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傩·舞-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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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死在那里,赭宗便少了个名正言顺的傀儡,一时间自然不会再轻举妄动。无论臣弟能不能回来,于王兄而言皆是进可攻退可守,是步好棋。”
白渲双眼微阖,叹了口气道:“你果然看得清楚。”
“臣弟,从未恨过王兄。以臣弟的身份,即便是从前整日吟诗作对饮酒作乐,也会有人想着用臣弟来做文章。”白轶说着,心中忽然有如针扎,这利用他来做文章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至亲的母族!反而是素未谋面的巫女,却仅凭储瑶轩殿中摆设一语道破了他心中所想所愿。他顿了顿,又道:“此次凌滨之行,臣弟也算是将此生所享还民一二。若是王兄因外祖父和母妃生有反叛之心而不得已赐臣一杯毒酒以绝后患,臣弟既然已了无遗憾,亦可欣然饮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明
白渲双手成拳,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庶弟,“你所料不错,因你凌滨之功,太妃如今更是志在必得了。因寡人之过,平流饥荒凌滨瘟疫,这天灾人祸倒是备了个齐全。”他双眉紧锁,揉着太阳沉声道:“庶王殿下不惜以身犯险控制住了凌滨瘟疫,这样一看也是个好说辞。天时地利,就差巫宫天启一出,废掉寡人另立王上便可名正言顺。”
“王兄……”白轶没料到这种话白渲就这样淡淡地同他说了出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可惜掌宫昱出巫宫前去寻找昭渡已有一年多,下落不明,恐怕太妃也是焦急得很。”他微微摇着头,对白轶道:“你以为你死了太妃和滕弼就肯罢手了么?你错了,你死了,他们便会以残杀同胞为由冠冕堂皇地将寡人说成失道之君。你可知,有些人一旦尝到了权势的甜头,便会步步身陷其中,这贪欲恐怕是戒不掉了。故而赭宗这颗毒瘤,寡人必须得将其割除干净。但赭宗毕竟是你的母族,寡人命霍妤将你带至此处秘密看守,便是不想让你为难。若是有朝一日……你不要恨寡人便好。但,这怕是强人所难吧……”
白轶沉默无言,他自然知道白渲话中的有朝一日究竟是怎样的意思。若是母妃死在王兄手中,他真的不会怨恨王兄么?他真的不知道……他一直以来想着只要自己魂归黄泉,大家便都可平安无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猛然使得他心乱如麻。
白渲苦笑数声,“寡人已经知道答案了。自今日起,你便在此处好好休息吧。”
与此同时,京中的另一个角落,水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眉心猛地一痛,眼前错闪出一幅纷乱的图景,图景中的这个女子虽然骄横却明媚无双,她皱了皱眉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喜,“我……认识你么?”
她一开口,黎艾身上灵印缠绕的旧伤顿时如火烧一样的疼。记忆中,这女人永远噙着淡然的笑,藏着遥不可及的疏离。但此时她这般将所有的情绪表露无疑,若非身上旧伤扎疼,黎艾恐怕真的要以为自己找的人就叫水生,而非昭渡了。
“你该认识我的,巫女。”黎艾走了几步,撩开衣袖让她看清雪白的胳膊上条条骇人的烫疤。昭渡猛地捂住了嘴,不仅仅是因为这印记过于熟稔,还因为黎艾淡淡地给出了后半句话——“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她眼神阴鸷,看着昭渡讥讽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稚的小姑娘了,昭渡,你看,我现在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你……似乎比从前更加不济了。”黎艾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昭渡的心口,“你这里已经空了,可我却什么都记得,你瞧,你虽然想与我同归于尽,但最终还是我赢了。”
