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来顺兽-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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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里的血管神经越来越绷紧,长生咬着牙努力忍耐,老黑留下的药他已经服下,上次还能微微地减轻他的痛苦,这次却迟迟没有发挥作用,大概已经失效。
这根本就不是药能够控制的病。
“能治吗?”
他曾经这样问老黑。
老黑费尽心思还是一筹莫展,毕竟吸血鬼病人,他行医多年从未遇过,而且是……他抚摸长生的胸襟叹息:“你这里被摘去了一角。”
被摘去了一角……
长生把自己封锁在行宫最偏僻之处,谁都不可能靠近,他举头望着银盘大的满月,无处躲藏。
陶米加快步伐,后来干脆跑了起来,四周的气流隐约变得急速,微风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成呼啸疾风,陶米跑到行宫最偏僻的位置停下,疾风在她停下的同时悄然散去。刚才她将长生那封书函送给这几天照顾她的狼族侍女,由她代她上马车,侍女最初有点胆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真被发现你便回来,这是我的意思,主人不会怪你的。”
看陶米一脸镇定,侍女答应上车。
陶米躲在角落等狼族们远去,她才走出山洞四处找寻,或许经过跑动,心脏无法承受而一阵阵揪痛,陶米抬起手抓着胸襟,喘了几口气也无法平息,她一步一步踏在泥泞之上,其实没有方向,凭直觉寻找,直到行宫被荒废的一角,她停顿下来。
别说是长生,这里连侍者也不会来,她推开长满铁绣的门,终于找到她想见的人。
“长生。”
被送走的人去而复返,他错愕地抬起视线,两人的目光在暗黑处相逢,近乎崩溃边缘的他看到渴求的欲望,终于失去了理智。
月圆后的第二天,陶米由侍女悉心打扮,她们替她换上一套白色的衣服,梳理好长发,将她放进铺满鲜花的棺木里,长生俯身拉着她的手,指尖相扣着,和她相比较下,他向来冰冷的手少有地温暖,而她手上则留有他给予的伤口,脸容仍然是那一晚留在他寝室时的熟睡模样,非常香酣。
耳边依稀回旋着她最后留下的说话:“大家都说你是狼人,我不相信,真的被猜中了,你是吸血鬼。”
不过,她说:“……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不告诉任何夜逆子民……”
他从疯狂中渐渐找回了清醒,发怔地看着她手腕上因他而起的伤口,一点一点流淌着鲜红色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也染红了他双眼,不过也这样的离去仿佛是她预料之中,陶米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医生说,我这里被摘去了一角,每逢月圆,它便痛得不能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卓司
长生守着陶米的棺木整整三天,他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老黑担心他的身体支撑不住,特意过来看望,长生摇摇头,嗓子沉沉地说:“我很好。”
他一直认为陶米的血碰不得,于是将她送走,谁知那天以后他身体里深藏着的叛逆基因仿佛被瓦解,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召唤着他走向失控,一次比一次疯狂,现今却有如高温的火炉一下子被降了温,心里是空的,却慢慢拾回了清醒。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他想像以外。
陶米的折返救了严重迷失的他,而他却无意地导致她病发,看着眼前仿如熟睡的人,他束手无策。
守到第四天晚月,主持丧仪的狼族过来相劝。
长生明白,他俯身望了陶米最后一眼。
她终究是要被埋下。
他想了片刻,抬手从自己脖子解下一物,当年养父送他的晶石,他把它挂在陶米的胸口上,似乎怕弄痛了她,每一个动作均是小心翼翼,旁边侍候他多年的侍者感受到他的忧伤,看着他嘴唇轻动,和她相约来生。
假如有来生,以此信物引路,回到他的身旁。
“那时候,我比谁都早认识你。”
他收回了手,这个晚月,夜空深浓如墨,属于暴风雨前夕。
长生无心欣赏,他凝望着丧仪的狼人盖棺。
大伙商量了一会,讨论不出个答案,于是来问长生,棺木应该打上多少口钉?
