋子处,将她怀里抱着的一小坛酒拿了过来,“我便要爱他、恨他!今日也要爱你、恨你!”
乌雅羽哽咽,抬手抹着面上滑落的泪水。
“哭什么?!好生难看!”
乌雅羽破涕为笑,“如此说来,姐姐整日又哭又笑,是因为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竹妃笑啐,开了坛子,“雅羽,徆儿那一曲,我知是你心意。我受不得骨肉分离之痛,本已当自己是死人了,可你却让我母子虽不得见,却能心灵相通。我这条命,以后便是你的!”
乌雅羽赶忙道,“姐姐言重了!这事是皇上授意,全是因他对姐姐恩情深重。”
竹妃冷笑,“你与他才多久夫妻?我爱他多少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要把这人情做给他,我便依你。此后,我西门珋爱他、恨他,不再怨他!”
“爱恨由我,不怨人!身为女子,本当如此!”乌雅羽轻声喝赞,黄昏中一抹纤细丽影,竟觉流光溢彩、豪气干云。
竹妃望她,半晌移不开双目。仰头饮了半坛酒,才将坛子塞给乌雅羽,低声自语,“我真不如你啊……你这样的女子,他怎能不爱呢?只可惜爱了也是枉然……”
竹妃声音极轻,乌雅羽忙着喝那剩下的半坛酒,已是有几分醉意,也没听真切。只是抹唇,痴道,“姐姐,皇上日理万机,烦忧甚多,身子却不好。羽此去,怕是再无归期。以后就劳烦姐姐了。他……他如此自苦,身边若是没个知心人……”说到此,哽咽不能成言。
竹妃却不接话,摇晃着扶了笋子,“怎么再无归期?端看你想不想回来!”
“不是我不想,而是他不想我回来……”
竹妃默然许久,将坛子盖上,塞到乌雅羽怀里,“若然有一天你真想,这坛子定然能带你回来。”
看帝王就那么沉默的坐在亭子里,望着那一池干涸,贵和心如刀割、手足无措。正在这时,却有宫人通秉,他听了之后犹豫半晌,才咬牙上前,躬身道,“皇上,贤妃娘娘已去了含元殿。”
狄螭缓缓转头,一双墨眸茫然的望着贵和,喃喃低语,“朕没有……”
贵和没听真切,凑到狄螭口边。
狄螭却没再说什么,又默然的在亭中坐了半晌,才站起身来向外走。
贵和茫然的跟着,辨明了方向,心中一喜。这是去含元殿的路啊!皇上是要去送?还是……还是改了主意,要将那娘娘留下来?!合该如此啊!皇上这几年来过得孤苦,自打身边有了这贤妃,才见了真心笑颜。便是他贵和也舍不得这位娘娘走,更何况是皇上?
越想越是欢喜,清秀脸庞上满是笑意,可这笑意没支撑多久,就垮了下来。
那娘娘早已下了含元殿前百级白玉石阶,去得远了。天色将黑,几乎看不清身形。而这帝王却只站在那白玉栏杆旁,默默的望着那一抹捉摸不定的影子,不言不动。
胸中气血翻腾,贵和也不知自己哪里借来的胆子,竟扬声向那远处呼唤,“娘娘留步!”
隐约看那人影一顿,回转了身。
贵和此时却无暇顾及乌雅羽的表现,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的帝王,只觉不可思议。
九五至尊,朝堂上莫测高深,后宫中冷情克己,如今竟然因为那妃子的一个回眸,蹲下身子躲在了那白玉栏杆之后……
贵和想笑,却双目含泪。向那女子的影子挥手,大声道,“娘娘保重。”
女子哑声道“公公保重”,竟向贵和行了跪拜的大礼。
莫非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不,不是看错。娘娘这是在托付……贵和赶忙跪拜还礼,泪水溢出眼眶,三拜,然后久久的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最后的一丝天光终于退去,再看不到那女子的模样。贵和收了泪水起身,才发觉不对。
身侧的帝王此刻已跌坐在地上,一手努力的攀着白玉栏杆,一手紧抓着心口的衣衫,黑暗中仍可见他簌簌的发抖。
“皇上?!”贵和惊呼,“微仆去传太医!”
