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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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喜爱魏碑为夫便找了辗转送去,知你喜爱赵昌之的花鸟,为夫便从父亲那里讨来了,挂到屋里。
为夫平生倒没甚大的志向,不过爱些金石碑刻,此生也只想多读些书,多集些古物,多做些学问。如此身边又有卿相伴,此生足矣,哪里还会有别的什么想头?”
青娘笑道:“哪个女子不是在意自己的夫君的,何况妾身的三郎如此出众?三郎如此一说,妾身自是放心。
妾身是女流,此生更没甚志向,也只爱看些书,填些词的。既是三郎爱金石碑刻、爱做学问,那妾身便也以为为志,与三郎夫唱妇随,可好?”
季诚道:“好一个夫唱妇随,如此最妙。”
作者有话要说:
、满室书香伴杏花,坐拥碑刻度年华
满室书香伴杏花,坐拥碑刻度年华
两人正说着,不觉外面竟下起雨来。
初时淅淅沥沥的,还不以为意,到后来竟是哗哗作响,拍打到地上溅起一股子尘土味儿。
青娘忙上前掩了窗子。
却又立着不动,在窗前细看雨打芭蕉。过了片刻才自语道:“这样大的雨,虽是有抄手游廊,可以难免湿了裙子。还要带上干的衣裳才行。”
季诚便问她:“细君要去哪里?”
青娘道:“一会儿去母亲那里侍奉,不是要带些干衣裳吗?”
季诚道:“家里的规矩,这样的天气是不必到母亲屋里侍奉的,晚饭自有人担了送到各屋里。”
青娘只觉眼前一亮:“果真?”
季诚道:“哪个还骗你不成?”
青娘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是这个意思。”
季诚便问:“如此咱们去书房坐坐可好?”
青娘看了季诚一眼,问道:“这两日见宋宋、田田并不往你书房里时去,就知道你在这上头是要紧的。三郎不怕妾身笨手笨脚的弄坏了书吗?”
季诚笑道:“她们怎能与你比?细君是饱读诗书的,自是知道读书人的爱书之癖。你见了书定是爱护非常的,又哪会弄坏呢?再者一说,如此好书,只我一人看,总有锦衣夜行之感,只有同志趣相投的谈论谈论,心中才更痛快。”
青娘笑着点头称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室进了书房。
书房十分宽大,南面是一排书橱,墙北是一张书案并椅子。
北面是窗,窗下靠东竖放着一张榻子,榻上摆着枕屏、懒架。因着下雨,窗子早就掩了,帘子却高高卷着,能看见窗外的抄手游廊和院中的花草。
青娘看了便道:“尝有读书人说书斋虽小,仅容曲膝而坐,却能持青酒、展佳图、为友寿,也算得人生一大乐事。三郎的书房如此宽大,可称得是上‘满室书香伴杏花,坐拥碑刻度年华’了。”
季诚笑着接道:“若能‘青衫红袖同酬唱’,便可‘相契此心共丹霞’。”
青娘听了季诚吟的笑道:“三郎的意思倒好,只是不和平仄。怎么这个‘丹’犯了孤平,却也不救上一救。”
季诚言道:“诗由心声,平仄不过是些架式罢了,理会那些做甚?”
青娘笑道:“虽是不理会,与格律上却是不合,唱起来没有韵律的顿挫之美。若是同贾岛之奇硬骨瘦也就罢了,便不用理会。却又不是,如此一来,那诗作就难免随了流儿,难以出众了。”
季诚笑道:“不过是随口一占,细君何必深究呢?”
见季诚不愿深谈,青娘也不多说,只向书案上看去。
案上摆着几部书。翻开着的却是一本欧阳修的《集古录》,青娘便问:“三郎喜欢文忠公的书吗?”
季诚笑道:“闲来无事,翻翻罢了。文忠公的诗文确是大家,这本《集古录》却多偏重史事评论,无一定序,也算不得典范。”
青娘一听季诚这口气,便笑道:“三郎既已说文忠公是大家,就当知他诗文是了得的。如此人物,即便是随意为之,想必也不会太差。”
季诚便道:“你哪里知道,要为金石著书,先要有的便是穷遐方绝域的劲头,文忠公收录的多为碑刻题跋,铜器铭文只二十余篇,这些古物又多是因他任上便利所得。
虽有史料详实算得可取之处,但在编次排列上却随其所得而录之,使得书本过于自由,难免有凌乱芜杂之感。”
青娘听罢问道:“那依三郎之见呢?”
