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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蝶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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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连剑也会死?
胡蝶怔怔地望着断剑,一步一步向后退。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法圆大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这与她有何干系?她一步一步往后退,一步一步远离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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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跟在法圆大师身后走上石台。
胡蝶没有再退。
一个已经崩溃的人不再退却只有一种理由,那就是她已无路可退。
万丈深渊已在胡蝶脚后,夕阳的最后几缕余辉把雪白的丝衣映成浅浅的金红色,山风猎猎从悬崖下面吹过来,衣袂飘舞如仙子般不沾染一丝尘埃。
泪水,终于还是迷离了双眼,一滴闪闪的映着夕阳红的泪滑落。
没有人动手,对于一个把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来说,背叛无疑比任何毒药或武功更致命。
没有人动手,就如同没有人会向一个死人动手一样。
事实上,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跟看一个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说有区别,那可能还是多带了一点怜悯。
人死了,还有妙手回春的神医可以期待,心死了呢?能期待谁来医?
胡蝶已看不见那么多怜悯的目光,她的眼里全是泪。
突然用力扯下蝴蝶剑缀,静静地笑了。
“长怅恨,短姻缘,空余蝴蝶梦相连……”
只吟了这一句,娇小的身影便如蝶一般,向万丈深渊飞去。
“长怅恨,短姻缘,空余蝴蝶梦相连……”山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山崖上的人影渐渐远去。
胡蝶微笑地看着天空中的云霞,握蝴蝶剑缀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那里有一个秘密,一个连薛醇都不知道的秘密——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她本想找个机会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她已永远没有机会了,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感到遗憾,反而有些庆幸。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有很多奇异的想法,然而胡蝶此刻唯一想到的就是:这才一个多月大的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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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长怅恨,短姻缘,空余蝴蝶梦相连……”取自向伯恭的《鹧鸪天·番禺齐安郡王席上赠故人》





第二章  重生痛

痛。
唯一的感觉是痛。
说不出来哪里痛,因为每一寸都痛。
她想睁开双眼,但是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仿佛在云端上,飘飘的,软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吟。
应该会有一只怜爱的手抚抚她的额头,她认为。
但是,没有。
不过这声细微的轻吟却令她的意识回到自己的躯体上。
重。
仿佛一座山压在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睁开双眼。
她以为会看到一双关切的眸子,但是,没有。
她只看到一个破烂的屋顶,阳光从斑驳的屋顶缝里透进来。
身上盖的是一条又厚又重的老棉被,被子上补丁的面积早已超过了原来的被面和被里。
床是木板床,没有垫褥子,只铺了条床单,硌得她浑身生疼。
记忆倏然回到脑海,心灵的疼痛远胜于肉体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至少她还没死——为爱自己的人死,死而无憾,但是,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而死,却是一种最傻的浪费。
胡蝶虽然是个痴情的女人,却并不是个傻女人,所以她在这种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所以即使她会因为背叛而心碎,却不会为背叛而死。
因为对于一个已经背叛你的人来说,所有的牺牲都只是在增加自己的损失。
泪已经干了,血也流得差不多了。
路是自己选的,走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无论多么艰难,也只能自己咬牙走下去。
她挣扎着坐起来,浑身不知道有多少伤,每一个都在折磨着她的意志。
连自己都很难相信,从那么高的悬崖摔落竟然还能活下来。
屋子很整齐,因为屋子里除了床,就只有一张桌子,一个长凳,一只木箱,这样的屋子想不整齐似乎也比较难。
胡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四壁徒然”,因为这间屋子也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才最贴切。
但是对于一个刚刚从爱恨生死边缘挣扎过来的人而言,已经比任何的楼宇宫殿更美好。
她试着挪到床边,却换来小腹一阵刺痛。
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心又抽搐着痛起来。
踉踉跄跄走到门前,“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正午的阳光迎面扑来,灿烂得让她睁不开眼。
天是蓝的,叶是绿的,阳光是暖的,可惜,阳光只能照到她的身上,却照不到她心里。
整齐简陋的小院里一片宁静,鸟语啁啾,溪声隐隐,世界如此祥和美好,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不会为某人或某事而改变。
眼睛已渐渐适应外面的明朗世界,她放下遮挡阳光的手。
院子右边支着一个大草棚,棚下堆着几捆干柴,砌着简易的炉灶,灶上的铁锅里正煮着什么,随风飘来阵阵米香。
院子左边种了棵大树,树下有一口大缸。缸边摆着两只水桶和一副扁担。
简单地用粗树枝扎成的篱笆围出来的小院还算平整,院里架着两根竹竿,零落地挂着几张小兽皮。
篱笆门边横着块石板,上面晒了几块酱瓜、肉干。
篱笆周围散散地长着些不知名的小花,院外种着两畦青菜。
胡蝶怔怔地看着,忽然感觉心里也像这正午的小院一般干燥而温暖起来。
比起曾经华服美食穷奢极侈的生活,眼前的一切反而更亲切更温馨更真实。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浮想,山路上走来一个浓眉小眼皮肤黝黑的乡下汉子。
他左手提着两包药,右手捏着一张方子,看到胡蝶站在门里,慌忙快走两步推开篱笆门进院,道:“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两个月呢。”
她侧开身让他进屋,淡淡地道:“我没事了。”
他把两包药放到桌上道:“怎么会没事呢?药才吃了几付,大夫说最少要吃十付才能见效,要痊愈起码要吃上三十付药。姑娘,你还是躺到床上休息吧,饿了渴了跟我说,烧水做饭我都会的。”
胡蝶向床边走去,那男人见她脚步踉跄,跟在旁边欲扶又似不敢。
觑着他手足无措的憨样不禁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牛。”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她艰难地扶着床坐下,道:“阿牛,是你救了我?”
