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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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消失在云彩里。
见这信鸽飞远,柏氿才收回了目光,心里的欢喜还未散去,忽听暗探急急来报:“夫人!泽国五十万大军正朝我营逼近!”
一刹风云涌,云涌如浪花滔滔。
雪白的信鸽穿过涌动云层,越过山河几千里,落在殷瑢的肩头。
殷瑢勒住马,停下浩浩军队,解下信鸽腿上的字条,缓缓展开。字条上短短一句话,隐约可见某人捂嘴偷笑时的模样。
“一切安好,不曾挂念。”
殷瑢一笑,将这字条收进怀里,策马前行。
“继续上路。”
☆、第137章 倒计七日
殷瑢离开之前,曾经考虑过,若是有人趁他不在袭击泉州军营那该怎么办。
为了确保柏氿的人身安全,他命人在军营外围的方圆五十里间挖了许多陷阱,个个都是异常的隐秘凶险,一旦陷进去便是再无力回天。
他却仍觉得不放心,还想继续挖坑,却被柏氿拦了下来。
那时她这般嘲笑他:“你都快把这营寨变成铜墙铁壁了,就算是十万大军来了,也攻不破的。再挖下去,当心寨子里的将士们出不去,反倒误伤了自己人。”
殷瑢闻言才罢了手,却仍是留了五百名足可以一敌百的精锐暗探给她。
人数虽然少,但算算战斗力,至少挡个十五万大军是没有问题的。
挡十五万没有问题。
可若是,五十万呢?
没人能给出答案。
夜色涛涛展铁旗,军报声声催人急。
“夫人!泽国五十万大军正朝我营逼近!”
……
“夫人!泽军已逼至百里外!”
……
“夫人!泽军已至八十里外!”
……
夜风压着火光,凛冽而强势。柏氿迎着这样骤凉的风,心里很乱。
为什么?
为什么泽国要派整整五十万的军队来袭击这个空荡荡的军营?
五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这简直就是把所有的军队都压在了这个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与九千策在信里说的不一样?
是他在骗她,还是说,连他也被骗了?
为什么?
这军营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泽国如此孤注一掷?
风卷梨花飘成雪,刹那间似有惊雷轰然而落。
恍悟如惊雷惊心。
柏氿的掌心微微一凉。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用你来对付我,那我一定会……缴械投降。
风吹叶动沙沙如海浪一层层涌进人的心里。
恍悟的瞬间,又听暗探禀报:“夫人,属下这就传信给殿下!”
“不准去!”柏氿当即转身厉喝。
暗探被她这冷厉的模样震得一惊,柏氿稍稍缓了些神色,道:“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调头回来。届时,若再有敌军从后方偷袭,后果不堪设想。你想要你的主子死么?”
没有人知道去扶石的路上会遇到什么。
所以,绝对不能大意回头。
只有一路向前,才是唯一的生路。
暗探咬咬牙,低下了头,“属下明白了。”
“传令下去,”柏氿沉沉道,“封锁消息,绝对不能透露任何风声。若是收到殿下飞来的信鸽,那就回信告诉他……”
柏氿握了握拳,“一切安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暗探一怔,抬头看见她神色平静,却莫名如钢铁般坚定,那墨色沉沉的眼眸里渐渐透出刀芒般的锐利来。
仿佛一柄被人收入鞘中的冷寒利刃,沉寂许久,终于凛凛出鞘。
不见血,不回鞘。
天空乌云渐密,隐隐似有暴雨将至。
暗探看着柏氿这般冷锐的模样,心底不知为何忽然升起难言的悲怆来。
……夫人这个样子,不是就与没有遇见主子的时候,一样了么?
怔愣间,柏氿又朝他道:“派人传信给九千策,叫他不要去扶石了,直接到泉州来。”
援军,是现在最后的希望。
“是!”
