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来顺兽-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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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着简陋的夜逆卷宗,长生为她指出收藏夜逆所有种族记录的画像,陶米埋头认真翻看,从狼人到豹人、狐人、犬人……甚至是丧尸,陶米被震惊到了。
除了野兽夜逆还有丧尸,这个地方真不能乱跑。
书架上的画像几乎都被她翻了遍,她所看见的却没有记录在案,或许当日的印象只是一场梦。
心情忽然有点失落。
陶米把翻乱了的画像一卷一卷放回原处,藏书室亮着几盏点燃的壁灯,风吹烛影摇动,有点过于寂静,长生没有说话,于是她走过一排排书柜探头看,疲倦的他正在案前支着腮打盹,他的呼吸很轻,长长的睫毛紧合下来,脸容非常的宁静安然,陶米没有惊扰他,拉了一张椅子陪着他坐,旁边的火炉冷却,她轻手轻脚添了些柴火把温度提高,然后又回到他身旁静静坐着,流落到非人类世界没被一口吃掉,还遇上这么好的人,也算幸运了。
自从回宫以后,倒没见他发病过。
患的到底是什么病?
他的真身又是什么物种?
陶米凑近瞧瞧,长生突然咳嗽起来,陶米被吓了好大一跳,她身子稍微后退,过了会,藏书室仍然一遍寂静,长生没有醒来,刚才只是睡梦中不自禁发出咳嗽……
沉沉重重的,让她联想起雨中曾遇过的蒙面男人。
──“叫你阿喂。”
陶米盯着他熟睡的眉眼,拿起桌上的一块手帕,轻盖到他的脸上,长生呼出的气息吹动手帕,陶米凝视了很久,拿开了。
不是。
她垂眸叹了一口气,怎么傻得以为他也来到夜逆。
藏书室又再响起咳嗽的声音,她替长生取来一件披肩,轻轻披在他身上,手突然被他攥住了,长生张开双眼,她发现他眼里总有一份令人眷恋的温柔,然而所说出的话却教她瞬间冰封:“过几天送你走。”
陶米双眼发直地看着他。
长生唤:“陶米?”
“哦。”她回应。
陶米住在行宫的日子几乎每天也跟着长生,他去药室,陶米在药室里看草药,他离宫巡视,她也跟着他在城外到处看看,长生有如多了一个小影子,进食时餐桌上偶尔还会传来阵阵笑声,这是行宫生活了多年的侍者从未看过,他们认为等同每天都是月圆般可贵,这样的欢乐侍者们以为会一直延续下去,没想到熄灭来得如此急遽。
一连几天陶米都在自己的山洞里用膳,长生命侍女将食物送过去,他离开行宫也再没带着她,终于今晚用膳前他想了想,招来侍女说:“去请陶姑娘过来晚膳。”一会后陶米出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看他的眼神透着失落和战战兢兢,她朝坐在木桌另一角的长生点头。
“你好。”
他没有回应,仍旧默默地进食。
直到用膳完毕,陶米站起来和他鞠躬,谢过这一顿饭,她哽咽地说:“如果没事,先回去了。”她的声音很轻,表情没精打采,长生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她离开以后,他才淡淡地转看陶米走向卧室的背影,直到消失。
这几天下着雨,阴冷潮湿,长生身体不适,老黑每天注意着长生的变化,送药后他问:“主人要不要……”
他自然知道老黑想的是什么,摸摸他的耳朵,毫不考虑地说:“不要。”
“她是夜逆踏破铁鞋也找不到的食物。”
长生打断:“我已经决定将她送走。”
陶米身上带有一股有别于夜逆子民的气息,藏都藏不住,只怕一旦离开行宫,一时半刻就会被拉去占领占领,或是错误走进原始地带让不能进化的野兽一口吃掉,那未免太浪费了。
而且死无全尸。
老黑觉得陶米前途堪舆,“主人,把她赶走不是放生,而是赐死啊。”
“所以,她只能去一个地方。”
老黑瞬间会意过来,他为长生准备笔墨修书。
计算时间的沙钟填满了一条条画有刻度的线,晚月不知什么时分,山洞的被窝非常温暖,床边有提升温度的火盆,晚餐时侍女送来了几种不同的食物,陶米犹豫了一下,张口唤住,她问:“你们主人身体好吗?”
