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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血蝶吟-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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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得如同梦中的疼痛,却原来胸口的这个蝴蝶是为了掩盖曾经如此深重的伤口,也许那时她还小,不记事,可是身体却已如实地深深铭刻下了当年的痛苦。
阿牛用力地将双拳握到骨节发白:这一刀比插在他心口更疼上千百倍。
然而一刀好似还不够,在伤口上摸索了一会,胡蝶不得不割下地二刀,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
他抿紧的双唇已失去了血色,大力攥着的双拳已格格作响。
终于,在割下第五刀以后,因疼痛失血而惨白的脸庞上才露出一个舒展的微笑。
小心地在伤口中捻动,不顾鲜血潺潺已洇透了身侧两旁的衣衫。
蝴蝶浴血。
拈起从深深的皮肉下抽出的一个小小的银捻,虚弱地微笑着递给阿牛。
没有伸手接,而是飞快地替她点穴止血,润湿一块纱布,仔细地为她擦拭伤口,然后,微颤的手探入怀中取出装着封血续肌膏的瓷瓶,将所有的药膏尽数小心地涂抹在那已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晃着银捻几次要塞到他手中,却都被避开了,他只是绞干一块纱布,用心地为她擦拭额上细细的冷汗。
“你再不接我可就扔掉了。”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能沙哑着声音弱弱地做了一个要扔的姿势。
无奈地一声叹息,终于还是接过她手中的银捻,小心地浸入水中,轻轻的捻弄半晌,终于展开成一张薄如蝉翼的银箔。

轻薄的银箔上绘制着一把设计精巧的蝶形钥匙。
阿牛无言地递给银九——他知道该怎么做。
银九接过瞥了一眼,忽然低声道:“是埋在皮肉之下?”
“是。”回答的声音无比疲惫。
迅速地看了一眼屋门,踌躇地道:“这是影卫传递重要物品时才会用的方法。”
“我知道。”阿牛的声音带着一缕复杂。

床上的人儿脸色依旧苍白,却已睡得黑甜。
巨痛后的疲惫令她失去了应有的警醒,而他只是静静地凝视。
疼惜地握起伸在被外盈盈纤细的皓腕,那羸弱无力的触感令他再次痛碎心扉。
忽然,无意中碰触的脉息令满是伤痛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愕。
轻轻地捧起纤手,小心扣住脉门仔细分辨,心头却不禁狂跳起来。
这几日来她种种的反常终于豁然明朗,原来,却原来……
强抑心头的狂喜,凝睇熟睡中的佳人,不禁悄悄将吻印在她额角。
无声地宽衣躺到她的身边,怜爱地将娇躯拢入怀中,甜蜜、担忧、疑惑、悲怆齐齐在心头百转纠结。
甜蜜。
倾心相爱之人有了自己的骨血,从今以后,他再不是这天地间一缕无依的游魂,而是拥有着自己的妻与子的活生生的人,从未有过这么一刻令他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担忧。
太子所赐之药毒性未明,是否会伤害到这幼小的生命?兵符下落扑朔迷离,挣扎于盘根错节的三股强大势力争斗的旋涡中心,他与她尚且朝不保夕,凭什么去周全另一个脆弱不堪的小生命?
疑惑。
既然她早已知晓新生的到来,却为何迟迟不肯相告?是不愿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扰乱他的心神?还是……还是她心头的另一个影子令她尚且徘徊在要与不要的矛盾之中?
悲怆。
既然线人生死皆如烟云了无踪迹,那么,线人的子嗣呢?是否能在一切风波消弭以后保全他的妻、他的子?恍惚曾有传说线人若不慎有了子嗣,大人与孩子之间只能留其一,而即便是留下的孩子,也依然要做朝廷的线人……
小蝶,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哪怕是生命,只是,我又如何忍心放你一人孤苦地带着孩子飘零在这尘世?
孩子,爹愿意不惜一切来换你的茁壮成长,可是,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你重蹈我的覆辙,踏上线人这条不归之路?
是否,无视圣命成规的僭越终究要自尝苦果?
是否,挑战王权君威的孟浪注定要付出血泪的代价?
这一夜,终于在欢喜与悲绝中沉沉睡去。