季诚道:“依我之见,当集先古之金石拓本、铜器铭文与一处,上起三代下迄隋唐,以朝代先后为序,以器物碑铭验证前史,以人物、年代、官爵、世系互为佐证,如此才算得上是有物、有史、有据的金石之作。”
青娘听季诚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不觉自己也是双目放光满心欢喜,她道:“若能如此,便如与古之先贤对坐,促膝谈心。也似如铜镜一般,照见古往今来的朝代更替、沧海桑田。三郎,君若要为金石著书,妾身定当相助,虽不能鼎力却也要略尽绵薄。”
季诚听罢对青娘道:“细君,若真能如此,为夫此生足矣。”
两人正说着,却见宋宋进前禀道:“禀三爷、三奶奶,夫人派人传了话儿来,说天不好,晚饭不用去她屋里了,让各自在屋里用。”
季诚听了却不说话,只拿眼睛看青娘,那意思:你看,我说得如何?
青娘见他如此便对宋宋道了句:知道了。
见宋宋退下,青娘便道:“记得在家时每逢下雨,母亲便命人做了热热的汤水与咱们,她只说雨天潮湿,易染病,如此一来,肚里暖了,自然百病不生。三郎,咱家却是如何?”
季诚笑道:“到和平常一样,父亲简朴,素来在吃食上头并不在意,母亲随父宦游,也是如此。”
听季诚这样说,青娘倒想起一个与正之有关的典故。
说得是哲宗元祐元年,正之与黄鲁直(黄庭坚的字)为同僚。每日庖吏来问食次,正之必曰:来日吃蒸饼。
一日众人聚食行令,鲁直云欲五字从首至尾各一字,复合成一字。正之沉吟久之,方曰:禾女委鬼魏。鲁直应声曰:来日敕正整。正叶正之“来日吃蒸饼”之音,当时阖座皆大笑。以至朝中为官的没有不知道的。
青娘当初听到这个,还当是庭坚等人随便编出来的故事用来讥笑正之,如今看来却也有几分真实。
想到此,青娘便笑出了声,季诚便问她为何如此?
青娘哪里肯说,只道:“妾身想到此时正春夏之交,想那京城七十二户诸正店初卖煮酒,若是有佳朋三五人,以青杏、樱桃佐酒,觥酬交作之中吟诗作对,倒也快活。”
季诚笑道:“这有何难?让博山打些来便是。”
青娘忙拦他:“三郎,不要说咱们新婚,家里有酒。便是没有,也断没有新妇想吃酒让人顶着雨去买的道理。再说,上有父母兄长,咱们命人买了酒关起门来吃,若传将出去,别人不说三郎目无尊长,倒是做咱这做新妇的忒轻狂了些。”
季诚便笑道:“就你明事,吃一口酒罢了,也值得说上这么一篇话。也好,我这书贮里也有酒,只是平常些,取出来以佐细君诗情可好?”
青娘笑道:“如此最妙。不劳三郎动手,妾身自来。”说罢便转身去靠南墙的书贮中寻找。
在最底下一层中果然放着几个小坛子,青娘笑道:“还只当三郎坐拥书山,不想却也藏着这样的酒。”
季诚颇为得意:“容膝静坐酒与茶,闲看月明照春花。读书之人,也就这点子偏爱了。”
此时便听得青娘道:“若是再有红袖一旁添香岂不是更妙?”
季诚向青娘看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只葫芦样的香囊,正觑着眼,神情似笑非笑地看他。
季诚看这香囊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我还当什么,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原来是这个。这是宋宋做的,丝丝络络的也没法戴,我便让博山随手放了,不想却是在这儿。”
青娘听他说得随意,也并不隐瞒,便知他对宋宋的意思也只如这香囊一般,心中竟十分得意。
嘴上却道:“人家费心费力的做了,三郎却随便一搁,不怕宋宋吃心吗?”
