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傩·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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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身为庶王的白轶也确实没什么事是可做的或者说,是能做的。储瑶轩轩如其名,实乃钟灵毓秀之所,先王只有白渲和他这两名子嗣,说起来待他也不算薄,只是再极尽精巧的院子,也不过是那金丝雀笼罢了。父王逝去多年,王兄他……到底始终对自己怀有戒心,白轶想起太和宫的情景,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轶王殿下!哎呦——!”小亭那边远远地传来清风急促的喊声,好似还摔了一下。
白轶略有些诧异。或许是在他身边呆得久了,储瑶轩的宫女一向都是温柔浅笑,侍人也都和气有礼,今日竟不知为何让贴身侍官这般失态。
“怎么了?”白轶问道。
清风慌忙道:“坠儿、镯儿还有月牙儿,不知道怎就冒犯了绾宗、宗女大人……现在被宗女大人带、带去了……”清风蓦然一抖,嘴唇也白了,“带去葬坑了!”
“什么?”白轶猛地瞪大了眼睛,“为何?!”
“我哪知道呀!”清风这一急连侍官身份都忘了,直接蹦了个我字。白轶心中着急,也没听出来。葬坑乃是坑杀有罪的宫女侍人的地方,手段之残忍骇人听闻,白轶也从未见识过。只听说那里戾气冲天,厉鬼盘踞,掌管葬坑的侍官也是个半人不鬼的样子。常年居于凌滨本家的绾宗宗女,怎会知晓宫中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三个小妮子究竟做了什么,绾宗宗女竟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连连推搡清风道,“赶快带路!”
清风瞪了瞪眼,惊怔道:“殿下,您……”
“愣着做什么!”白轶语气越发着急,“快带本王去呀!”
“万万不可呀!那地方……”清风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您若是去了,太妃娘娘必会将小臣千刀万剐呀!”
“太妃是太妃,本王是本王!”白轶忽然胸中憋闷,喝道:“难道本王连自己宫中的下人也管不得么!那要这庶王虚名又有何用!还是说,你一个小小侍官也觉得庶王算不得数,说不得话,管不得人!”
清风一时吓得呆了,自打被内侍臣靖先大人分派到这储瑶轩侍奉庶王,他还从未见过瘦若柔柳笑如春风的庶王殿下这样色厉内荏的模样,
“瞧你这副样子,还能管不得谁!?”白轶身后蓦然传来冷冷问声,白轶身子一僵,再看清风,早已是唬得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临危
太妃面上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白轶垂着头,先前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气势也丢到了爪哇国外。图衽是太妃的陪嫁,她看着白轶出生自然知道白轶平日里的性情如何,如今这般情形倒还真是少见,遂上前假意替白轶理了理衣衫,笑道:“殿下,谁这么有本事,竟能把您惹得这样生气呀?”
她这话存了调停的心思,一来想着白轶多了一分为王的气势,太妃心中自然是会喜欢的。二来是因为这绾宗宗主在此,母子赌气也不好让外人瞧了去。
且说黎管本打算随太妃一同前来探望庶王熟络一番,也暗暗存了一些心思。眼见这庶王白轶面若敷粉,唇色嫣红,一双桃花眼平添愁情,长相却是比王上白渲还要美上三分,心中自是喜不自禁。再加上方才白轶的那一番训斥,字字掷地有声,虽远不及王上举止气度,却也架势颇足,不由得心中更喜。
他见太妃阴沉不言,忙打着哈哈道:“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竟惹得轶王殿下这般气恼,真是不要命了。”
太妃这才面色稍缓,道:“倒是让宗主大人见笑了。”
黎管笑道:“太妃说得哪里话!轶王殿下这般丰神俊逸的人物,臣倒是长了见识,哪里是见笑呢!”
白轶抬了抬眼,越过图衽姑姑,看着黎管疑惑道:“这位是……”
黎管忙略施一礼,道:“臣是绾宗宗主黎管。”
白轶听他自报家门反倒一怔,也顾不得一旁太妃阴晴不定的脸色,忙扯了黎管的袖子道:“太好了!我这储瑶轩的下人没规矩恐怕不知怎地冒犯了贵宗宗女,还望宗主大人能看在小王的面子上饶过她们一回!”