长生想了一下:“九十九。”夜逆的传说,每一口钉喻意一块石级,通往来生需要九十九级,铺就下一次相逢之路。
侍者领命,打钉的声音在宫殿中此起彼落。
长生闭一闭眼,另有侍者送来批卷,他沉重地拿起印章盖下,将陶米安葬于遥望行宫的东山顶上,月圆之时,满山银辉,清澈的瀑布,醉人的湖泊,在那里长眠陶米应该会很喜欢。
棺木被严实地打上钉子,晚月前它被运送到行宫门前,长生骑着马亦步亦趋,天上积压着的云层终于蠢蠢欲动,不一会便飘起了雨丝,点点滴滴洒落长街,染湿棺木,老黑看天色不好,追了上来劝说:“他们必定会把陶姑娘仔细安葬,主人身体刚好要多加休息。”
长生一直看着送葬队伍远去,然后成了黑点消失,这才点头回去。
太阳消失后的千年,夜逆在文明与未开化之间徘徊。
城内以王宫为中心,子民们建起高度技术的仿肉类食品加工场,受文明薰陶的夜逆百姓以加工食品作为主要粮食,然而在文明不及的城外,仍然住满茹毛饮血,不能进化野兽的原始地带,连小部落也常有异族间的小战争。
城内百姓遵守土地划分的法则,公平交易,城外以武力解决,画地为王,甚至强行婚配、越界狩猎、操控丧尸扰乱秩序等等……文明和野蛮两种极端差距在同一大陆上明地里、暗地里共同展开。
一队百兽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东山,他们巡视完边陲作乱的情况,眼见天色骤然转变,大家商量了一会,决定在东山脚下驻扎,停歇一晚。
随行部下准备食物和寻找休息的山洞。
雨势时疾时缓,连连绵绵,天的尽头偶尔划过一道闪电,照亮起一小角落,声音不大,估计打雷的地方非常遥远。
卓司看着夜空,耳边雨声嘈吵,冰凉的水点滴落手背,他把视线收回来,一时间有种出神的放空,直到身体涌起一股热流,他才抬手按着胸腔禁不住轻轻咳嗽。
过了很久,他问:“这场雨还有多久?”
随行精通天文的侍者以落到地上的雨花推算,几天都不会停顿。
此刻天然岩石遮挡之下的一片空地,兽族们生了几个火堆,侍者开始在火堆旁干活,准备今晚的晚餐,边陲作乱情况没有很严重,非法进入夜逆的也被赶走,经过几天辛劳,大家在大雨中显得特别雀跃,不时围绕火堆或是跑到岩石外的雨帘穿梭,玩得不亦乐乎。
卓司只吃了几口,便经由侍者打点下来到瀑布下游。
城外一带属长生王的领土,他们一行借路经过,并没打算打乱他的安宁,东山景色怡人,瀑布下水质清澈冰凉,浸泡其中胸膛那股灼热的感觉舒缓了不少。
而在同一时间,这场雨打湿了土地,山路之间行走每一步也黏着泥泞,非常不方便。
行宫出发的送葬队伍约由三十位身材精壮的狼族组成,他们的步伐整齐一致,马不停蹄,晚月前来到东山山腰,雷电轰隆隆的非常震撼,划过的光,像是要把夜空照亮得如同人间的白昼。
就在这个时候,沉闷的脚步声、清脆的雨声变得有点不寻常,咚咚咚咚──似乎谁正在发出讯号,不过雷声很快便盖过了它,没有引起狼族们的注意,送葬队为首的老大看天气恶劣,考虑是否要等雨势稍缓再上山,他问熟识地形的属下:“附近有没有空旷的地方可以停棺?”
“似乎没有。”
狼族老大只好挥手向送葬队说辛苦点,不能停,狼族们发出应好的号叫,响彻山头,静下来后,不寻常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试探性的击打,闷闷的,棺木里敲着,恰巧雷声停顿,抬棺的狼族终于听见。
他们在雨中面面相觑,谁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搞错,直到棺木明显震荡了一下,大家才不约而同地煞停。
带队的老大看他们停了下来,高声说:“别停下,继续向前。”
其中一头狼叫道:“有声音──里头有声音!”
