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野兽朱棣-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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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珙说他早看了一圈了,皆平平,升斗小民而已。道衍指着背对着他们的朱棣,让他再往楼下仔细看看此人。
袁珙走到侧面木栏杆旁,真的欠身向楼下望去,他的目光摇过一张张餐桌,最后锁定在朱棣那张桌上,朱棣露出了正脸,他正与朱能划拳。袁珙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忽然,他扔下筷子,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道衍也跟了下去。
此时朱棣完全是无状小民,袒胸露臂,一只脚踏在条凳上,正和朱能较劲:“八匹马呀、四喜财呀,全来了啊……我赢了,喝,喝!半碗不行,得干一大碗!”
一大碗算什么,朱能声称先喝一坛子,把下把输的先存到肚子里。说罢真的捧起酒坛子,一口气往下灌,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一身。众人拍桌子敲碗叫好,朱棣带头大呼小叫。
郑和可从来没看过朱棣这样豪饮,又这样不顾身份,他打着饱嗝问别人,今个殿下怎么了?莫非疯了吗?没人应。郑和又重弹老调,他若总是这样该多好伺候啊。
这时袁珙已来到朱棣面前,朱棣其实也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呢。朱棣也看到了躲在廊柱后头的道衍和尚。
袁珙忽然跪下去,对着朱棣纳头便拜,口里说:“天子在此,请受贫道一拜。”这突兀的举动弄得满桌顿时鸦雀无声,全都愣了。
朱棣斥道:“哪来的疯道士,顺口胡说!快给我赶出去。”
当朱能上来拉他时,袁珙说:“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自重,跑到这种地方来作践自己呢?”这一说,人们不敢视袁珙为疯子了,朱能也松了手。朱棣故意说自己可不是什么殿下,他和他们一样,是官府里的兵丁,凑几贯钱,在这里饮酒作乐而已。
袁珙说:“王爷休要欺我。我看不错的,阁下非但贵为藩王,你这相貌乃天子之相。”
袁道长的相面和“天子相”的话语一出,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很快在酒楼上下的吃客中间传开来,不管酒醉的还是清醒的,都争相跑来看“天子相”。
朱棣有点紧张,这可不是得意的时候,尽管心里被袁珙说得一阵阵发热,心也激动得怦怦狂跳,但他并没糊涂,也没失去警惕。他深知利害,万一传出去,传到京城,那可就是惹祸上身了。
朱棣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必须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他只得说:“真是个疯子,快把他轰走。”
侍从们把袁珙从地上拉起来,正要往酒楼外面推,倒是张玉感兴趣地说:“听听他怎么说,到底是不是疯话。”
袁珙说,王爷龙行虎步,日角插天,这分明是太平天子相啊,如果日后不准,可杀他袁某人之头。他手下的众人一听,个个面露喜色,张玉甚至问:“那你看我们这些人的相貌呢?”
袁珙扫了他一眼说,他就是大将军的相,并能封公侯,他们这些人全是贵不可言,只要跟定燕王不生二心就行。这回连郑和都手舞足蹈起来。看热闹的食客们都在窃窃私语。店主人竟跑过来给朱棣磕头了,口口声声说他“有眼不识泰山”,王爷住到他店里,居然不知,慢待王爷有罪。
朱棣面对这情景,一时不好收场,正踌躇间,从廊柱后转出道衍来,他来替朱棣解围,他不客气地说:“何方妖道,在这里妖言惑众!”
朱棣趁机命张玉、朱能动手绑了妖道,快把这妖道送交泰安府严办,如果不是疯癫,就治重罪。
张玉不忍,还想求情:“王爷,人家总没有诅咒咱们呀。”
朱棣看看自己的装束,很觉失了面子,连忙从郑和那里要来藩王的官服穿上,有了体面,也就恢复了威严,他向各位食客承认自己确是燕王,所以微服私访,就是听人说,泰安地面上常有歹徒妖言惑众,今天果然叫他逮了个正着。他称,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不严厉惩处,还了得?然后一迭声喊快押下去!
