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8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心灵的放逐。此刻我缩在董翩温暖的怀抱,想起的却是另一个怀抱,那个怀抱曾经是我的天堂,我却宁愿为了所谓前途与现实拥有,以及逃避内心的愧疚与惭怍,飞坠离开了那个天堂,自此尘世流离,我是一个不再拥有天堂的折翼天使。
“旖旖。”董翩的吻落在我唇上时我没有抗拒,任他由浅至深渐至迷狂。他的吻一如三年前叶蓝死的第二天那个黎明前夕最黑暗时分,令我软弱。如果这一生我放弃了安谙放弃后人海茫茫我们再不能聚首,眼前这个正在吻我的男人为我做了这么多即使曾经我给自己的底线是离开安谙也不可以是他,那么三年过去什么都已经改变曾经我所谓的底线也可以改变。就这样罢。就当是报答就当是安慰,就当是脆弱时的依靠,如果没有爱,跟谁在一起都一样。如果没有爱,那么有喜欢也尽够。就这样罢。
“旖旖,等我从布鲁塞尔回来,我们结婚好不好?”吻的间隙董翩喃声问我,“然后也生一个宝宝。一定又聪明又美丽。”
我偏开头微笑着望着他,以一个相识三载熟朋友的口吻浅浅调侃,“这可不是你一贯作风,我们连床都没有上过。”心里想的却是曾经安谙也对我说过如是话语。
那是在香格里拉鲜红美丽的莨菪花海。他拥我坐看天高云淡,周围景色美得令人忧伤。从丽江到泸沽湖到梅里再到香格里拉,安谙没提过一句关于我的去留与选择。他只是一脸微笑地带我四处游逛,相机不停拍下我的每个瞬时身影。吃饭时,发呆时,喝东西时,问路时,洗过澡披着一头湿乱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
遇到租民族头饰与服装的小摊点他就让我去换,苗族、白族、彝族、景颇族……每套衣饰十块钱。我刚穿上他还没来得及拍几张,就有游客邀请我陪着一起拍照,那些游客以为我是租衣点雇的招徕生意的模特。一拨拍完又来一拨,下一拨围在一边等候。安谙永远好耐心地等在一边微笑,微笑着看我,看我,看我。直至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婉拒掉再来的游客,告诉他们我不是模特我也只是游客。
脱掉少数民族衣饰我回到他身边,他微笑着说,“若是留下,若是我钱不够,你不用去打工每天只要陪游客照照相就可以了,拍一张十块钱。”那是他惟一说过的与我的去留有关的话。而且,是个假设。
而在云南滞留期间他说的惟一关于我们的未来的话,仍然只是个假设,他说,“旖旖,如果我们生个宝宝,一定又聪明又美丽。”他说时鲜红美丽的莨菪花海映花了我的眼,高原的天空下亮烈阳光晶莹流转,我眯起眼睛在阳光下看他,他的脸上仍绽放着微笑,瞳仁里莨菪花鲜红花影下,是一闪而过我虽捕捉到却无从化解的忧伤。
那一刻他眸中的忧伤自此成为我难解的魔咒,今时今日我所有的放逐只是因为我忘不掉他忧伤的眼眸曾经怎样映着莨菪花鲜红花影对我清浅笑望。
安谙,你在哪里?
此刻我在董翩的抱拥下,听他柔柔对我轻诉,“人的一生总会有一次破例。我愿意为你破一次例,等到新婚之夜再要你。”
安谙,你在哪里?
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可还记得?那些丽江四方街河畔一首接一首唱给我们的嘹亮热闹的新婚对歌,带着俗世的缤纷喜意和俗世以外的深远绵长。那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没有肉身缠绵,却有两情相悦。
这些我都记得,安谙,你在哪里,世界某个我望不见的角落,此刻的你是否也还记得?
