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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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还是坚持保护裴彦光?”轻轻转动手中的剑柄,下意识调整呼吸。
刀光一闪,夺人双目,劲风在这一刻忽然扑面。
早知他执着若此,就不该耽误这么多时间。
顷刻间,我出剑。
第23章 第 23 章 欲话心情梦已阑
一场交锋中最激烈之处往往不是最初的暴发,而是中途,已逐渐磨去最初的生涩与不适,继而调整到每一个起落间的最圆滑与最得心应手。
季晨在这一刻的状态堪称巅峰。
引鸿刀像有股魔力,化解一切因攻击而起的戾气,又不动声色收为己用,若以我几年前使剑的习惯,定会快剑相对,招式繁密令其难寻破绽,再倾全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么一下子,稳住全局。但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以毫不透风的剑式取胜,就像师父说的,由繁入简返璞归真是一个无比自然的过程。
越打越顺手,酣畅淋漓中我挑了他肩头一剑,他的刀背顺势震伤我的后背。
“嗳,这孩子报复心咋这么重。”子洛摇头叹道。
还不是为了你,非但不感激还冷嘲热讽,重重吐了一口血,舒服多了:“少废话,歇够了就来帮忙!”
既然是恶战,早结束早超生,打完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子洛横刀在手,盯着季晨拖在地上的长长影子:“说老实话,与阁下的这次交手最初是不想开始,现在是不愿结束,因为来日方长,却找不到这样一位无可挑剔的对手。”
“其实两位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无耻。”季晨刀尖斜斜指着地面,显得有些悠然:“以两位的造诣,刀剑合璧的威力想必比车轮战大的多,可你们一直在不公平中维持着公平。”
愣了一下,我们相视苦笑。
因为年轻所以骄傲尚存,也只有二师兄情愿与我一起追求昂贵不切实际的骄傲。
马蹄声紧,车轮声急,在场的都是练家子,虽在百步之外却听得一清二楚。我俩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最后在师兄格外坚持的目光中决定将百年难遇的对手留给他。
一口气掠出丈余,停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夜间凉风将方才的血腥之气吹得无影无踪,一切融于黑暗,又比黑更暗。刀兵之声渐渐离我远去,无论如何得在师兄被引鸿刀干掉之前回去,而时间的早晚取决于这辆进入树林的马车。
车篷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泥土被沉重的轮子压出两道深深的车印,不甚宽大的车上的居然栓了三匹马,车夫是一个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不擅驾车,所以车头东倒西歪,马儿也跑得吃力。
终于在颠簸中停下,几步之外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面目瞧不真切,声音却很平和:“裴大人亲自交货,委实让人意外。”
车夫道:“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故而不敢掉以轻心。”
“贺大人不希望这批货假手于人,不过更不希望裴大人出事。”
“清点吧。”
那人上前掀开黑布,手中寒光一现,车篷被划开一个两尺长的裂口,当中是只巨大的乌木箱子,箱盖缓缓打开,金色的光芒刹那间与月光争辉。
黄金的光彩夺目永远牵动人最原始的贪婪,使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见之心动,无处可逃。
“贺大人说除非他死了,所做承诺一定言而有信。”
“我祝他长命百岁。”裴彦光颓然闭目,不再看眼前的一切。
那人跳上马车,挥鞭而去,交易已然完成。
作为观众等待好戏完美落幕是种享受,且必定少不了鼓掌叫好,掠下树梢,稳稳坐于车顶,一面向车夫微笑一面挥出一剑,他栽倒在地,腰畔的短刀拔出一半。
从未试过一剑毙命,看着暗红色的血从只剩半截的咽喉中喷涌而出。这一剑用力过猛,否则他还有个全尸。
第一次杀人,可能是太紧张了。
很多事情当时发生来不及感到恐惧,而事后回忆往往甚是后怕,我想即使日后想起,自己也没有任何后悔与迷茫,陌生人的命和师兄的命几乎不是一道选择题——和他交手必然会耽误宝贵时间,而我没有把握片刻间将此人一招擒住,延误一刻,师兄的危险就多一分,形势没有给我留下与仁慈对决的时间。
“裴大人,劳烦和你的黄金再待一会儿。”点了他的穴,顺手扔进马车,掉头重回决斗之地。
参天大树下,子洛杵刀独立,长刀此时充当了手杖,他微微低头,像在和泥土斑驳的红色交流,那些曾经的鲜红已经转为褐色:“你又受伤了?”
“他的。”
“季晨看起来不像半途而废的人——”
“因为你已得手,而我又告诉他相比裴大人,还是岑静的性命比较宝贵。”子洛惨笑:“我们还是赢了。”
后背的伤隐隐作痛,坐下半靠树干才觉得舒服点儿,半晌,勉强调匀气息:“解开他的穴吧。”
子洛一瘸一拐地走近马车。他的伤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裴彦光在穴道解开后的第一句话是:“我对我的贪赃枉法无话可说,所犯的全部罪行将由我一人承担。”
“同党已亡,你的确需要自己认罪。”子洛顿了顿,沉声道:“如果供出背后的主使者,你的下场也许不那么坏。”
他缓缓闭起双眼,仿佛充耳未闻。
“至少,你的家人可以免去株连。”
他仍是无动于衷。
“或许你认为以季晨之力足可保护尊夫人,但一个身受重伤之人,自顾尚且不暇。”子洛盯着他油盐不进的脸孔,忽而冷笑道:“其实你认罪与否,眼下都已人赃俱获,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罪证确凿便可就地正法。”
人犯如同老僧入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死了,家眷更难保全,那些人手段如何,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白费力气,人家根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杀了他就算完成任务,这些黄金足以说明一切,我们不是杀手,但也不是审判官。我抽剑,上头的血刚刚凝结,与白刃交结发出深紫的光。
“你怎么了?”子洛侧过头,担忧地看着我。
“你未免太有耐心。”
他忽而皱眉:“你确定你没事吗?”