接着是不迭的撞击,似乎有种破茧前的鼓噪,他们把它放了下来,雨水洒落木盖之上,众狼朝四周退开,睁着狼眼看这台几百斤重的棺木在土地上不住摇晃,一时间没狼搞得清楚发生什么事。
陶米更搞不清楚。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困在狭小黑暗的箱子里更无奈?她连惊慌、恐惧这些感觉暂时也生不起来,依稀记得──
折返,是,折返。
月圆前长生下令把她送走,而她将入城的书函转交给小狼女,让她冒充她进城,自己却没有走,如果交朋友只能共欢乐不能共患难,那就太没义气了。于是她四处找寻,跑得心脏疼痛,呼吸困难。
最终在行宫荒废不堪的一角找到夜逆里的长生王。
──吸血鬼。
果然,长生忘我地咬破她的手腕,将他渴求的食物送进嘴里,陶米其实不是很害怕,她看见他解除了蚀骨锥心的痛苦,容颜渐渐平静下来,她感受到喜悦,这一生她病发过很多次,每次都迷迷糊糊的,在她失去知觉前,她认为人生最后一次病发,因为长生而变得有意义。
陶米当时觉得,她是死了。
结果没多久后,意识又渐渐恢复。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很长的一觉,梦里有医生,有宁宁安安,有长生,有被困石牢时看见的阳光,甚至耳鼓发鸣的雨声,她在雨中拉下蒙面男人的白巾……
可惜她没看清容貌便醒过来了。
长年疼痛的心脏此刻无比舒适,除了躺得太久四肢麻木以外,浑身充沛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她以指尖摸索四周,隐约推断被困在一个长形,空间不大的木箱里,她没法坐起来,只能用脚去踹,用手向旁边击打,它太严实了,令到外间的声音和光也透不进来。
像极了棺木。
是棺木。
陶米郁闷,她还没死,怎么就被葬了?
当下使尽气力不住推撞,她想打开它逃离。
送葬的狼族看呆了,有的还狼毛直竖,尾巴僵直指向了天空。
其中一只狼开口,他压低声音跟老大说:“……是、是陶姑娘。”
却被老大厉了一眼:“乱说,陶姑娘是个杯子都握不稳的病姑娘,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有狼说:“还活着,打开棺木看看。”
却有狼反对:“她的气力太大了,一旦打开棺木,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甚至瞎起哄的叫叫:“是丧尸!陶姑娘变成了丧尸!”
全场静默了。
好一会后,有狼拍拍强壮宽大的胸口,“不可能啦!”
狼族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却并没有传进棺木。
陶米把耳朵贴近静听,棺木太厚了,外间什么声音都没有。
继续留在这里,不被吓死也闷死。
她握起拳头,运气,然后使出平生最猛力一击,棺木随之剧烈震荡,咚咚咚咚……几口钉子从木盖上飞脱,围观的狼人们目瞪口呆。
也包括了陶米。
这下力劲完全在她想像以外,她揉了揉拳头,怎么会这样?不过她没时间思考这股力量的源头是什么,她连环击打,叮叮当当,把十来口钉子松开了。
棺木的缝隙透进发丝般的光线,陶米眼睛在漆黑里眨了眨,接触到光了,她兴高采烈地抬腿再接再厉。
棺木猛烈的摇动着,挪开了好几大步。
狼老大看情势不对,于是发施号令:“压着它!压着它!”群狼蜂拥而上,透进棺木的那缝光瞬间熄灭。
陶米感受到外间的阻力,她使劲挣扎,拳脚交加,外间的雨水下个不停,棺木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加上他们处于狭小的山腰,根本没法容纳狼族和棺木交战。
于是一个不稳,狼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它擦过泥泞往下滑,飞离山腰直接掉了下去。
送葬队丢了尸体,大家也都被冻住了。
躺在棺木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