拎着几大包药从镇子上唯一的药铺出来,却正撞上银九探究的目光。
胡蝶微笑着隐去眸中的慌乱,小鸟依人地粘到阿牛身侧:“官人,你们怎么在这里。”温婉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心虚。
宠溺地捕捉到她眸底那缕不易察觉的忐忑——小蝶,如果你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我绝不勉强,也许,这反而会是更好的抉择。
银九已经淡淡地问道:“找你,那么,你到药铺所为何事?”
眨眨眼,她语音平静地道:“流了那么多血,气色不好,我开些益气补血的药来喝。”言罢扬了扬手中的药包——确实大多是益气补血的药,只不过加了一副安胎药而已。
“哦?”银九凑过去在药包上嗅了嗅。
心头一震,胡蝶忙吃吃地笑着避到阿牛身后:“官人,这赶车的疯了,想跟我抢药吃呢。”
但只这一瞬,银九已经迅速地瞥了阿牛一眼,目光中满是奇异的复杂。
按住心头的刺痛,他不着声色地悄悄挡到两个人当中,为她拂了拂鬓边的散发:“娘子,以后有事一定要让为夫陪着你,你如今身上……有伤,独自一人出来我会担心。”
胡蝶乖巧地点了点头,却听银九咕哝道:“流了那么点血就喝补药,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想他再多说,阿牛转而望着银九道:“小蝶这段时间奔波劳累,吃得又不好,不如我们在此处多歇几日,让她调养好身子再继续赶路。”——坠去胎儿必然是会气血虚弱,此时若是不加调养再颠簸赶路,岂非劳命伤身?
轻笑着他的小题大做,忙道:“不必了,我熬了药吃下歇息一宿明日便可启程。”——银九的话没错,流那么点血根本算不得什么,若非为了那小小生命的健康着想,连这副补气血的药都省了。
他却已是心头痛彻:小蝶,如此温婉的你为何却又如此倔强?难道你不知道,只要是你决定的,我都会毫无原则地支持。

跟客栈老板借了小泥炉和瓦罐,胡蝶坚持亲自煎药。
一则,怕他和银九看出这药里的端倪;二则,这个孩子她不想再有任何闪失。
借来的瓦罐洗了又洗,直到褪了一层颜色,才放心地加入药材细细地煎上。
橘色的火舌调皮地在瓦罐边明灭舔舐,那跃动的光芒点亮了胡蝶的双眸,痴看着,恍惚见到一张胖胖的脸蛋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稚嫩地笑着跑来。
痴迷在甜蜜的遐想中。

银九的屋子里已经沉寂了许久。
两个男人默默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终于,还是银九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知不知道她买的是什么药?”
隔了许久,阿牛才低低地道:“知道。”——但既然是她的选择,他就只能保持缄默。
银九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七岁的男人。
同样是线人,同样从那地狱般的摧残中顽强地生存下来,可是他与他竟然是那么的不同。
从十七岁那年他拿着钢鞭走进阴森的刑室开始,那双坚忍却充满生存意志的双眸就刻入了他的心中。
十七岁的他需要接受最后三年的心志历练,因为线人不能有同情怜悯之心,冷血是保护和隐藏自己必要的素质,所以他必须无情地残虐比他弱小的同伴,以获得他们心中的机密。
而十岁的他却是第一次面对酷刑的磨砺,因为线人的使命是即使被擒也不能泄露任何的机密,所以他必须忍受各种摧残,而不能透露之前教习告诉他的那一句暗语。
眸中没有恐惧,却竟然带着一丝挑衅,面对痛苦没有泪水、没有惨叫,甚至连申吟都很少,仿佛只是默默隐忍,却在顽强的眸光中看到对生命的热望。
最终,他还是没有让这双充满着痛苦和希冀的眼眸屈服,却被这样的目光深深锲入了灵魂。
“活下去,你会是一个成功的线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令他轻声在那个蜷缩于血泊中的孩子耳边留下这样的话。
再相见,已是十二年以后,当他第一眼看见这双眸子,他便认出了他。
虽然易容手法高超,虽然气息和神色都自如得当,可是他还是从那双眸底看到了埋藏得更深幽的炽痛和更强烈的生机,于是,毫不犹豫地向他发出了线人之间相认的暗号……
眼前的人依稀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坚忍的男孩,眸中却已不再是冰火交集,而更多的是浓如酒的爱和幽如潭的痛。
银九低叹一声:“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接受所有的结果了?”
阿牛终于倦怠地缓缓阂目靠上椅背:“无论她选择什么样的路,我都会用心地陪她走过去。”