季诚道:“又不是我要她做的,她非要如此,我又奈何?宋宋的心地却好,只是心思不灵。”
青娘听他这样说,知他对宋宋是无意的。便道:“既然三郎不喜欢,这个让妾身收着可好?妾身再做一只与三郎。”
季诚笑道:“如此最好。为夫最爱你与杭哥儿做的那只鸟穿花枝的,竟得了赵昌的神韵,与别人的都不同。”
青娘便道:“还倒三郎怎么知妾身爱赵昌的画呢,原来出处竟在这里。”
注:1、“来日吃蒸饼”的典故出自《挥麈录》卷四。
2、本章诗句皆为作者原创。
作者有话要说:
、青衫红袖同酬唱,此心相契共丹霞
青衫红袖同酬唱,此心相契共丹霞
两人正说着,便见采蓝来问酒菜摆到哪里?季诚笑道:“只在这里便好,咱们将窗子打开些,吃着酒,听着雨,岂不惬意?”
青娘听罢点头称是。
采蓝命人搭了张案子并两只秀墩,又将杯盘碗盏一一摆好了,窗前的帘子一只高高卷着,一只撒下了一半,窗户开了条缝用东西倚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青娘往案上一看,见是几样果蔬并些羊肉做的头羹、三脆羹,很是寻常。只是装吃食的盘盏却是一套银梅梢月纹的,确是精致。
他二人对坐,青娘把盏,将两人面前的小杯都斟满了。
季诚执了杯笑道:“与细君一同吃茶论酒闲话家长,这是我想了多少回的事,不想竟都一一做了,为夫心里快活极了。敬细君。”
青娘也执了杯:“未嫁之时,妾身也曾想过以后的日子。只是能得三郎如此相待,却是妾身意料之外的。谢三郎。”
两人说罢,一饮而尽。
酒是寻常的碧光酒,为时楼所酿,是那里的招牌。酒如其名,碧光潋滟,再配着樱桃的鲜红,明艳非常。
因着温过了,自又有一股子清新醇香。青娘在家里时并不常饮,酒量也小。怎奈季诚频频相劝,又因着是在自己屋里,并不拘束,便也随性起来。
酒入欢肠,不想几杯下肚,竟是双颊似火,头重脚轻了。
青娘见季诚还往眼前的杯中斟酒,忙拦道:“三郎,妾身量小,却不能再饮了。”
季诚见她如此,岂肯罢休,只笑道:“小酌宜情,细君莫要推辞。”
青娘一笑,便也不再推辞,一抬手又饮了。
季诚便笑道:“细君海量。只是如此枯坐对饮却也无趣,不如咱们行个酒令如何?”
青娘此时已是熏熏欲醉了,哪有什么不应的。遂笑道:“行便行,想必也没什么难的。”
季诚在案上看了一回,已有了主意,遂言道:“旁人多以春花秋月为题,雅致是雅致,却难出新,再怎样也是拾他人牙慧。今日咱们便换一换。这案上酒器众多,咱们便以这副台盏为题,半刻时辰内或绝或律,吟出诗句来,如何?”
青娘扶了扶头上的海棠,笑道:“三郎说得这个却是有趣儿。”说罢便仔细看那副台盏,却是银鎏金的花样酒盏并酒台子。
青娘便笑道:“三郎说以此为题,莫不是有了什么好句子?三郎且先说如何。”
季诚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随口唱道:“金盏并银台,清雅伴水开。玉肌妆雪骨,芳影不输梅。”
季诚唱罢自觉得意,将杯中的酒吃了半盏,便笑着看青娘,那意思便是:该你了。
青娘听季诚唱罢,笑道:“三郎耍奸,妾身不依。说好的要诵台盏,你却将水仙喻之,偷梁换柱,算不得好诗。”
季诚道:“怎么不好?水仙又名金盏银台,如此说来有何不对?你且不要评论我的,快快做来,莫要在这拖延,若是做不出来,为夫可要……”
不等季诚说完,青娘已然吟道:“两情缱绻怨分离,最恨天明啼锦鸡。愿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