在云南接下来的八天,从那个早上我告诉他我要被派驻到加拿大分公司开始,我鼓舞起全部的勇气等待着他,等待着他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单是你,为什么单是你这个连硕士文凭都没有拿到的你。可他什么都没有问。
自始到终及至回到广州他都没有问。
他只是转身在行囊里找出干净衣服麻利穿上,然后微笑着对我道,“来吃早餐吧旖旖,都快凉了。”
那一刻,我的眼泪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你不问我,安谙?为什么你不问我我的意思是怎样的,安谙?”
“傻囡囡,我说过的话你可能都不记得了。”他微笑,“可是我都还记得。”
“什么话,安谙?你说过的话太多……给我点提示……”
“先过来吃饭吧。”他把早餐铺好在茶几上,牵我坐下,“你病还没好,胃又不好,饭要按顿吃……来,快吃,吃过饭过半个小时好吃药。”抽出一张面巾纸拭去我脸上泪痕,拍拍我脸颊哄我道,“好囡囡,吃饭时不许哭,胃会痛的。”
安谙,我没说我一定要去的啊,安谙,我没说啊。我不一定会去的。你留我啊,安谙。只要你留我,我就不去。哪儿也不去。只待在你身边。安谙。你留我啊,安谙。只要你留我。我哪儿也不去。安谙。
我在他的哄慰下哭得涕泗滂沱。心心念念都是期待他说一句,旖旖,你不去,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可是他没有说。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挽留,没有置疑,没有追问。
他这样爱我,爱到宁愿我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去我渴望的更广阔天地,也不肯束缚牵绊我。
他又这样骄傲,骄傲到不肯置疑我对他的爱。即使我对他的爱脆弱而伧俗,抵不上现世一块更可口的面包。
没有挽留,没有置疑,没有追问。
他只是柔声耐心哄慰我,一张张抽出面巾纸一次次拭干我的泪。
而要过这么久,当我回头再望那片段时刻,我才明白,正是我擦不干的泪,告诉了他,让他明白,我的去留与选择。通透如他,骄傲如他,爱我如他,又怎会再开口挽留。
我又如何有脸再见他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董翩的手机。我被铃声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董翩的脸就在近前,微皱眉道,“一定是正华等得不耐烦了。”
果然电话里邵正华大声质问道,“翩,你劫持了我的梦中情人Mary么?!怎么还不来?!”声音那么大,我在董翩怀里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还是去坐一会儿吧。”我小声跟董翩道。
“你的梦中情人Mary还没吃饭,我带她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再过去。”董翩微笑着对邵正华道。然后不由分说挂断电话。
“走吧。”我欲挣开他怀抱,挣脱的结果是他更用力地拥抱。
他的唇再次纠缠住我的。有力臂膀紧紧箍缚,“答应我,旖旖,等我从布鲁塞尔回来就嫁给我。”
我不说话,宁愿被他吻至窒息吻至昏厥也不说话。嫁给他么,这个优雅完美的男人,比我年纪稍大,跟我一样是硕研,有份好工作,甚至跟我一个专业跟我一样也会弹钢琴,爱巴赫,这是安谙在丽江时曾经的假设,他做这番假设时不会知道,真的有这样一个男人,在暗暗与他角力争夺,角力争夺我。
嫁给他么,这个优雅完美的男人,明明刚才还想如果没有爱,那么跟谁都一样,就当是报答就当是安慰,就当是脆弱时的依靠,为什么要到开口答应时候,却还是这样这样艰难。
真的一样么。
真的无所谓么。
真的没有爱有喜欢也一样么。
如果真的一样,为什么此刻他吻时我却想起了安谙的吻。
