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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刺客千金贼-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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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方起,周边喧闹众人忽然一静。
殿上有内侍官捧旨而来,高声道:“天圣帝有旨!”
席上一众诸侯连忙起身,行到殿前掀衣跪下。
殷瑢也跪在这众人当中,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柏氿站在他身后,掩下眼底微凉的光,正准备跟着一起跪下,却被殷瑢抬手拦了下来。
柏氿眉心一皱,殿上内侍官也皱起了眉,凉凉的瞟了她一眼,不悦道:“夜侯爷,您为何不跪?”
柏氿尚未来得及答话,却听殷瑢道:“公公,侯爷此前与殷某一同出征时,不慎受伤落了腿疾,不宜久跪。还请公公见谅则个,殷某代侯爷向公公赔罪了。”
他的语气说得很平缓,说完又微微低下了头。
天上地下如此威风的杀神如今当着一众诸侯的面,对他一个太监恭恭敬敬颔首赔罪,内侍官心里美滋滋美滋滋,脸上忍不住笑开了花,细声细语的道:“嗯,咱家知道了,陛下一向宽容仁德,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侯爷既然腿脚不方便,那就免了跪礼吧。”
殷瑢含笑:“多谢公公体谅。”
柏氿垂眸看着他低矮下一截的身体,很想现在就冲上去将那内侍官给宰了,再把那天圣帝从皇宫里揪出来,从宫墙上恶狠狠丢下去砸个稀烂。
可惜她不能。
柏氿忍住心里翻涌的火,镇定淡然的缓缓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揖礼,“多谢公公体谅,夜某感激不尽。”
大殿金碧辉煌,更辉煌的是天下诸侯齐齐叩首臣服在脚下。
内侍官笑弯了眼。
一个泽新王,一个夜月侯,都是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但再厉害的人物,只要到了大苍帝国,还不是照样得乖乖的对他一个公公低眉顺眼?
内侍官出尽了风头,笑眯眯免了柏氿的揖礼,揭开皇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泽,新王殷瑢毕力忠良,智勇无双,天资卓越可成一代伟业,朕心甚喜。故封:成王!钦此。”内侍官合上旨,“泽成王,接旨吧。”
“殷瑢,接旨。”殷瑢俯首。
“恭贺成王!”一众诸侯齐齐叩首。
柏氿拱手躬身,将眼底寒凉深埋进心里。
成王,成王,这天圣帝究竟是想让殷瑢成了谁的王,就了谁的业?
内侍官宣完了旨,殷瑢便算是领了王号。一众诸侯又恭贺庆祝一番,直直夜幕降临才散了席。
深冬的黄昏透骨的凉,远处天边红得近乎于紫。
柏氿缓缓的行出殿外,迎着夜风长吐一口浊气。
诸侯都散了,热闹皇城寂静下来,沉淀在渐暗的夜色里,无端生出几分厚重的森凉。
殷瑢行到她的身后,将他的轻裘搭到她肩上。
柏氿神色淡淡,没有拒绝。二人的车辇都停在殿外,踏上去,便是各自回国。
如今她与他都背负了各自的国,政务缠身,忙得要死,经此一别,也不知再见的时候,将会是猴年马月。
月出星辰隐,柏氿垂了垂眸,忽然朝侍从们吩咐道:“都去宫门外等着。”
侍从们躬身领命,牵着马轱辘辘走远。
殷瑢给唐明使了个眼色,唐明得了令,也随之离开。
该走的人都走了,柏氿才缓缓道:“殷瑢,陪我走一段吧。”
“好。”殷瑢应道。
从德明殿通向宫外的路很长,足足要穿过十八道宫门。
柏氿和殷瑢一步一步走过这样长长的路,谁也没有说话。
卸掉在诸侯面前的亲近伪装,彼此之间便是天涯。
很多事情问不出口。
很多事情说不明白。
索性便长久沉默。
沉默着去珍惜最后这一段相处。
沉默着,将这一刻的寂寞深深烙进生命和骨髓里。
月色很凉,夜风很凉。
宫里草坪枯黄了色彩,树上落叶光秃了枝丫。
夜深结微霜,薄底黑靴踏在结了微霜的青石板上,簌簌的响。
再长的路,总会有尽头。
柏氿和殷瑢并肩出了第十八道宫门,前方是黄泥土道,通向各自的国。
柏氿停下脚步,殷瑢也停了下来。
二人的车队都识相的等在稍远的树下,不来打搅。
柏氿微微转身,看着月下他那样深沉的眼眸,半晌,问道:“小步她……”
“她在诰京养胎,”殷瑢道,“十三陪着她。”
“那就好……”柏氿别开眼睛,省得叫他瞧见她眼睛里的水光,握了握掩在袖口下的拳,“你今天,为什么要替我求情?”
