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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引郎入室-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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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染大吃一惊,也顾不得深究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伸手替他抚背,慌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我,我去叫人……”
 
急急的站起来就向外跑,身后却传来沉沉的一声命令:“站住。”
 
她停止了脚步,回头看他。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式卧在床边,脸上的痛苦神情却已然缓解了许多。 
 
“不许声张。”他冷冷的说。
 
她愣愣的回答:“可是,你……”
 
“不过是喝药喝得有些恶心而已,无碍。”说完,慢慢撑起身子,倚回了垫子上,神态极其疲惫。 
 
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却又回来了。犹疑的打量着他的脸。
 
他阖着眼睫,忽然轻声道:“染掌柜,跟你商量件事情。”
 
“嗯?……” 
 
“在我病着的这几日,可否留在府中,有人在场时,与我装作亲密的样子?”
 
她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涩涩的问:“就像……刚才那样?”
 
“对。” 
 
果然,果然是假装。苦涩从心底一直弥漫至咽喉。“……可以问,为什么吗?”
 
“因为……如果你替我掩饰一些事,我或许可以少受一点罪。”
 
“……”她很想问,尊贵光鲜的小王爷,养尊处优的背后,究竟在被什么事情所折磨;很想问究竟要替他掩饰什么,又为什么要掩饰;很想问王爷府中有上千口人,为什么会信任她,让这样一个连真实身份都未表明的人做他的心腹。然而她一句也没问出口,只觉得此时的袭羽卸下了华丽外衣,露出了孤单无助的一面,让她甘愿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她是不是用错词了……不过是与他装出亲密的样子而已,怎么就赴汤蹈火了?她应该求之不得才对。 
 
可是她确是有将要赴汤蹈火的感觉。刚才他温柔的样子真的是销魂蚀骨。可是一旦知道了是假装的,那绕进心间的温柔顿时转化成伤人的软刃。
 
她真的有足够的心力扮演这样的角色吗?
 
袭羽见她久久的沉默,道:“如果染掌柜不同意……”
 
“我同意。”她飞快的回答。
 
她知道,就算是再不甘愿,她也没有能力拒绝他。就因为那一句“我或许可以少受一些罪”。她怎么会为了怕受伤害而弃他不管?她可不可以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假戏成真?
 
袭羽见她答应,苍白的薄唇抿出满意的弧度。
 
她问道:“只要装作亲密就可以了吗?”
 
“还要配合我。不管看到我做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你都不要声张,对任何人都要保密。可做得到?” 
 
“……做的到。”
 
“我感觉得出,我们会很有默契。”袭羽微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看了看天色,已快日上中天了。答道:“巳时了。”
 
“巳时……”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御医又该来了。”脸上现出嫌恶又无奈的神情。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抬手,从简单挽起的发髻上拔下一根样式简洁的兽头式发簪,捏住那粒兽头形的簪头轻轻一拧,再一抽。兽头与簪身便分离开来,蓝光一闪,一根极细的泛着蓝光的银针被抽了出来,连接在兽头上,像一把极小的剑。
 
方小染看着这根隐在发簪中的银针,虽然细小,那诡异的色泽却透着危险的意味,让她隐隐感觉可怕。正想开口问是做什么用的,他却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现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仿佛在示意她看下去。然后挽起了左手的衣袖,将匀称的手臂□出来。见到这样的举动,她猜出了什么,心中不安愈盛,忘记了欣赏美色,只睁一双满含惧意的眸子看着。
 
他用右手小指在臂弯探了一下,右手的针突然落下,深没入肌肤。方小染猛的闭了眼,睫毛剧颤。 
 
直到听到一声带着艰难喘息的调侃:“好了,睁开眼睛罢,胆小鬼。”
 
这才睁开眼睛。他正将那枚蓝针收进簪中,将发簪重新别到发上。左臂挽上去的衣袖尚未放下。她注意到他的臂弯刚才扎过针的地方,已有许多密密的细小针痕。难道,他这是在给自己针灸?这种事就不能交给朗中来做吗?久病成医能达到这般程度吗?还真对自己下得去手! 
 
他却没有因为针灸过而好些,呼吸反而变急促,全身失气般跌回到枕上,神情萎顿,好像是病霎时间加重了一般。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一双眼睛睁睁闭闭,目光混沌,仿佛快要昏过去一般。
 
她看他这般样子,急忙伸手拍他的脸,怕他失去意识,惊慌道:“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我去找郎中……”
 
他抬手握住了她覆在颊上的手,掌心干燥滚烫。用喑哑的嗓音低声道:“是那针……”
 
她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他发中那只金簪上,记起针上泛着的蓝光。讶异的接道:“……有毒?”

良药遇到苦心 

 
她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他发中那只金簪上,记起针上泛着的蓝光。讶异的接道:“……有毒?” 
 
他阖了一下眼睫表示肯定。
 
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明明知道你还扎?!……”
 
“嘘……御医来了。记住配合我就好,一句话也不要多说。”
 
她满心的疑问,却依言闭了嘴巴,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有人来。正狐疑着他是不是听错了,就听到砚儿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隔着帘子禀道:“王爷,董御医来了。”
 
袭羽哑着嗓子道:“请进来。”
 
见有人要进来,她下意识的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却被他微用力握住了,眼一眯,警告的意味。 
 
哦,对了,装作亲密,这就该开始入戏了。
 
砚儿引了胡子花白、身躯肥胖的董御医进来。二人的目光在袭羽和小染相握的手上停留了一下就赶忙移开。 
 
董御医行过礼,问道:“王爷今日可感觉好些?”
 