黎管惊得啊了一声,心中料想应该就是来时遇到的那几名议论掌宫大人的宫女,一时心中不由得将黎艾狠狠地咒骂了一顿,他忙问白轶身边的清风道:“不知我那孽子做了什么?”
清风哆哆嗦嗦地道:“宗女大人她……将那三个不知死活的拖去葬坑了!”
黎管见清风的反应不由得愣了愣,问道:“葬坑?那是哪里?”
图衽闻言脸色也是一白,“怎么会……”她下意识地向太妃看去,太妃涂了胭脂的双唇抿得煞紧,好在神色却还如常。半晌,只听太妃终是沉声叹息道:“怕是晚了。”
“清风!”太妃话音未落,白轶一时又急又怒,连连喝道:“赶快去葬坑,就说绾宗宗主大人有令,要亲自过问她们三人冒犯宗女之事,快去快去!快去呀!”
清风如大梦初醒般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匆忙向太妃黎管行了个礼,着魔似的向葬坑方向跑去了。
葬坑虽然称之为坑,在外面看却是一处精致华美的殿宇——那层层叠叠的装饰实则是用来镇杀殿内冤魂野鬼的。殿中无一丝装饰,中央乃是数十丈有余的圆形深坑,那些在外院有罪或无罪而被折磨不休的宫女侍人,若是死了便会被拖至坑内,人少便不管,若是一段时期内死的人多,侍官栾隶便会吩咐人在这大坑上盖上铁网,一把火将坑内的尸首焚个干净。
殿外是寸草不生的外院,沿着墙瓦整整齐齐地摆着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刑具,有的都已经嵌了暗红色的血丝,拭也拭不干净了。如今,许久不曾派上用场的刑具,却又再度染了新的血迹。
“栾侍官,浇水!”
“是。”见黎艾吩咐,栾侍官阴沉沉地应了。他常年守在这葬坑不说话,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且含混不清。只是那桀桀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可是多少年都没见过这般令人亢奋的场面了!
他佝偻着腰提起带着腥臭的水桶朝昏厥过去的宫女哗地搅了下去,浇完了忽然有些懊恼,连忙丢了水桶将地上一对刚挖出来血淋淋的招子捡起来,拭了拭,拢进袖中。
“这处子的眼珠子,可是好东西……”他自顾自地说着,引得黎艾胃中一阵翻天覆地,待好不容易压下去了她才开口道:“那还有两对呢,都给你。”
“宗女大人可真是好心人。”栾侍官笑得甚是恶心,黎艾也不得不偏过头去,不料竟发现十来步之外不知何时站着个女子,斗笠上缀着长长的素纱,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
栾侍官似是也发现了这个女子,哑着嗓子道:“哪个不要命的小贱人!还不快滚!”
他骂得粗鄙,那女子却恍若不闻,白纱下的五官朦胧不清,黎艾却猛地觉得那素纱后两道如刃的目光朝自己直射而来,不知怎的,心中霎时就是一寒,好似真的有刀子戳进心口了一般。
“你是谁!”黎艾察觉出自己声音微微发颤,脸上蓦地就是一烧。
只是那女子似是有所顾忌,总是站得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且始终一言不发。过了片刻竟转身离去了,还不等黎艾和栾侍官回过神来,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月牙儿却先猛地振起了精神,尖着嗓子不要命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我们是储瑶轩的!救……啊!!!”陡然尖锐起来的哀嚎让那女子猛地驻了步子,黎艾顿时恼羞成怒,若此人多管闲事,定将她一并弄死!
只是那女子虽是顿住身形,却并未转过身来,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月牙儿捂着被栾侍官用铁刺划得血流不止的左脸,心中一片绝望。是呵,即便是不把葬坑侍官放在眼中,又有谁敢轻易去惹绾宗的宗女大人呢!再去瞧剩下那两个姐妹:镯儿已经吓得痴讷难言,坠儿一双眼睛已是血肉模糊昏死过去,心中更是一丝生气也没有了。
那素衣女子不动不言,黎艾不知怎地心中却惧意更甚,不由得冷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碍事,不要命了!”