侍女摇摇头,连尾巴耳朵都耷拉着。
陶米没事了,让她离开。
她把晚餐吃得干干净净,肚子明明很饱,仍然是睡不着。
陶米盯着粗布织的床幔,想起到夜逆以来的种种事情。
最初醒来她身处一个荒凉的地方,那里不属于夜逆国土,后来长生行宫的狼族越界狩猎,误将她抓进夜逆,他们说,她是食物,而且千载难逢,陶米瞅瞅自己的手和脚,很瘦,她一直病着很难长肉,所谓的与别不同估计是人类的身份,什么病是把人类当作食物的?
不过他也放了她一条生路。
或是……给她准备了一条死路?
她从夜逆外来,现今长生要她离开,想必是要驱逐出夜逆返回原地。
那里有着无边无际的死寂,连树木都不长叶子,而且潜伏数之不尽的猛兽,她曾经被多头豹子盯上过,若不是狼人先把她抢了,大概已经超生。
想起被流放的世界,陶米有点害怕。
她下床穿上鞋子,外间刮风下雨,她披着毛茸茸的白裘走走停停,终于还是来到长生的寝室外,外间的守卫看见她差点要举起矛头刺来,搞清才知道是她。
“食物……陶姑娘。”
她的名字也是食物,什么称呼其实没关系,陶米无所谓地笑笑,她把怀里抱着的几瓶酒给了他们。
这个时分属晚月,夜逆里所有小动物几乎都睡着了,两头狼守卫去了喝酒,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陶米在门外徘徊,她举手想要叩门,又犹豫地收了回来,她无所事事地低头踱步。
直到寝室外印满她湿漉漉的足印,再也找不到干涸的地方,她抬起头,对上倚在门边的长生。
他背着火光,看不清表情。
呃……陶米有被抓包的心虚。
安静了一会,她说:“晚安。”
“晚安。”
然后转身。
这一晚长生也睡不着,陶米住下以后,他尽力躲过两次满月,难道又要躲藏第三次?他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拥有理智,距离月圆还有几天,他摸摸的胸口,应该没那么早病发,导致他心绪不宁迟迟没睡的原因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辗转之间他听见雨中隐约夹杂着的脚步声,能够分辨并非来自小动物,打开门便看见她。
陶米看他转身进屋子里,失望地要离开。
然而走没几步,陶米做了个深呼吸,追了进去,她看着坐在床上的长生,豁出去地说:“我会缝衣服、会抹地、会做菜、会带孩子,我还会淘米,我是很有用的,别赶我走好吗?”
“不行。”
两个字就把所有说话推翻,没有转弯余地。
陶米双眼红了一圈,问:“为什么呀?”
长生沉默了会,“你是令到我病发的根源。”
她怎会有能力令到他病发,陶米有点无辜:“……我什么都没做过。”半晌,她改问:“如果我在你病发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行吗?”
“只要你没走远,我大有可能把你找出来杀死。”
“可不可以不杀?”
“所以要把你送走。”
国土的主人不留客,唯有离开准备给豹子分成小块吃掉。
陶米不自禁地瑟瑟发抖,除了寒夜冷雨,更大原因源自心里。正想转身,窗外划过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陶米脸色刷白险些站不稳,背后有声音叫住她:“陶米,”语气意外平静,有如闲话家常,“你过来。”
陶米红着兔子眼,鼻子也有点发酸,她生来就被遗弃,长生认识不久,被他送走本该没什么大感触,然而转身那一刻她却发现心里很疼,不知从哪时开始,电光石火间对他产生了微妙的关系,有如亲人的依恋和倚赖。
似乎跟着他便有安全感,他却不要她了。
长生把冰冷的她拉下来,盖上被子,陶米反应过来时已经睡了在他的床上,占了他的床今晚他睡哪?陶米还没问便见长生侧着躺下,他也累了,两人相距了一米,窗外听见震撼的雨声,打雷的白光忽闪忽闪,陶米微微靠近了他,长生却没有伸手过来,只是闭上双眼。
他习惯了保持距离,对象是谁都一样。
第二天长生命侍者准备好马车,陶米听见外间有马蹄声停顿,侍女把早餐送到寝室,吃完这一顿饭便要离开了,侍女唤醒迟迟没起床的她,陶米闭着眼颤抖,她看陶米有点怪,马上禀报主人。
没多久后,陶米听见床边有声音问:“怎么了?”