就像,当初,我在安谙的怀抱中,想起了他一样。
多么讽刺,得到一样想的是另一样。
原来我所谓的放逐,不过是对自己贪婪的惩罚。
原来最终分开我和安谙的,不是董翩,不是去加拿大分公司的诱惑,而是我自己。
原来打倒我的,是我自己。
原来一切都像叶蓝曾经说的,天谴不了我,能谴我的,只有我自己。
“再给我点时间,可以么?”我低声问,“再给我点时间忘记过去。”
三载相处,董翩之于我已经更像一个朋友,一个兄长,一个亲人。
当那年圣诞前夕他裹挟着一身寒气突降在我面前,秀媚的脸只是从车上下来走至楼道这一小会儿工夫就已被多伦多深夜酷寒的风吹得略带嫣红,臂弯里却夹着一瓶红酒一袋食物,我错愕地看着他,看着他唇边卷起一抹略带小小得意的邪魅的笑,心里感到的是乍见亲人的喜悦。
而这人臭美得多离谱,明知道加拿大的冬天这样冷,偏还穿得那样少,衬衫外只一件长外套。进屋就连打好几个大喷嚏,吓得我急忙给他倒热水,热水杯递至他手里,他接过却只是放一边,然后就紧紧握住我的手,微笑道,最好的温暖急救措施不是热水,而是你的手。
我也微笑,那么好吧,你握。
那一刻,我没有惊动,我所感到的只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时,见到亲人般的喜悦。
加拿大冬季漫长,与哈尔滨不遑多让,民居大都木质结构,取暖多为电热壁炉,我让他躺在壁炉前的软榻,去卧室拿来毛毯盖在他身上,他像乖宝宝一样乖乖照办,微笑着任我把毛毯裹紧他全身上下。然后对我道,这样不行,我还是冷。能够温暖我的,还得是你。
当他掀开毛毯伸出手臂把我抱上软榻抱在他怀里时,我感到的,是能予以亲人温暖的喜悦。
然后我们一起缩在毛毯里吃他带来的食物,喝他带来的红酒。听他讲飞机上隔座小妞怎样对他媚眼乱抛秋波频送而他完全不为所动看了一路手提电脑上的测算报表,听他讲小时候跟家人去尼斯湖游玩他怎样失足掉进水里害大人虚惊一场,听他讲跟我相似的成长历程因为奶奶一直希望他和哥哥至少有一个可以走音乐这条道路可他和哥哥最后还是进了家族企业,听他讲他的初恋初/吻和手忙脚乱的初/夜……当他再也讲不动拥着我沉沉睡去时,那一刻,我望着落地台灯柔和灯光下他秀媚的睡脸,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亲人。
要到与安谙分开后,要到远离所爱后,我才能真正明白,当初我以为的董翩之于我的诱惑,根本就不是诱惑。我不过是喜欢他,依恋他,欣赏他,甚至有一点点崇拜他可以将钢琴弹得那样好,但我不爱他。我视他如友如兄如亲人,但我不爱他。
生活多么会开玩笑。而我又是多么愚笨可笑。要到与安谙分开后,要到远离所爱后,我才能真正明白这一点,当初我以为的董翩之于我的诱惑,根本就不是诱惑。我爱的始终是安谙。没有一点点摇摆与倾侧。可是一切都已不可追回。不可挽救。
莫漠嫁给康练后曾跟我念过一阙词,抑或是诗,我也不太知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曾经那样努力地想对董翩好,加拿大分公司项目完成后他让我回广州我就回广州,回广州后他让我住进这套房子说是宿舍我也听话地搬了进来,他握住我手时我从不挣脱,他轻浅吻我时我从不拒绝,他帮我争取到印弟安那大学的在职博士时我感激道谢,他在他送我的贵得吓死人的教学用管风琴上教我怎样用脚键盘时我用心学习,他带我去看他奶奶时我竭意做得像一个未来有可能的孙媳……我那样努力地想对他好,不如怜取眼前人,可是一旦想起安谙,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我多么矫情。明明最贪婪最污秽最卑劣的就是我,还要强调所谓纯粹。
与安谙在一起我想起董翩时我不能够容忍。与董翩在一起我想起安谙时我亦不能够容忍。可生活与人心哪里有那么多纯粹,那么多人对着一个想着另外一个不也心安理得,为什么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