“我说过,”殷瑢笑了笑,“只要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万事有我担着,天塌了我扛。”
柏氿的瞳孔蓦地一震,幸而今夜夜色深沉,才不容易叫旁人看出端倪。
微顿片刻,又听他道:“柏氿,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我说过,你若要杀我,尽管来,但我绝不放手。我也说过,只要你肯嫁,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娶。有些事情你不肯告诉我,那么我就不问。我等着你,自己想通的那一天。”
殷瑢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柏氿抿唇微微仰起了头,透过朦胧水光看向夜空里那一轮清寒的月亮,忽然又想起那一日乐正萱脖子里溅出来的血,泼在她手上,嫣红,滚烫。
殷瑢,我柏氿何德何能值你如此相待?
你就不怕,终此一生,痴心错付么……?
心思如潮,涌得眼底水光粼粼,柏氿攥紧了拳,又听殷瑢道:“柏氿,我把心给你,就算你丢了它,我也不准备再要回来。”
“够了!”柏氿合了合眼,回头看向夜色之下那浩瀚巍峨的深深皇城,一点一点沉下了脸色,“迟早有一天,我会带兵碾平了这里。”
“不如我们就来赌一赌,”她缓缓抬手,朝着这中原之中,权力之巅遥遥一指,“就赌这天下,究竟归你还是归我!”
殷瑢,若这一生注定成王是你唯一的出路,铁马是你最终的归宿……
那便,战吧。
与其成为你后宫里的一只凤凰鸟,我宁愿去当那旷原的鹰,替你,去争这天下。
夜风涛涛起,殷瑢负手,“彩头如何?”
柏氿回眸嫣然一笑:“唯心而已。”
月色苍苍,夜色沧沧。
风渡一场豪赌。
厮杀,将起。

☆、第149章 (大结局)

柏氿从大苍回千阳的路上,某天夜里莫名遇到了刺客的伏击。
自从楼主死了之后,九千策便接手了风倾楼,慢慢将这原本专门负责暗杀的江湖组织,变成了替她收集情报的情报局。
楼里许多有名的刺客都金盆洗手,不再去干那杀人的勾当,转而去当偷情报的贼。
于是江湖里刺客们的平均水准瞬间下滑好几个档次,大多都是些接私活的无组织无纪律的无名小卒。
那想对她下手的人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一位少年刺客,身手挺不错,可惜却是个缺心眼的,加之经验太少,技巧太差,还没来得及靠近柏氿的车辇就被她给察觉出来。
开玩笑,柏氿作为从小就干刺客这一行出身的资深专家,想要派刺客暗杀她,那简直就是班门弄斧,活生生在祖师爷面前刨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柏氿命人绑了那小刺客,却并不着急杀他。
她盘着腿坐在车辇上,执着玉屏箫敲了敲车下小刺客的脑袋,道:“知道你为什么会暴露不?”
小刺客抬起头来,迷茫的摇摇头。
柏氿扳着指头开始教育:“第一你呼吸太重,第二你气息太乱,第三你惊动了树上的鸟自己还不知道……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小刺客仰头眨巴着眼睛听得非常认真,柏氿忽然捏住自己的鼻子,避开了些,“你的脚太臭了……”
“……”小刺客微白了脸色颤了颤,若不是他现在正被五花大绑,只怕是会痛心疾首的抱住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怜最近刺客行业不景气,他更是穷的叮当响,根本没银子去澡堂里洗澡,这大半年来别说是洗脚,就连口饱饭都没吃过,天天风餐露宿,想来身上气味确实是不太好的。
小刺客越想越觉得人生悲惨无望,一双眼睛不由的变得水汪汪起来。
柏氿看出他的苦楚,放开了鼻子微叹一声,又拿着玉屏箫敲敲他的脑袋,“其实也没有这么臭,我逗你玩儿呢。兵不厌诈懂不懂,你作为刺客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听信别人的话?”