“……我不舒服。”她把头闷到枕头。
长生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有烫热,陶米说:“是心脏痛。”她不愿意动,长生没办法,唯有让她晚一天起程。
他把一封信交到她手里,叮嘱着:“这封书函你小心保存,千万不要丢失,只要有它你便可以在夜逆好好生活,夜逆王也会善待你。”
陶米意外,“不是去喂豹子吗?”
“进城。”
夜逆这遍国土的环境、制度和物种,她始终有着太多的陌生,长生觉得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说完,作为一个不擅于说话的人,不知从何说起。
“很多事你还是亲自去看。”他简约地说:“夜逆有很多规则不一定是对,但没了便不能运行,别随意挑战它,这样你就能够活得平平安安。”
“夜逆王很陌生。”听起来就觉得很可怕。
“夜逆王……”他试图为她形容一下,消去她的恐惧,然而停滞了半天,他说:“很陌生。”
“……”
她不想浪费了信,“没有药也是会死的,很感谢你的心意。”
长生却道:“进城后慢慢治病,你的病或许能够治好,到时候给我带一个消息。”
距离下一次月圆只剩下两天,长生召了老黑去为陶米看治,老黑一眼看穿她装病不起程,他撮着胡子说:“我曾劝主人将你留下来。”
陶米也为自己争取:“老黑叔,你替我说点好话。”
老黑摇了摇尾巴,一副爱莫能助的语气:“主人说一不二,我也没办法哪,陶姑娘。”他的爪子在陶米手上拍拍两下,请她别误解他,陶米苦笑,她明白的,老黑现起笑容:“其实我为你在主人面前说尽了好话,你能做菜、喂马、洗马桶,又可以给主人生孩子,生完孩子还能把你吃掉,主人就是想不通你的好处。”
“……”不要想通的好。
上次月圆长生病重,后来她亲自将他送回来,现在临近另一次月圆,长生心急火燎要把她送走,陶米直觉他的病和月圆有点关系,夜逆子民逢月圆进化,他也要进化吗?
问老黑,老黑绝口不提。
满月当日,长生仿佛知悉她装病不起程,下令要将她送走,并且马上执行。
他却没有出现过,不知所纵。
部下收到主人的任务,没半刻迟疑,他们风风火火来到陶米的山洞请人,山洞的门是一块粗厚的木板,狼族在外叫了半天没人回应,于是他们摆了摆尾巴,抬起狼腿一踹,没有锁可以直接拉开的木板──碎了。
“得罪了,这是我们主人的命令。”
陶米缩在被窝里颤抖,狼族们看她卷曲着的身子,似乎病得很严重,不适合起程,可是长生王的命令不可以违抗,于是他们将病重的陶米连着被子抱上马车,驶离行宫。
长生从窗口远眺,马儿撒开腿,声音大起,不消一刻便绝尘而去。整段路空旷无人,他怔然地凝望,一颗心如同石头掉落深不见底的湖,一直往下沉,终于再次过回他的日子。
他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这座行宫除了他的兽族侍者,他只要每天灌溉的红花作伴,那便可以了。
身体里的血管神经越来越绷紧,长生咬着牙努力忍耐,老黑留下的药他已经服下,上次还能微微地减轻他的痛苦,这次却迟迟没有发挥作用,大概已经失效。
这根本就不是药能够控制的病。
“能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