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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蝶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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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烟花醉

农忙过去以后,山下镇子里能够帮的散工就越来越少了,于是阿牛每天除了多砍些柴,就是多抓些猎物下山去卖。
然而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连动物都很少出没了,阿牛只能砍更多的柴,每天都要忙到天擦黑,才匆匆赶回家。
虽然如此,但是日子还是过得一日比一日艰难了。
胡蝶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但是阿牛还是什么活也不让她插手。
每顿饭他总是给自己盛一大碗米汤,而把锅里所有的米都捞给她。
她有时候问他饿不饿,他却总是憨憨地一笑,抬抬手中的大碗说:“吃这么一大碗怎么会饿?”
下第一场雪的那天,阿牛给胡蝶的床上又加了一条被子。
但是他自己仍然拥着原先的破铺盖卷坚持睡在地上。
好几次,胡蝶叫他睡到床上去,他都拍拍胸口说:“没关系,我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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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雪初晴的清晨,阿牛如平时一般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轻轻掩上房门,生恐惊醒沉睡中的胡蝶。
不一会,院子里飘来米香,他照例盛上一大碗米汤,草草喝了,背上家伙往山里走去。
一阵凛冽的山风迎面吹来,他裹紧身上单薄的棉衣却仍然打了个哆嗦,嘴唇冻得发紫。
附近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砍的柴,走了三、四里地,才看见一块象样的地方。
阿牛顾不上寒冷,赶快忙了起来。
从清晨到晌午,从瑟瑟发抖到满头大汗,他干得那么投入。
捆好的柴堆得像小山一样,他艰难地把柴山背到自己背上向山下的镇子走去。
走着,走着,迎面一阵大风,把他吹得脚下打飘,险些摔倒。
他紧了紧肩上的草绳,稳了稳身形,又从路边的矮枝上捋下一把雪,捏成个团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愉快地哼着歌加快脚步向山下走去。
阿牛始终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一个纤秀的身影在微微发抖,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胡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的某处开始悄悄融化了。
他的衣衫那么单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可他竟然还在啃着雪球——他是真的饿的。
从后面看他单薄的身躯已经完全被柴堆掩没了。
胡蝶咬了咬唇,仰起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天是铅灰色的,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虽然她曾经以为自己心中的冰雪永不会消散,但是阿牛的火热与赤诚却一次次撼动那坚不可摧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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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牛瑟缩地从夜风中推门进屋的时候,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屋子里暖意融融,狭小而摇摇欲坠的木板床换成了宽大的藤木架子床、破旧的箱子换成了崭新的衣橱、屋子正中燃着一盆炭火。胡蝶穿着合身的粗布衣裙笑吟吟地坐在凳子上。
掩了门,怔怔地站着,看向胡蝶的眸中闪着异样明亮的光。
他动了动嘴唇,但是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胡蝶暖暖地笑了笑,轻轻地道:“我叫胡蝶。”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起自己的名字。
之前,因为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所以用“你”、“我”的称呼已经足够了,阿牛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她也没有提过。
“哦。”他傻傻地应了一声,仍旧木木地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双眼睛却是亮亮地没有一刻从胡蝶身上移开过。
不知道是因为阿牛炽热的眼神,还是因为盆中的炭火烧得过旺了,胡蝶竟然觉得双颊微微发烫。
她掩饰地撇过脸,指着一边的铜盆道:“快洗洗手,吃饭吧。”
阿牛应声洗过手,她已盛了一大碗米饭递给他。
桌子上一盘炒鸡蛋、一盘大白菜、一锅鸡汤,香气四溢,色泽诱人。
他接过饭碗已按捺不住风卷残云起来。
胡蝶端着自己的饭碗,沉吟着道:“阿牛,我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已然吃完了一碗,他抬起头来道:“好啊。”
忍俊不禁地伸过帕子,帮他拭去颊上的饭粒,柔声道:“抱歉,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家的东西换掉了。”
阿牛看着她的眼眸仍是泛着灼灼的光彩,却似是羞赧地一笑道:“应该是我说谢谢。”
又给他盛了碗饭,递到手里,胡蝶轻声道:“慢点吃。”随即垂首目不斜视地开始吃饭——不知什么原因,那双热热的眸子让她竟不敢直视。
阿牛的唇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声音仍是木讷地应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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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阿牛抢着去洗碗。
等他回到屋里的时候,新买的浴桶里水汽氤氲,胡蝶拿出从里到外崭新的一套衣服,叫他沐浴。
这下阿牛真的脸红了,手里捧着衣服嗫嚅了半天。
胡蝶看到他的窘态,轻笑着跑出屋子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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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格外寒冷,胡蝶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内心的温度稍稍降下一点。
沉寂的夜,月华浅淡,可是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屋子里隐约传来水声,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阿牛生病的那天扶他进屋时抵在自己肩上那灼热的胸膛,不由地抚着自己的双肩。
如果说薛醇的爱是醉人的酒,注定汹涌澎湃令人如痴如醉地晕眩,那么阿牛的爱更像是温热的茶,恬淡安稳只要你想,随时都在。
爱?!