暗探立刻躬身告退。
孤月藏在云后,鸟儿钻回巢里。
九千策若是沿着最短最快的路,直接从白木奔到泉州,少说也得五日。再加上路上信鸽送信的两日,她至少得撑七日才行。
……七日……
若是撑得住,那自然是好的。
若是撑不住……
柏氿垂眸,缓缓的抚了抚手中的玉屏箫,忽听身后传来两声低唤。
“夜姑娘……”
“夜姐姐……”
柏氿转身,只见辛兰与步生娇正担忧的望着她。
“你们怎么从帐子里出来了?”柏氿轻轻笑了笑,道,“夜里凉,还是早点回去吧。”
步生娇微微皱了皱眉,辛兰道:“夜姑娘,你没事吧?”
……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跟除夕那天你离开辛家客栈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我能有什么事?”柏氿仍是淡笑的模样,“倒是你们两个,可得好好的,千万别染了什么风寒给我添麻烦。所以快回去吧。”
辛兰心底的不安却是越发强烈起来,她还想说话,步生娇却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便往帐子里走去。
“步姑娘,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辛兰挣扎着,步生娇却拽着她越走越快。
柏氿站在呜呜的风里,看着她二人远去的背影,招来一名暗探,吩咐道:“你去她们的帐子外守着,不要再让她们出来了。”
“是。”暗探颔首,柏氿继续道:“若是泽军当真攻进军营里,那么你就与其他的兄弟们一起护着她们俩离开吧。小步有孕在身,千万不可让她动武。”
“那……夫人您呢?”
柏氿握紧手里的玉屏箫,“我自有办法。”
“可是……”
“这是命令。”柏氿转过头,森而严的看着这暗探,道。
这目光很沉,压得人心跳都不由得一慢,暗探在她这威严的眸光里,缓缓低下了头,“是。”随后隐身退到帐外。
步生娇拖着辛兰进了帐子,辛兰皱眉道:“步姑娘,你怎么可以让夜姑娘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
“我这条命,是夜姐姐捡回来的。”步生娇淡淡说着,松开了辛兰的手,转过身来沉沉的望着她,“所以,我不会让她死。”
步生娇抬起手来,缓缓覆上自己的腹部,“哪怕是赔上我和孩子的命。”
辛兰一震,步生娇却已不再看她,转头朝帐外的暗探道:“进来吧,我有话要告诉你。”
夜色深深,军情紧急。
“夫人!”
“如何?”
“泽军已经陷入早先安排好的陷阱里,但是,仍在逼近!”
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柏氿面色不动,“再探。”
……
“夫人!”
“说。”
“泽军伤亡过万,正在三十里处原地休整!”
柏氿唇角一扬,“你带上二十个兄弟,扮成山鬼吓唬吓唬他们。”
……
“夫人!”
“讲。”
“泽军被逼退了十里!”
柏氿抬起头,望了望渐渐亮起来却仍旧阴沉的天空。
……还有六日……
“再探。”
……
天阴如泼墨,沉甸甸的压在远处山头,仿佛下一个瞬间便要轰的塌下来,掩埋掉所有的生机。
日升月又落,又过两日。
有暗探遥遥奔来,柏氿朝他问道:“九千策那边可收到信了?”
“收到了!策先生正领着白木十万精兵朝我营赶来!”