袁珙一时也蒙了,忙求救地去看道衍。道衍却显得无动于衷,一副见死不救的冷漠样子,不得要领的袁珙被押出去了。
拿命赌燕王一年必反
这天,奉先殿早朝时,朱允炆又催问齐泰,那个四川教谕,叫程济的逮到了没有?
齐泰奏道,没有抓到,已经逃跑了。朱允炆看了方孝孺一眼,说,是有人给他暗通了消息吧?
没人敢应,好多人都低着头看自己的笏板。这时,方孝孺的迂腐劲上来了,他索性硬着头皮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这程济虽然莽撞冒昧,可他所担心的,不无道理呀。”
朱允炆恼怒地说:“你还敢为他辩护?听说你与他有瓜葛?”
方孝孺坦然承认,自己是他父亲的老师。
朱允炆哼了一声:“那他跑了,唯你是问,你得替朕抓回来。”
方孝孺下面说的话,大臣们更以为迂腐不堪了,他竟说,依他愚见,程济是坦荡君子,敢作敢为,必不至于跑的。方孝孺又好汉做事好汉当地向皇上认罪,说他曾让程济逃跑,但方孝孺又坚信他不会跑。
朱允炆说:“不打自招了吧?你担保他不会跑,这不是跑了吗?”
这时奉先殿外面登闻鼓响了起来,咚咚声如天鼓震人耳膜。这登闻鼓恐怕是天下最大的一面鼓了,鼓面有七尺宽,重五百多斤,高高地悬在奉天门外。这是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所设,是专门为告状无门的人准备的,官员也好,百姓也好,凡有冤屈的均可在此击鼓,把冤情直接上达皇帝,告御状。
但这鼓轻易没人敢敲,弄不好,会反坐,如被视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无理取闹,那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自从朱允炆登基以来,还从没有人击过登闻鼓呢,要出什么事呢?鼓声阵阵,震撼了朝堂,百官都在侧耳倾听,交头接耳。朱允炆也很纳闷,是什么人击登闻鼓啊?他感到新鲜、好奇,便叫值殿官下去看个究竟。值殿官奉旨跑出了奉先殿。
击登闻鼓的正是皇上要捕来问罪的程济。他不停地击鼓。忽然有人扭住他的胳膊,夺去鼓槌。程济报了姓名,声称他击鼓是有话要对皇上启奏。
值殿官一听,乐了,皇上正愁无处捉拿他呢,程济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由分说,值殿官吩咐侍卫扭他上殿。程济被押到丹墀下时,方孝孺为之一震,不忍看,忙扭过头去。
朱允炆问他是何人?有什么天大的冤屈,来击登闻鼓?并且警告他,无理取闹是要坐牢的。
程济道:“陛下不是在缉拿我吗?我自己来投案了。”
朱允炆仔细看了程济一眼:“你是……”
程济回答,他就是上了折子的四川岳池教谕程济。
“大胆!”朱允炆说,“你敢离间我皇室至亲骨肉,该当何罪?”
程济不紧不慢地说,忠言逆耳,难怪圣上不爱听。微臣在上一个折子里,只是判断燕王在一年之内必反,也许更快,并无他意。
朱允炆说:“朕马上杀了你,不必等一年,来人啊!”
殿上侍卫们雷鸣般一声吼,立即拥上十多人围住程济准备下手。程济很平静,他说自己陷身天庭,已是插翅难逃,他是自投罗网,皇上还怕他跑了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不能听他一言再杀呢?
朱允炆目视齐泰、黄子澄,像在征询,齐泰奏道:“不妨听听他说什么。”
程济道:“陛下,国有三大害,宗藩、边患和河水泛滥之害,三害之中,各藩王之害为首要之害。”在朱允炆听来,这话有点耸人听闻、哗众取宠的味道,因此也就很反感。
朱允炆斥责他“信口雌黄”,“离间皇室骨肉”,太祖当年封了二十四王,固边防患,为国之屏障,这么多年,从没看出害国害民,要程济这个竖子来危言耸听!