阿牛双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嗫嚅着道:“那天我到邻山的山谷里去打猎,看见你浑身是血挂在树枝上,就把你背回来了……”
他悄悄瞟了一眼胡蝶,接着道:“大夫说你身上的外伤虽然多,却都还是不要紧的,内伤虽然不很重,但加上小产,又失血过多,所以一定要好好调养。”
提到孩子,她的眼眶又红了。
阿牛慌忙道:“姑娘你不要伤心,你还年轻,想要孩子将来机会还多得是……”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说极是不妥,但偏偏嘴拙,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间涨红了脸,额头上竟然冒出汗来。
看着他的窘态,胡蝶不禁莞尔,替他解围道:“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有,有的。”阿牛如释重负,道:“我去拿。”转身逃一般地跑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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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糙米煮的粥,感觉更像泡饭,没有大米粥稠稠的口感。
一碟炒青菜,没有一点油星,幸好还有几片咸肉干,但是硬邦邦的,咸得好似一块盐疙瘩。
胡蝶勉强吃了半碗粥,一片咸肉和几根青菜。
推开碗,抬首正好触到阿牛关切的目光。
“不吃了?吃饱了吗?再多吃一点,身体才能快点好。”
胡蝶摇摇头,道:“大夫的方子给我看看。”
阿牛小心地从怀里掏出药方递给她。
山野庸医果然开不出什么好方子,胡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终于忍不住道:“拿纸笔给我。”
他愣愣地道:“纸笔?”
一个大字不识的山里汉子家中怎么会有纸笔呢?
她轻叹一声,抬手“嗤”地撕下丝衣前襟,咬破手指写下一张药方,递给阿牛道:“照这个方子帮我把药抓回来。”
他应了一声,忙忙地就要往外走。
“慢着,”胡蝶叫住他道:“这些都是很贵的药材,你身边的钱够吗?”
阿牛怔了怔,道:“够的,不够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一个家徒四壁的乡下汉子,怎么可能买得起几两银子一钱的名贵药材?
胡蝶盯着他满是补丁的衣服看了一眼,道:“你等等。”摘下自己戴的珍珠耳环,递给他道:“把这个拿去当了吧。”
阿牛还要推辞,但却被胡蝶用目光制止了,只得嗫嚅着接过耳环。
看着他揣着耳环走到门口,胡蝶忽然又唤道:“阿牛。”
他转过身,她接着道:“这副耳环起码要当到二百两银子,少一文都不卖,你明白吗?”
“哦。”阿牛应了一声,便急急地开门出去。
胡蝶轻叹了一声:这对耳环就算是当五百两银子,当铺老板也还是赚翻了。这对珍珠虽然个头偏小,但是白色中稍带着玫瑰红色,正是十分名贵的“醉美人”,加之极为难得的是两颗珍珠大小、颜色、形态几乎完全一致,因此在珠宝商手里卖八百甚至一千两银子也算是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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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缓缓地躺到床上闭上双眼,往事涔涔涌上心头,一颦一笑一嗔一叹皆如支支利箭,任由泪水簌簌滑落,沾湿枕边。
什么是最令人疲惫的?
不是辛苦的劳作,而是悲伤。
胡蝶终于再次沉沉地睡去。
……
梦里,她恍惚又回到了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他从背后深情地拥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私语。
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是,这有什么重要呢?
在他给的世界里,有最甘醇的美酒、最珍奇的首饰、最优美的诗词、最浪漫的景致……一切都是最好的。
因为他说过,他要给她最好的,他说,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她。
……
自从那日与君别,相思成泪泪成灰;
朝羡秋露噙霞影;暮恨清风伴月辉;
青藤促膝棋犹暖,玉阁缠绵梦未回;
一般风月一般人,孤杯冷酒泪空垂。
……
骤然,一切美梦都如烟云飘散。
拥着她的那双臂膀变的越来越有力,渐渐地,她已不能呼吸,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一双手臂,而是一条巨蟒,越缠越紧……
浑身痛得就快要碎了,她忍不住轻轻呼唤那人的名字。
薛醇,薛醇,,快来救我!
但是他只是用陌生的眼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越飘越远……
血,全都是血。
血光中,一双双怨毒的眼睛。
窒息——
胡蝶骤然从噩梦中惊醒。
浑身的疼痛仿佛从梦中被带过来一样。
依然是硌人的硬床板和厚重的老棉被。
夕阳从西边的窗户里洒进来,刚好照在胡蝶的脸上。
泪水沾湿了大半个枕头,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费力地翻了个身,透过窗户看见漫山晚霞。
倏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来,令她全身僵硬:从下午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可是阿牛还没有回来!
三个多时辰能走多少路?
只是当个首饰抓个药,早该回来了。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二百两雪花银,对于一个一辈子在山里靠打猎、砍柴度日的乡下汉子,不要说看,只怕听也没听过,如今白白地拿到手里,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
二百两,纵然不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但是置办些田产认真打理,也能够富富足足地过上好日子了。
她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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