昭渡似乎不喜欢她那截手指,微微侧了侧身,却没避开。黎艾手腕僵了僵,冷笑道:“呵,忘了昱哥哥,竟然也没忘了讨厌我。当年你可没表现的这么明显,藏得相当深呢。”
“我?”昭渡愣了愣,她只是觉的眼前的姑娘似乎比自己这个不记得身份的人更可怜,若说起讨厌来,其实是讨厌她周身渗出来的那丝丝黑气,但这黑气似乎……
“也罢,你什么都不记得也好,正好我能同你说说话。”黎艾说着,顺势在她身侧不远坐了下来,这间关着昭渡的屋子本就狭小,其实也隔不多远,“自打我捡回了一条命,我就一直在想你说的那句话。我承认,我是想得到他,可是那又如何呢?你自打入了巫宫陪在他身边十年,你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他,仅仅是恪守本分你就甘心么?昭渡,我不相信,我只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总会让自己变得更贪心……”
昭渡听着黎艾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心口渐渐发沉,她右手不自觉地攀住心口,头痛欲裂。
“我总以为,一个姑娘对救了自己姓名的人最大的报答,便是以身相许。我幼时鬼气缠身,是昱哥哥救了我,我以为他会娶我。可太妃娘娘却说,他会是下一任掌宫……”黎艾的身子僵了僵,脸色腾然变得青白,“你可知,这便意味着他将永生不入轮回,唯有魂飞魄散。”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近乎呜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我若将那镯子供为祭品就会害死巫辄……太妃娘娘明明说,只要我不停地祝祷昱哥哥不会成为掌宫就可以了……”
黎艾许久没有再说下去,一直静静听着的昭渡忽然淡淡开口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掌宫辄便死了,素宗定了案,说是她滥用巫术而死。可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这样子的……昱哥哥他,最终还是成了巫宫掌宫,太妃娘娘又说,只要我一直戴着这个镯子,昱哥哥总有一天会属于我……我就这样一直熬着,呵,熬成了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昭渡默了一瞬,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你今天做到这个程度,你也没有得到他。若是当年没有走错那一步,或许并不是今天这个结果。”
半晌,黎艾深深埋进臂弯的头缓缓抬起,双眼微红,却染了一丝狠绝,“我黎艾从未后悔,即便是重新来过,我也会做出如此选择。更何况,我已经回不去了!”她腾地站起身来,双掌溢出层层煞气将昭渡牢牢地笼罩在内,那丝丝缕缕的黑气犹如蝮蛇一般缠绕在昭渡的太阳穴周围,“你会重新想起旧事的,等你将这故事与那水生的名字一同忘掉,我觉得你还是恨着我更好些。”
然而,还未等那些毒蛇一样的煞气钻入昭渡体内——
“不必了,为了将你缚住,我一身灵力已然尽废。”昭渡淡淡地笑了笑,起身静静地看着黎艾,“若是为了让我记起前尘往事,就更不必多此一举,宗女大人,或者说,煞术师黎艾更为合适一些。”
四更将至,乾宁殿中却仍然灯火煌煌。书案后的白渲身子微微前倾,用手拄着额头,高高的一摞奏折挡住他紧紧蹙起的双眉。
此时的乾宁殿俨然如同太和宫小朝一般,不仅书案下立着常年随侍在侧的霍冶、靖先,以及刚刚从凌滨归来的霍冶、莫赫,就连素宗宗主那鹤、黛宗宗主玄束,以及藏宗宗主霍清还也都齐聚于此。
平流之事已经查得十有八九,那鹤负责复查的月息一案也已有定论,但结果却令闻者心惊。
玄束乃是个急脾气,见一屋子的人沉闷不言,顿时就有些着急,“这赭宗宗主滕弼私养精兵不说,竟然还擅自崩山开矿以致洪灾,导致平流颗粒无收,更何况此人居然令人发指地指使绾宗本家淹死难民上千,使得凌滨爆发瘟疫。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比起当年贪图小利的绾宗宗主黎管不知可恶多少倍!既然黎管都被削去了宗主之位,我看滕弼老儿不如就判个千刀万剐!”