她的身子僵住了。
敏感如胡蝶,阿牛清浅若溪水般的心思她一直都明白,甚至,从第一天醒来,她就知道这个淳朴的山里汉子对自己的情意。
即便阿牛从未表白,她依旧无法忽视。
可是,胡蝶也知道,他与她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阿牛真挚单纯,而自己却有着太多不能磨灭的复杂过去。
但就在刚才,她竟然将阿牛与薛醇相比较!
这是什么意思?
她太明白了。
从来没把薛醇和别人比较过,因为薛醇是她钟情的人,拿自己爱的人和自己不爱的人去比较,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既不公平,就失去了比较的意义。
只是,刚才,胡蝶竟然同时想起了阿牛和薛醇。
她怔怔地靠在草棚边,心思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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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沿上,看着阿牛在房里手足无措地到处乱转。
“你在找什么吗?”
他停下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找铺盖。”
胡蝶指指床上簇新的被褥。
低下头道:“我,我找旧的那个。”
她轻轻叹了口气:“旧的已经被我扔掉了。”
阿牛惊诧地抬起头,张口结舌道:“那,那我……”
“你今晚要睡床上。”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他又把头低下,良久,才冒出一句:“那你呢?”
胡蝶抿了抿嘴道:“我也睡床上。”
健硕的身体好象僵住了,头垂得更低了。
她忍不住伸手遮住唇边不断扩大的笑意,转过身除去外衣,合着中衣钻进靠里面的被窝。
见阿牛仍旧僵在那里,笑道:“难道你要在那里站一晚上?”
讪讪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他踌躇地挪到床边。
指了指对面,胡蝶道:“你睡那头。”
他没动,她抬首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我……”阿牛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脚臭。”
终于没忍住,胡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抿紧了嘴唇,依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微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那就跟我睡一头吧。”
这次阿牛没说什么,而是开始解外衣。
胡蝶的脸一热,忙转身向里睡进去。
听着他脱了外衣,吹熄了灯,又钻进身边的被窝,她的心竟然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所幸床很宽大,阿牛贴着床沿,胡蝶贴着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再睡下一个人的。
不知惴惴地过了多久,阿牛那边终于发出均匀的鼾声,她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松弛下来。
等心情平静下来,不由暗骂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却弄得好似要勾引人家一般。
继而又为自己开脱:虽是江湖儿女,但是除了薛醇,她从未和别的男人如此接近过。
而阿牛身上有一种出奇的令人信任的力量,和他在一起胡蝶不由自主地放下所有的防备和负担。
也许,是因为像阿牛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构成威胁,所以她才会有安心的感觉吧。
胡蝶的睡眠本就轻浅,而阿牛的鼾声就在耳边起伏,于是,这一夜几乎辗转无眠,直到天光放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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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同榻而眠以后,阿牛的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
胡蝶在第二天早晨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说是作为住在这里的房钱,阿牛没有推拒,当天也没去砍柴,而是不知从哪里背回几筐碎石板。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他每天从这些碎石板里挑选、打磨、拼凑,把整个小屋的地上都铺满了。虽然石板的颜色、形状各异,但是每一块都被阿牛打磨得光滑平整,所以整个屋子的地上虽然颜色班驳,却也平整干净,远胜于之前的总是尘土飞扬的土地。
而胡蝶,也会在他专心忙碌的时候下山买菜、做饭给他吃。
屋里的地铺完,阿牛又买了些瓦片,把屋顶修缮一新。
再后来,胡蝶干脆叫他把院子里的草棚也拆了,打算重新盖间象模象样的厨房。
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阿牛每天砌砖盖房,胡蝶除了买菜做饭,闲下来也帮着搭把手。
也许是因为白日劳累,也许是时间久了慢慢适应了,胡蝶竟也渐渐能在阿牛的鼾声中入眠了。
而阿牛在胡蝶的面前也不似以前那么拘谨了,两个人一起干活的时候,竟也是常常有说有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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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全都忙完,除夕也近在眉睫。
这天早晨,因为家里的活告一段落,阿牛便将下山买菜的事又揽过去做。
胡蝶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凝望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头莫名涌起一种亲切的感觉——家的感觉?!
她被自己的醒悟吓了一跳。
回想起和阿牛相处的这一段的点点滴滴,虽然平静,虽然平淡,可是却是无比的安稳,那种毫无芥蒂、了无负担的轻松和淡淡的愉悦,虽不是刻骨铭心的震撼,却让她有一种相濡以沫的安然。
没有血腥残忍的撕杀,只有云淡风轻的宁静。
没有惊心动魄的谋划,只有温润舒缓的泰然。
没有情思百转的纠结,只有清澈见底的坦诚。
这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她不能回答。
也许,只是她心底的骄傲不愿意承认她会对平庸如草芥的阿牛有一点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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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前鹅毛大雪连下了三天,山路被封死了。
好在提前备了许多年货,胡蝶和阿牛的这个年,也是过得颇为丰腴的。
年夜饭上甚至还有酒——两大坛烧刀子。
空山寂静,阿牛的兴致却似乎很高,为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酒,看着胡蝶笑道:“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年。”
她的心微微一酸:“以前都是你一个人过的吗?”
阿牛笑了笑:“也不是,小的时候也是和爹娘一起过年的,他们死得早,那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粗瓷碗推到阿牛面前:“我陪你喝一杯。”
他的眼里闪过惊喜的亮光,忙抱起坛子,却只倒了小半碗酒。
胡蝶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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