小刺客在凉凉的风里怔了半晌,忽然朝柏氿重重磕了一头,看着她的眼神很真诚:“侯爷,求您收我为徒吧!”
柏氿连忙摆摆手,“舍不得舍不得,少年你可是要杀我的人,这个徒我收不起啊收不起……”
小刺客听得一愣,“侯爷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柏氿也跟着一愣,“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名字了?”
“您方才不是还叫我邵年么?”
柏氿无语望望天,“这还真是个好名字……”
感叹完毕,她正起声色朝邵年道:“年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又与我有缘,反正你以后都得在我手底下办事了,不如你先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与我对接的都是些下人,我也不清楚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不过听那些下人们的口音倒像是白木人。”邵年道。
白木?
柏氿眸光微微一凛,“好了,我知道了。”言罢她挥挥手命人将这邵年带进风倾楼里重新历练塑造。
整队继续上路,路上又遇到几波刺杀,都被柏氿收拾了。
等柏氿回到千阳的时候,没过多久又收到一封来自白木的邀请函,说是特邀邻国友邦,共为白木王庆祝月余之后的寿辰。
夜色深深,烛影熠熠。
柏氿看着桌案上两封信笺,一封装着白木的邀请函,一封装着她自己的身世。
她之前察觉白木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之后,便立刻叫九千策派人去查原因,这一查却是查出了她自己的身世。
风倾楼最近搜集情报的能力越发的厉害,什么陈年秘闻都能给揪出来。
柏氿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丢弃在狼群里的孩子,所以便也从未想过要去寻找什么所谓的父母。
何曾想,她这个狼崽子身体里流着的,竟是白木王室的血。
她这位出身草莽的刺客,本应当是个王族千金。
她的母亲是白木国上一任的卜女官景女,而她的父亲,则是上一位白木王苏百。
按照传统,卜女官占星卜卦,为了保持自身圣洁,终生以黑纱蒙面,不可与男人有任何肌肤接触,更妄论是生个孩子。
卜女官时常会跟在君王身边,一不小心互生情愫也是有可能的。
当年苏百和景女暗生情愫陈仓暗度,景女在氿泉之畔生下一女。这个孩子见不得光,不能随白木王室姓苏,因着白木为柏,于是便起了柏姓,唤名:柏氿。
景女不洁,渐渐便失了卜卦的能力,眼见着她和苏百的事情就要暴露,下一任的卜女官祝女又推算出景女和苏百生了个孩子,这孩子是个灾星。若是让这灾星长大成人,则白木必将亡国。
景女不洁,苏百失道,苏百的弟弟苏元趁乱谋反。
那时正值冬季,柏氿刚断了奶。叛军攻进王城里,仓皇之际,景女抱着她一路逃到山林河边。
叛军追到山林里,一时间没能寻到景女。
景女担心孩子的啼哭会将叛军引来,便抱着她反反复复的道:“孩子,别哭!”
这样焦急的声音当真深深刻进了柏氿的脑海里,以至于她长大之后,都不曾淡忘丝毫。
那时冬季虽冷,但河水还没有结冰。景女将她放在木桶里,顺着河水飘走,又朝反方向逃去将叛军引开。
寒风掀起河浪,晃荡进木桶,木桶里便积了水。河水冷得厉害,柏氿在这水里泡了好几天,所以便落下了寒疾。
后来一只刚死了幼崽的母狼捡到她,将她当成自己的狼崽子,她才活了下来。
而苏百和景女,都死在了叛军的刀尖之下,尸骨无存。
苏元即位,便是如今的白木王。
新的卜女官祝女一直没有寻到柏氿的下落,想来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用真名示人。不知姓名,便不知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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