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楼-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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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清爽的风夹着春日里花香扑面而来，显露出生机的季节，总让人心生愉悦。离若眯起眼，似乎在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消瘦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舒服的笑意，仿佛连日的苦闷就此散去。
她的长发已经没再挽起，那么松松的散下去，纯白得如同春日里一汪没有融化的新雪。飞散的花瓣打着旋落下，她置身其中仿佛一个精灵，一个虚无的精灵，美丽的让人心惊。神情明明已经那样疲惫，可眼睛依旧明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坚硬的执着。
这是萧靖雨第一眼看到时所感受的，他慢慢走到离若身边，然后接手了蝶舞的位置，让柔弱的离若依靠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替她拈去发间的花瓣，动作轻软温柔。
神情黯淡的蝶舞带着其他伺候一旁的下人行着礼退下，离若越来越虚弱，也许，能让这两个这样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其他人都离去，空旷的湖边只留下两人，她与他这么靠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阿离，你喜欢这里吗？”萧靖雨问。
离若微微舒了一口气，“嗯，很喜欢，这么安静又开阔，等我死了就把我葬在那棵最大的梨树下吧。这样，我就可以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一直陪着你。”
没应她的话，萧靖雨的手环绕过她的腰，让两人间的接触再无间隙。“阿离，你希望我能统一这个武林吧。”他的下颚轻轻抵着她的头顶，“我就代你收服它如何？”
有刹那的失神，离若随即笑了。“嗯，就那么做吧，我想看你有一天高高在那个顶端的样子。”若是有了些能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往后的日子便会容易过些吧，离若只是那么天真的想。
她的手指动了动，萧靖雨便明白了意思，伸出一只手来把它握在手里。“帝休……说的不错，我们两人的命格果然不太相合，人果然还是不能逆天而行的。”她叹，却无多少遗憾。
萧靖雨抬头望天，忽然道。“阿离，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她眨眨眼，“你是在说如果我死就会忘记我么？”
他的语气很平淡，“还有更久前呢，我们一起离开大雪山时。”
离若细细的想起，然后一笑。“对了，那时我们约好绝不会因帝休的预言而背弃彼此！”她的牙齿一颤，却再也压抑不住体内五脏六腑如同凌迟的剧痛发作，那种痛楚让人无法分清楚什么是痛苦的尽头，却又让你无时无刻不被更大的痛苦的包裹，袭击，然后淹没。就算是像她这样能隐忍的人也会轻轻的战栗，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但萧靖雨仿若不觉，只是望着清透的天空，更紧的搂住了她。
“阿离，不止这些呢，我们约好了要纠缠今生今世的，我决不会先行离你而去，如果真注定必须分离，也要由我亲手斩断一切的。”
努力平稳呼吸，神智虽然清醒，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离若每一刻都在忍受着如同地狱轮回般的煎熬，她已经快到极限了，若不是那超人的意志力在忍耐，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我……记得呢！”
萧靖雨仰起头，笑得轻软柔和，但却空洞得绝望。“我答应过你的一定都会做到。”
离若想笑，可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身体里肆虐的毒性。她在挣扎，努力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挣扎沉浮，只为再争取一点点更痛苦活下去的时间。
忽然，一阵刺入心肺的冰冷竟奇异的终结了那些没有底限的痛苦，一线冰冷缓缓而从容的侵入，然后又缓缓而从容的抽离，平静得仿若来时。
瞬间，身体上留下一个空洞，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止了，心脏激烈的挣扎了下，终于停止了微弱的跳动，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过，虽然很冷，却终没有痛苦了。
眼里，只看到那把从身体里抽出的墨魂沾染着自己温热的鲜血划过天空，带过一道极美的弧线。
呼吸渐渐无力，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离若想笑，所有的痛苦都将结束了。
唯一的遗憾是这个终结来得太快。回头，那男人刹那失神的脸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伤心入骨，恨不能以身相代。
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缓慢却坚定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那么认真的凝视，好像就此把所有都刻进心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萧靖雨，一个人会寂寞吗？”
他不答，表情里却带着近乎凄厉的绝望。
想再安慰他什么话，可不知是没有力气了，还是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离若最后的声音化作了唇边轻轻的一叹。
意识开始涣散，手无力垂下，可却在落下的瞬间被萧靖雨抓住，重新帖服在自己的脸上，两人默默的相望。然后萧靖雨缓缓倾身而下，冰冷的唇覆住了她的，似乎用这个作为来世约定的印记。
哀恸的花瓣仿佛受到感应，纷乱狂杂的被风席卷起来，然后又慢慢飘落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长长的睫毛终于缓缓垂下，离若恬静的合起了眼眸，神情平和而安宁，再没有痛苦，也不会再挣扎，她终于解脱出来。
萧靖雨安静的抱着离若，只是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没有声音，却能看到他那微微颤动的肩膀，那样哀傲的背影仿佛要到天长地久，怀里的女人就像是在沉睡，美丽而凄然。花瓣却一直在飘落，铺天盖地，美得就像是春天叹息的眼泪……
（ 离雨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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