白渲抬眼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如此?比起黎管,这可是更好地削弱八宗势力突破口啊!关键的是……证据!滕弼不是黎管,一个宫谨之就能将偌大个绾宗搅得乱成一团。但对于树大根深的赭宗而言,没有证据谈何容易?更何况,赭宗庶女滕商还是如今的太妃娘娘!
那鹤看了看一筹莫展的白渲,沉声道:“当年绾宗盐乱之时,老臣曾与王上说过,剑欲出鞘,必先御之。但那时王上不听劝阻,踌躇满志一意孤行,这才有了今日凌滨、平流两州难以收拾的局面。但既然事已至此,老臣还是有一句话要说:既然覆水难收,不如破釜沉舟。”
作者有话要说:
、失算
话音未落,白渲猛地抬头看向那鹤。
那鹤却是连眉毛也没动上一下,“王上可是在想,老朽既然身为八宗之一,为何还会这样说?”
见白渲默然不语,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寒声道:“王上可知老朽为何一直不满?一统王权,还政于民,无论那一条说起来都是过于理想,现实之下,王上心中的清平天下何其虚幻!但若王上此时才因现实而步步退却,照此下去,老臣怕王上会将初衷也忘个干净,如此一来,岂不是比令幽燕按照原有的轨迹步步迈入衰败来得更糟!”
那鹤所言,字字如锥直刺心头,白渲猛地一震,是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没有坚持下去又怎能轻易说成败!
忽然,一直沉默的莫赫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道:“王上,赭宗叛乱的证据不如就交给小臣。”
霍妤吓了一跳,不禁出声叫道:“莫赫!你莫不是……”
莫赫轻轻地点了点头,神色凝定,“霍副将方才已经禀明王上,平流洪灾乃是赭宗私自崩山开矿所致,但崩山一事工程巨大,臣窃以为仅凭赭宗之能,恐怕难以做到。”
白渲侧头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你那已经废掉宗子之名的庶兄也牵扯其中?”
莫赫微微摇了摇头,“崩山所用的炸药等物,除非有檀宗宗主的允许,其他人绝不可擅自动用。由此推断,牵扯其中的并非莫蕃,而是家父莫阿。臣愿前往理山本家,将家父带回京中交由素宗处理。”
玄束闻言瞪了瞪眼睛道:“莫赫小儿,当年宠信妾生庶子的可是你爷爷,你若只是为君分忧倒还罢了,若是另有缘由,可不要弄错了对象。”
莫赫冷冷道:“玄宗主以为莫赫是公报私仇?”
玄束皱了皱眉道:“难道不是?”
莫赫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出声,“那就当是我公报私仇吧,王上,家父这证据您要还是不要?”
白渲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道:“要,寡人信你并非是为了报复当年的断指之仇。”
“如此,还请王上答应臣一件事。”
那鹤闻言不由得将手中拐杖狠狠地朝地上一顿,“竖子无礼,既然还敢同王上谈条件!”
莫赫却恍若不闻,端端正正神态恭谨地跪在了地上,“臣求王上废去嫡庶之别。”
此言一出,乾宁殿中数人神色皆是一变,唯有白渲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何?寡人记得你可是被你庶兄废了一双巧手,吃尽了苦头。”
莫赫深深地伏下身去,“臣所求者,不过是骨肉相亲,人尽其才,还望王上成全。”
而后多年,世人皆知神工莫赫曾亲手将父亲送入素宗大牢,然而当年牢中父子俩的一段对话却鲜有人知。
是时,阴暗的牢房中关着的正是那性子懦弱的宗主莫阿还有他甚是喜欢的庶子莫蕃。莫赫提了着食盒,静静地站在牢门外一言不发。倒是他父亲颓然坐在牢房一角,悄然开口,“赫儿,你是不是恨我?”
莫赫淡然地将食盒打开,看了看眼神空洞的庶兄,想当年他设计陷害,连断自己三指何等狠辣威风?如今这样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他收起微微抖着的右手,冷声道:“不恨。”
“你到现在,还在与我说谎。”莫阿唇角动了动,大概是想笑,却比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