我很好呀,除了刚才杀了个人,不免有些感慨之外。
十年前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双手沾满鲜血,木然望着亲手制造的尸体只有淡淡的质疑,好像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冰冷地躺在那儿,无悲无喜。十年前我还是个官家小姐,无忧无虑地坐在闺阁中欣赏上善若水,那时的春光如此明媚,花香鸟语,连忧伤也是甜的。中间的岁月仿佛一下子被抽干,突然间来到这里,睁开眼睛,陌生的自己陌生的世界。
“你的脸比死人还白。”子洛握住我的肩头:“让我看看你的伤。”
“很痛,还是别看了。”
“好罢,自己先调息一下,回客栈再替你疗伤。”他无可奈何地摇头:“越大性情越是古怪。”
未曾长大的我性情又是怎样?隐约记得自己被大哥二哥变相欺负的样子,那时我总是示弱,而他们也总是争相道歉安抚。爹是个严厉的纸老虎,娘是个外表温柔的母老虎,一家人在一起,我反倒是脾气最好的人。
杀人竟会使人想家,真是荒谬。
差点儿忘了眼前急需解决的难题,据说万仞剑乃百钢之首,那么一定酷爱饮血了:“既然无话可说,裴大人,就由我送你一程。”
子洛未加阻拦,任由我几步上前举剑欲刺,耐心大概也耗尽了。
“我要堂上作证,兰陵知州贺青云营私舞弊贪墨赈款一案。”忽然抬头,目光坚定神色不移,说话之人正是杭州盐务总办裴炎光。
第24章 第 24 章 留将颜色慰多情
贺青云这个名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却一直执着地盘踞在我的仇恨排行榜上,久久不去。虽然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想诬陷杜家还需要更大的靠山,但他是第一副在十年前那场灾难中出现的面孔,没有他,复仇计划难以完美无缺。
“我不需要这么多人保护。”裴彦光看向我:“杜姑娘,请你一定保障我妻子的安全。”
“你不是已经彻底抛弃了她么。”
“我只是不想她受牵连。”
这个男人虽然官品不佳,但提及岑静时的神情不像一个抛妻弃子之人,姑且相信他是为了使家人远离是非才有意制造自己的声名狼藉:“需要我把真相告诉尊夫人么。”
“不必。”
我尊重你,不过并不赞同。
一辈子蒙在鼓里的幸福,算是幸福吗?
子洛也道:“这里有我和初初,协助季晨保护裴夫人亦可。任何一环出了问题,我们的努力都要白费。”
十天的行程,无论哪头都是重担。将这夫妻二人放在一起又会更糟,鸡蛋毕竟还是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白初初笑道:“放心,邵子洛若是应付不来,我也会把裴大人一路拎回陆府。”
想象一下轻功卓绝的他如白雁在空中翱翔,手中拎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也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可怜了裴大人:“那么,分道扬镳,但愿我们平安无恙同时到达。”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回去以后陪我说说话吧。”他眼中忽而透出一丝寂寥。
男女莫辨性情古怪,一直以来在陆府的人缘不算太好,其实又算不上真正的清高孤傲,只是病魔缠身无心欢笑罢了,这份落寞完全可以体会:“你还得看我写的小说呢,这次一定要写长评!”
独门小院仍是一副静谧样子,抬头看了看黎明的天色,飞身掠入小窗。
室内漆黑一片,双脚探到椅子所在,又在妆台上摸到梳子,松开头发,细细梳理一遍。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散发淡淡的血腥味。
屏风后是事先准备好的澡水,已经凉透,想到受过内伤的人尽量不要接触冷水,一时有些犹豫,再念及这股挥之不去的腥气,毅然踏入澡盆,平时颇有凉意的水此时竟是彻骨之寒。
水声掩盖不了角落里异样的呼吸声。
略一迟疑,毅然从水中跳出,剑仍在妆台上,我怨怪自己的粗心:“阁下何人。”
一片寂静,但不会怀疑自己听错。
藏匿如此之久,我居然毫无察觉,此人武功在我之上,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死于疏忽大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洗个热水澡。”含蓄而恭谨,内敛而深沉,偏偏又带着戏谑的腔调。
“还有呢?”
“还有我会背过身,方便你穿衣。”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就算站在原地你也什么都看不见。”
“那倒不会。”他诚恳地道:“你知道,我在黑暗中的眼力一向比常人好。”
内心尖叫,多年未见居然忘了,我在夜色下出剑比白昼时顺手也是此人的功劳,他有一双格外敏锐与犀利的眼睛。咬破双唇,还是淡淡地道:“谢谢……你真是太体贴了。”
也不知当真转身没有,胡乱穿上衣衫,点亮壁纱灯,墙角倒还真有一个乖巧的背影。
我招招手:“来,练练八卦剑,你是怎么消失十年又出现在我眼皮底下的?”
石琰深吸口气:“说来话长。”
“你哮喘啊?”
“不是。”他一愣,又瞄了眼我的衣裳。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我这里,慌忙穿衣未曾擦身,新换的衣裳还是被水浸湿了,紧紧包裹身躯,我叹息道:“时光匆匆,你都成猥琐大叔了。”
“我还不到三十岁呢。”他颇委屈地嘟囔,忽而嘿嘿一笑:“悠悠岁月,你都成资深少女了。”
怎么老有人不遗余力地伤害大龄女青年脆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