好吧,又是一段狗血文,不过留个疑点也好,后文会有交代






第二十八章  连环解

蝴蝶谷并不是这个地方真实的名字,而只是当年胡、倪二人情浓之时私下同拟的爱称,这个地方真正的名字叫做百花渊。
百花渊,顾名思义就是百花盛开群山环抱的地方。
南方的山远不如北方的险峻挺拔,所以百花渊的入口并不十分隐秘难找。
但却因为一个古老的传说,令这附近的十里八乡的百姓不会随意前来滋扰:
传说很久以前,天帝的公主下凡游玩,与这人间的一个小伙子相知相恋犯下天规,于是玉宇震怒,降下御旨令这一方土地蝗灾肆虐瘟疫横行,只转眼间便若人间阿鼻。
公主不愿苍生受累,自剔仙骨以求天帝恩赦百姓,从此灾祸消弭,而公主却也被永世幽拘在这如含苞的兰花般寂寥的深谷之中,自此以后这个原本寸草不生的荒谷却年年岁岁鲜花盛开。
当地的百姓也感念公主一片痴心,将她奉为本方土地,不敢轻易打扰,只在每年端午,传说中的公主剔骨之日在谷口处遥遥祭奠。
已是四月初,百花渊中姹紫嫣红鹅黄粉绿,间以蜂蝶缭绕鸟语啁啾。
胡蝶一路悠悠地走,一路娓娓地说。
衣袂翩翩,眸中却尽是眷恋的回忆,阿牛静静地跟在身侧,心已沉醉,恍惚间眼前便是那个情意痴笃苦难深沉的谪仙。
银九却极煞风景地冷冷哼了一声:“可见得这情之一字竟是如此祸国殃民害人害己。”
胡蝶停下身来道:“人之于禽兽草木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情字,都说草木无情禽畜无义,我素觉此言差矣,草木感时而发乃是对天地之情,禽畜舐犊情深乃是对骨肉之义,况人为万物之灵若生而不敢爱,死而不敢恨,岂非愧对物主之名?”言罢已是脉脉凝睇于身边的人——相处越久她就越明了这个男人是怎样拼尽全力地爱着她、呵护着她,而自己也越来越不愿有所保留。
银九挑眉道:“好一个敢爱敢恨。”正要往下说,却忽然瞥见阿牛恳切的眼神,终于,硬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

谷底。
昔年的院落禁不起风雨摧残,已成一片瓦砾。
怅然逡巡于残垣之外,胡蝶的眸中泪光滢然:前尘往事蔓蔓种种涌上心头。
阿牛默默地陪在她身边,静静地守着那哀伤的人儿。

整整三天,阿牛陪着胡蝶慢慢地小心清理着地上的瓦砾。
时不时会找到一些昔日的旧物,每一个都令她感怀无限潸然泪下,而她亦会和着泪水轻轻地向他讲述那背后的一段段回忆,欢乐的或者辛酸的。

一根小小的竹杆从尘土中露出来,阿牛正要信手扔开,却被胡蝶看见。
“别扔!”如获至宝一般小心地接过,轻轻拂拭上面的灰尘,方才看出那是一支笔杆,只是年深月久,笔毫已然脱落无从寻觅。
小小的“蝶”字轻刻在笔身,依稀可辨是胡良睿的笔迹。
胡蝶爱惜地轻抚着笔管,神思已似飘离到遥遥往日。
“这支笔是爹爹亲手做给我的,他说那上面的笔毫用的是爹和娘当年结发时的头发……”——可惜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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