袭羽有气无力道:“倒好像更沉重些了……”
 
董御医道:“王爷莫心急,小人替你看看脉象。”
 
袭羽这才松开方小染,将手平放在床沿。董御医恭敬的把手指搭在他的脉上,眯眼捋须,眉间隐约有凝重之意。移开手指时神情已淡然,替袭羽将袖子放下,道:“回王爷,您自己虽觉得病势较昨夜是重了,其实是因病征由内而外现于表象,并不是坏事;病症由此渲泄出来,病才能慢慢好起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之事急不得。” 
 
袭羽语气透着担忧惧怕:“董御医……我身子如此孱弱,这病总也不除根,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一面说,眼睛里竟蓄出两汪眼泪来。
 
董御医急忙赔笑道:“王爷过虑了!只需安心卧床歇息,好生调理,几日内就能大好。小人会按病征重新拟一下药方,使其更加对症。”
 
他这才破泣为笑:“有劳董御医了。”
 
董御医退出后,方小染转脸再看向袭羽,就见他眼里的泪水瞬间滤净不见,那一付娇弱堪怜的神情也转眼间阴冷了下去。
 
他抬眼对上她不可思议的目光,凉凉笑一下:“我若是去做戏子,能否红透中原?”
 
这话正说中了她此时所想。他的演技可着实强啊,偶像的外表加实力的演技,他若不红天理不容。只是她怎敢将王爷比作戏子?不过既然他先说出口了,她也就不必客气了。佩服无比的叹道:“王爷您一定红的发紫。”
 
嘴角浮出一丝自嘲的笑:“皇宫却是个残酷的戏台……若是演得不好,便会尸骨无存。”说完这句话,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方小染被“尸骨无存”震憾到,呆怔怔立了一会儿。见他久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移步上前,替他轻轻向上拉了一下仅盖到腰际的被子。盖好被子,却仍低伏着没有直起腰来。这样近的距离,他的睫毛都一根根的看得清晰。他是如此消瘦……之前她看他只觉得艳姿迫人,怎么就没注意到他其实一直是消瘦苍白的呢?
 
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猝不及防,眼里的疼惜的神情竟不及收回。他的目光仿佛具备了质感,扫过她的脸时,引起心底一阵悸动。
 
“那针毒,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他忽然说到。
 
“嗯?……”她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
 
“一个时辰之后,所致的病征就会消失。”
 
“哦……”她这才听明白了。他用那有毒的针扎自己,出现短暂的病征,正是用来骗御医的。他只是在装病而已。可是那毒却是实实在在的带来了与疾病一般的症状和痛苦,想来对身体定是有损害的。装个病而已,有必要这样的拚吗?哦,对了,诊病的可是御医,还要诊脉的,一般的假装哪能骗得过他。目光移到他发中那支金簪上,想起他臂弯处细小的密密伤痕。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假病?
 
只是一个时辰的痛苦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因为装病而喝药。想起之前他喝药后不适的反应,心中更加酸软起来。对于真正生病的人来说,良药苦口,虽然谁心理上不喜欢喝,但其实身体是需要的。而他是在装病,却还是要喝药,从心理到身体都是抗拒的,喝下去怎能舒服得了?是药三分毒,这般强喝下去,只怕是没有半点好处,只能伤身了。
 
他究竟都在忍受些什么……这短短半天的相处,让她隐约感觉到了袭羽身后层层的暗影,四周潜伏的不明危机。然而她却是问也不敢问。如果知道得多了,会不会失去继续喜欢他的勇气?这样喜欢下去,会不会被卷入他所处的深深漩涡?她这种毫无涉世经历的人,有什么能力帮他,又有什么能力全身而退? 
 
她不知道答案。趁着还没被卷进去,要不,跑吧?……
 
袭羽忽然出声道:“明日……早些来,要赶在药煎好之前。记得带一只易掩藏的水囊。”
 
祈使的语气,却是柔软的语调,有一点乞求的意味。
 
她纠结混乱的思绪忽然清明了。不管怎样,他需要她的帮助。至少她可以让他少喝一碗那伤人的药。 
 
“好。”利落的回答着,自己心里默默的体会着些许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你记着,你是我借书时认识并迷恋上的女人,只要扮演好这个角色便好。不要相信任何人,关于病,关于药,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我明白。”她想起了送药的那个名叫弦筝的丫鬟犀利的眼神。这王府之中还不知潜伏着多少这样的眼线。  
 
当晚,方小染将袭羽看完的书带了回珍阅阁,找出他指定的第二天要看的书籍,又翻出一只兽皮制的扁扁水囊,备好了明天带过去。
 
小师叔方应鱼过来串门,询问她在王府中呆了一天,近距离接触袭羽,是否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她看着方应鱼,想起他昨天给她看手相,提出的“伪桃花论”。如今她果真遇到了“假装亲密”的奇遇。小师叔的乌鸦嘴还真是奇准无比啊。
 
她以极度痛恨的眼神瞄着小师叔轮廓柔和的唇线。
 
方应鱼见她目光怪异,以手掩唇,身体后倾做怯怯状:“师侄,你想做什么……”

演技遇到挑战 

 
她以极度痛恨的眼神瞄着小师叔轮廓柔和的唇线。
方应鱼见她目光怪异,以手掩唇,身体后倾做怯怯状:“师侄,你想做什么……”
 
方小染一记鄙视:“我想撕烂你的乌鸦嘴。”
 
“哦?”方应鱼顿时来了兴趣,“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方小染郁郁不语。她其实有一肚子的焦虑急于找人分担。只是她已答应袭羽保密,不对任何人透露他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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