日轮隐在云层后,雨点落在泥地里。
柏氿伸手接了一颗晶莹的水珠,低低喃喃:“……下雨了……”
还有四日。
春日的雨,淅淅沥沥连绵着一下便是好几天。
黄泥路上渐渐积起一层足可末过脚踝的积水,马蹄重重踏在水里,溅起一圈迸裂通透的水花。
九千策扬鞭策马急急奔在山道里,身后是白木的十万披甲精兵。
雨水从他刀锋一般冷峻的眉角滴落,飘摇而跌宕的碎裂在风里。
天沉沉的压在山顶,又有大雨从山坡上冲刷下来。满世界哗啦啦的雨声里,不知为何隐隐竟有轰隆轰隆的声响。
九千策勒住马缰停下军队,转头朝山顶望去。
暗沉泥土腾空升起,仿佛一场太过厚重的风沙和暴雨。
树木倾倒,席卷在浪潮般的流沙里。
天地之间忽然蒙上一层暗黄的雾气。
雾气浩瀚瓢泼而来。
山,崩了。
柏氿军帐里的烛火忽然一灭,整个帐子顿时被笼罩在浓重的黑暗里。
她掏出火柴,将这烛火重新点上。
帐子又恢复了明亮。
还剩两天。
雨,一直没有停。
今日仍旧没有出太阳。
空气又湿又潮,润在衣服上,衣服潮得像是可以拧出水来一般。
枝头鸟巢经不住连日雨水的冲刷,晃晃悠悠砸在地上。
地上浑浊积水一路蜿蜒着渗进军帐里。
军帐里,柏氿挑了挑灯花,将这烛光燃得更亮一些。
第七日。
☆、第138章 弑父
短短五十里的路,泽军断断续续走了整整七天,足够久的了。
殷瑢早先命人布下的机关和陷阱,确实杀伤力极强。
但再厉害的机关和陷阱,也挡不住人海战术的碾压。
机关里密集的箭雨或暗器,总有用尽的时候。
陷阱那深邃巨大的坑洞,总有被尸体填满的时候。
泽军用整整二十万的尸体铺出一条血路,直直通往柏氿的军营。
第七日,仍旧是阴雨闷潮的天气,无端的令人烦闷。
二十万具尸体的腐臭混杂在潮湿风里,飘进军帐,招来许多黑羽乌鸦。
乌鸦蹦蹦哒哒集结在地上,睁着乌黑的眼珠寻着尸体。
柏氿没有去理会这些不祥的鸟儿,她负手站在帐口,默默看着帐外灰蒙蒙的雨雾。
雨雾里有暗探急匆匆奔来,“夫人,泽军已然逼至三里外!”
三里……
最后三里的机关和阵法最是凶险。
但若是面对三十万的军队人海碾压,想来最多只能再撑四个时辰。
柏氿微微抬头,缓缓的朝帐外伸出手去。
雨水密密麻麻落在手心里,有一些凉。
自古以来,所有以少胜多的战役都少不了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
但很显然,事到如今,是老天不想让她赢。
柏氿垂眸,神色平静的收回了手,看着前方灰蒙蒙的雨,淡淡问道:“九千策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
“知道了。”柏氿拂袖转身,“你不必再探了。叫上其他的兄弟们,护着辛兰和小步一起离开吧。援军……不会到了。”
她朝帐里桌案走去,将那支搁在案上的玉屏箫握在手心里。
箫体有一些凉,更凉的却是她的眼。
身后的暗探仍在犹豫,“夫人您……”
“同样的命令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言罢,柏氿执着玉屏箫,抬脚走进雨雾里,薄底黑靴踏过地上泥和水,坚而定。
密集雨丝落在脸上,钻进衣领,寒进心底。
腹部伤口受了潮,渐渐便隐隐作痛起来。
柏氿抬手在腹部伤口上轻轻一摸,摸到一手的血。
连日不眠不休,如今这伤竟是裂开了。
这裂得可真不是个时候。
柏氿垂眸淡淡的想。
她决定了。
泽军的目标既然是她,那么她再怎么躲也没有用,反而还会连累了辛兰和小步。
不如只身应战。
公孙老爷子教给她的音杀之术,会成为她对付泽军最后的武器。
她从初习音术到现在,一共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闻者必死想来是做不到的,闻者必伤大概还是可以有的。
不过如今她的腹部又受了伤,这吹出来的萧声,或许也传不了多远吧。
罢了罢了,传不了多远便传不了多远吧,能伤几个泽兵乱一乱军心也是好的,至少能给小步他们拖延一点逃跑的时间。
柏氿迎风走在雨雾里,衣袍猎猎,眸光浅淡。
……殷瑢……
……你若是知道我这样决定,大概会很生气的吧。
……但是,我啊……
……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哪怕是死。
天很重,风很凉,雨很密。
细密雨丝落在地上积水,荡开一圈一圈的水花。
柏氿踏过这一滩积水,身后却又有暗探来报:“夫人!步姑娘流产了!”
柏氿一惊,赫然回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