令朝臣们暗自惊异的是,程济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居然面无惧色,他说了一句“恕微臣不恭”,便开始历数封藩害大于利的道理。皇上不是抬出洪武皇帝来压他吗?他来个针锋相对,指出这正是太祖皇帝失算之处,古往今来,可以细数,汉代的七王之乱,晋朝的八王之乱,还不触目惊心吗?依他的看法,太祖埋下的祸根,本朝就该显现了。说到这里,他把一个奏折递到当值太监手里,这是他续写的一份更为详尽的奏章,更为详尽地阐述制裁燕王的道理,并请皇上御览圣裁。
殿上太监将奏章传上殿,怒不可遏的朱允炆看也不看,将奏章当场扯碎,掷于地下,站起来说:“太无法无天了,竖子居然污蔑先祖,快快推出去斩了。”
程济全然不惧,说:“微臣已断言,带头造反夺位的必从燕王起,且不会超过一年。”这样说了还不算,居然让皇上先把他押到死囚牢中寄押,如果到了一年期限,燕王还没反,再杀他也不迟呀。
盛怒之下的朱允炆不允。方孝孺意识到,出面保他已无济于事,他只有搭上自己了。他徐步出班,出乎意料地奏请与犯官程济连坐,他愿以全家七十二口性命连坐,请皇上宽限一年,如果届时燕王未反,他愿与程济一同伏法。
卖一个搭一个已经棘手,更何况搭上的是宠臣方孝孺!这一来,朱允炆倒没了主意,忙目视齐泰、黄子澄。
齐泰趁机奏道,不妨依方翰林之奏,倘程济所说不能应验,再杀程济不迟。黄子澄也附和他,就这样杀了程济,对广开言路不利。朱允炆便顺水推舟地下了谕旨,那就先将口出狂言的程济打入刑部大牢。
朱允炆优柔寡断
削藩不削藩,真成了朱允炆一块心病,只有齐泰这些天子近臣能体会到皇帝的苦恼。朱允炆虽然将激烈主张削藩的小人物程济打入天牢,心里却并不因此而平静,不久,又将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个人召到便殿召对。
朱允炆当然知道和理解近臣们的焦虑和削藩的急切心情。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太祖的那个带着棘刺的棒子。太祖让他的父亲用手拿这个棘杖,太子朱标因为棘杖扎手而扔下。但太祖皇帝拾起来,亲手用刀削去棘刺,重新把光滑的木棒交给太子,他说他要交下来给儿孙的江山社稷该是一根无刺之棒,他才放心。
朱允炆明白,当年朱元璋眼中的“刺”,就是那些开国功臣,他们自恃有功,权倾朝野,就有藐视皇权之虞。朱元璋自信,有他在,他们尚不至于怎么样,一旦朱元璋谢世,他们会安分守己吗?况且,这些元老们太知道朱元璋的底细了,江山怎么打下来的,朱元璋所有的优点、缺点都在臣子们心中,不必用放大镜,就看得清清楚楚,对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这是一种无法释怀的隐忧。
于是朱元璋杀了一大批开国元勋,几万人。他放心地躺到钟山的陵墓里去了,他交给孙子的权杖真的无刺了吗?
威胁皇权的功臣名将确实是杀得所剩无几了。可是,他觉得抓在手上的权杖比从前的刺更多、更扎手,这刺,便是比勋臣更可怕、更令小皇帝坐不稳金銮殿的藩王们,他们比勋臣们更跋扈、更有恃无恐。他有一种“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的恐惧。
齐泰深知此中利害,他有同感。太祖三十年猛政,开国名臣、勋旧相继在胡惟庸案和蓝党案里一扫而光了,朝中文臣武将声威远逊于从前。太祖看到的刺是除了,可新刺又生。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黄子澄也就无所顾忌地说,各藩王拥兵自重,国中与皇帝陛下是君臣,可在家族里呢?却都是朱允炆的叔叔。长幼、君臣不好摆。
方孝孺认为,光是叔侄关系难处倒也罢了,他最近奉旨修《明太祖实录》时,就发现有一处起居注'1'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