静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不会听到回答时,耳根却突然有人低声悄语:“生还之相,何必。”
“谁!?”黎艾猛地跳开,惊恐地朝自己身旁看了看。那栾侍官亦是如此,想必也同她一样听见了这番耳语。恰在此时,远远地听见清风尖锐的喊叫:“栾侍官!放人!宗主有令!轶王有令!放人——!!!”
月牙儿怔了一瞬,几乎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想起方才耳边的那声清冷叹息,再看看已经转身离去的白衫女子,忽然心如明镜,猛地将头向地上砸去,口中连连道:“多谢巫女大人!多谢巫女大人!多谢巫女大人!”
“不必,是你自己命不该绝。”声音仍是清清冷冷地在耳侧萦绕,人却已经不见了。
巫宫清澈的气息扑面而来,昭渡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葬坑的戾气真是日渐猖獗,若不是巫傩之舞耗费太多灵力,自己也不至于如此不济。
“昭渡你怎么才回来!”略有些埋怨的女声在耳侧炸响,“还以为你又要害我替你遮掩!”
昭渡看了看同样是一身祭服打扮的沧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迷路了。”
“迷路了?”沧陵瞪了瞪眼,随即忙捂住鼻子道:“你迷路是迷哪去了,这一身腥臭血气怎么回事?”
昭渡不动声色地离沧陵远了些,污秽之气于巫女而言乃是最为厉害的毒物。见她未有不适,昭渡这才微微一笑道:“灵力果然见长,掌宫大人可回来了?”
沧陵皱眉道:“早回了,一回宫就神情古怪地钻进了水云殿。”
昭渡点头道:“那我去化一化这戾气,告诉其他巫女,无事莫要前往松林。”
沧陵道:“知道了,赶紧赶紧。也就是你,若是别人早就受不住了。”
昭渡淡淡地点了点头,待走了两步脸色腾地白了白,险些站立不住。她连忙回身去看,见沧陵已经去得远了,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进了离巫宫宫门最近的苍松林。她略显虚弱地在一颗树下盘膝而坐,静静吐纳,心中却还想着葬坑之事:那姑娘……似是有些不妥。待戾气渐渐没去时,已是黄昏时分,她缓缓收了灵力正欲起身,忽然冷不防被人猛地推了一下,只听有人娇声问道:“你们掌宫大人在哪里?”
昭渡险险地扶着树稳住身子,微微侧过头去。来人面色莹润,唇色瑰丽,衣裙一抹明亮鹅黄,在这遍地素服的巫宫之中实在太过扎眼。较昭渡之前所见识的阴狠不同,此时的少女双颊绯红,眸色之中略带羞赧,左顾右盼时情意绵绵,正是前来巫宫寻找掌宫昱的黎艾。昭渡顿时少有地微微蹙起眉来,她怎会在此!
或许是戾气尚未散尽的缘故,昭渡心中忽然生出嫌恶之意,她默然避开黎艾施然而去。不料那黎艾身手倒快,一把拽住昭渡猛地向后一扯,只听“啪”地一声,还未等昭渡反应过来,脸颊已是火辣辣地一片。
黎艾见她神情呆怔,料她身为巫宫宫女千捧万捧怕是没受过这般教训,心中不免得意洋洋,只是下一刻,自己的腕子却叫人攥得动弹不得甚是疼痛。一抬眼,那巫女竟连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只是紧紧盯着自己腕子上的镯子,眸中是不同寻常的冷厉之色。黎艾脑中轰地一声,惊慌失措地甩开昭渡的钳制,匆匆将手腕吞进袖子中。
掌宫昱听沧陵说昭渡已回巫宫,便前来苍松林寻她。不想却遥遥地看到昭渡与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说话。待察觉昭渡不同寻常的凌厉,不知怎地他忽地觉得心中有些不妙,遂远远地叫了一声:“昭渡。”
昭渡闻声转身,遥遥地躬身行了一礼。只是待再回身去看黎艾时,竟不想她早已朝出巫宫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