帝王一把抓住贵和腕子,指掌冰冷的彻骨。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要贴近那唇畔才可听到。
“不要……惊动……他人……你去……找子远来……”
廖远此时虽没有出宫,却远在皇子府,远水怎么解近渴?贵和更是不放心留纹平帝一个人在此。
可狄螭一向禁止其余宫人、内侍的跟随,此时整个含元大殿,只有他们主仆两人,何况他还不让惊动别人。多事之秋,贵和多少明白纹平帝的顾虑。可他手无缚鸡之力,一个人又移不动那高大的帝王,也不敢贸然的移动他,更添他痛苦。
思虑片刻,他跑到涵源宫着人宣廖远,又跑回狄螭身旁守护着。
夜黑,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隐约中,能听到狄螭屏息良久,紧接着一阵急喘,复又屏息。
“皇上,您怎样了?”贵和颤声询问。
没有回答。狄螭为人外冷内热,若还能出声,定然会对贵和说句“无大碍”,让他宽心。这般沉默……贵和浑身发寒,想要放声痛哭,却不敢扰了那病痛中的人。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贵和赶紧又跑回涵源殿,正巧廖远赶到。还没等他唤句“贵和”,便被拉着一路狂奔。
今夜无星无月,廖远到时,夜黑的简直看不到那帝王在哪里了。皇宫里火折子是专人管理的,等闲不得随身携带。幸好廖远这人不怎么守规矩,又和搜身的宫人混得熟,此时竟能从身上摸了一个出来,点燃了让贵和举着。
微弱火光中,两人都吓得惊呼。
只见纹平帝斜靠在栏杆上,一手仍旧抵着心口,另一手却揪着胸前的衣襟,口唇淤紫,面色青白,连橘色火光都遮掩不过。竟似已察觉不到气息。
廖远博览群书,又通内功心法。于医道虽无精研,却可猜到狄螭这是痛得太猛,引发的心痹。强行将他手移开,指掌覆在他方寸穴,猛地的送了一道真气过去。
狄螭闷哼了一声,急速的喘息,唇畔难以克制的细碎呻吟,无力的倒在廖远怀里。
廖远指掌仍是不敢离开狄螭方寸,缓缓的送了半柱香时间的真气,才试探着放开。
此时那帝王气息已然平稳了很多,见两人焦急神情,勉力开口,“已无碍。”
无碍?!贵和为人谨慎,尚在心里哀号。
廖远那狂生则是狠狠的“呸”了一口,含泪道,“已无碍?若不是皇天护佑,我主‘已无命’才是真的!”
狄螭苦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人也说得?换个皇帝早把这狂生剐了。他容得廖远,可若是他死了,下一个皇帝还能容得廖远如此么?是御儿登基还好,若他今日真的就这样“无命”了,让别人坐了这皇位,廖远可如何自处?此时这样宠他,会不会是害了他?身上还痛得天昏地暗,他却担心起这爱将的未来。
廖远见狄螭不言语,怕他是痛得说不出话,小心揽了他道,“我主可缓过来些?学生负您回涵源殿吧?也好传陈太医来诊治。”
狄螭点头。
廖远小心将那帝王负在背上,避开侍卫、宫人,向涵源殿而去。
见到陈非,狄螭先是断断续续的问了狄离伤势,知道还稳定,才肯让陈非诊治。
陈非刚诊了片刻脉,就气红了脸,见榻上帝王苍白虚弱的样子,隐忍半天才没发作。
开了方子让人煎药,气哼哼咬牙问诊,“皇上可还觉胸闷?”
“已无大碍。”狄螭余光偷觑那老太医,低声回答。
“无碍?!到底谁是太医?!谁说了算?!”陈非闻言,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胡须乱颤的开始唠叨。
狄螭从小听惯了,也便那么听着。不觉愤怒,反觉温暖。幼时遭父亲嫌弃,母亲疏离,便是明慧对他,也只是主仆之义。身边竟只有这位太医,是真心关心他冷暖、痛痒,在意他死活。那时他稍有不注意,陈非便会将他痛骂一顿。说他这条命是被骂出来的,也不为过。自从登基后,就少听陈非如此直言了。此时听来,竟暗自感叹亲切。
陈非骂了半天,看那帝王却已神游太虚,挫败的言归正传,“皇上可有呕血的症状?”
狄螭敛目,面不改色道,“无。”
陈非闻言,总算松口气,“皇上,听老臣一言。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