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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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嘟起嘴扭回身瞪着眼睛看着曲江春。
曲江春也笑起来,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位雪航姐姐,自小就成日里像个大鸟一样,要在江湖上飞来飞去的。我可拉不住她,等你送了戚萤姐姐到然萝回来,说不定这位雪航姐姐又给你带些好吃的回来了呢。”雪航听了曲江春的话在旁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急着直跳脚,鼻中微微哼了些声音,假装咬牙切齿地说道:“曲江春你这是拐着弯的说我是禽兽呢?”
老管家直向后撤步子,屈着脖颈低着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雪航面上的神色。曲江春沉着头抚弄手上的羽扇,略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稳说道:“罢了,既然车马已然备好,况顾兄与戚姑娘此去然萝一行虽不甚长,倒也不短。眼下天光俨然大亮,两位初到然萝必然需要四方打点,定耗时候,且二位更有伤在身,需早些休息。目足,在下也不便多留,便请几位行路罢。”
长笙于戚萤双双向曲江春众人行礼告辞,雪航由前从回廊绕出庭院,自前堂出院门,现行打马。长笙于戚萤跟从在后,曲江春驱动木轮椅,老管家相随再殿相送。古丽夏提则是跑前跑后的,一会儿跟雪航说说话,一会儿跑回曲江春身边冲他扮鬼脸。呼延与乌和跟在最后,二人再历曲宅三进两出之层叠院落,又不由得相互窃语感叹建筑之精巧。
戚萤行至车马前略略打量了一下登梯高度,暗思自己似乎不能稳妥登上,只颔首眼波流转扫了身旁众人,略抬头寻了一遍雪航,见她早已经骑在栗鬃马上,倒是四处张望打量,不曾顾及自己这边,由不得稍稍起急,提了袖子微微掩在心口前,略蹙眉尖。长笙在戚萤身侧,稍加留意便可察觉戚萤袖中松扇黑漆长盒略发出盒身与盖开合之声,又听栗鬃马嘶鸣,立时想到戚萤当下的尴尬。
长笙以拇指轻压食指关节,略一沉吟,自左袖中取出绒丝绣脚压大方湖丝帕,振手抖开,铺搭在右臂宽袖上,低声道声“姑娘”,虽眼不能见,依旧颔首垂目,礼数上做了个十足。戚萤启手指轻轻擒住领上衣襟,颔首看长笙袖上大方帕,眼波向车马登梯上扫了一眼,微微露出些笑意,旋即收敛神色,也自袖中取出一方角绣拆兰帕子缠绕在手上,裹住手掌,只露出葱葱指尖。
长笙一直擎住右臂丝毫不动,气不长出。戚萤转了眼波垂下头去,提手将包了帕子的手放在长笙右臂的大方湖丝帕上。才刚指尖和着帕角触碰到了那湖丝帕,腾地收回些手,指尖蜷曲起来,偏回脸,眼波四下游散。旋即,戚萤将另一只手也卷缩起来,暗暗下了决心,将包裹好帕子的手轻放在长笙的右臂上,面颊上泛起些红晕。
戚萤借着长笙的扶持登上马车,起手略微打了帘子,一低头一抹身,钻进马车之中。听车马外长笙与曲江春告别言语,一时间心不在焉,只颔首将手上帕子解下来,才要压倒心口,却忽而害起羞来,将帕子仔细折好,放于腿上。再取出袖中所藏松扇黑漆盒子,压于帕子上,伸手捏合了,一并纳入袖中,略略抬头看了看四周,自无人瞧见,不免又低低笑了起来。
古丽夏提随后由老管家扶着跳上马车来,才一进帘子,就冲戚萤咧嘴乐起来,说道:“仙子姐姐,等下我们也让大鸟坐上来好不好,它很乖的,收起翅膀的时候也就跟我差不多个头,而且在我身边可温和,姐姐你不会害怕它吧?”戚萤向前欠了欠身,伸手摸了摸古丽夏提的头,略略摇了摇头,又拉过古丽夏提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古丽夏提一乐,撩帘子探出头去,向曲江春身后的鹰隼招了招手,用南疆话唤了一声。那鹰隼竟像小孩一般摇摇晃晃向车马走来,待到车马前,稍微屈身只展起翅膀上的一层薄羽微微扇动,便轻巧跳上车来。古丽夏提伸手拍了拍鹰隼的翅膀,那鹰隼便随着古丽夏提进了车内,才一件戚萤竟然如知人礼般,向戚萤点了点头。
长笙再作一礼,与曲江春告别,心下亦不免感怀,沉了口气说道:“曲兄,今日一别唯盼再续。”曲江春笑言:“顾兄所言甚是,在下宅中藏有好酒,愿顾兄当莫辜负。”长笙再拜别,登上车马,盖撵下行,小坊幽曲,青青可爱,无不在春日怅惘之中。
、兰涉'3'
自出了莲子口村傍胡土墙,因前些日里连绵春雨起了兴,愈发热将气候。只在村里时,由树木花草荫庇,又有沟壑池塘储水,湿露可爱。行至村外,往青碱淖一遭愈发靠近沙海,地面更愈发的干燥,少不得令人身上觉得燥热起来。长笙一行人沿路自茶棚打了几碗藕粉,分食以略减暑气纳凉。
至青碱淖,见湖光潋滟,微澜不兴,方圆近百里,东面隐约可见连绵青山。古丽夏提伸手向东指,若要前往然萝,需渡波小半屏青碱淖,转而自栈道盘山翻覆。几人因此商议弃车马而转乘舟向东往山中行,雪航跳下马来,将栗鬃马缰绳牵引到长笙手上,招呼湖畔的船家备舟,又增了些碎银两,吩咐船家好声照顾。
青碱淖这一带虽属中土之地,然则已临边境,早已是朝廷教化不到之地,是以流匪胡寇甚多。然则长笙与雪航腰间都有配剑,皆比寻常剑短薄而轻灵,非身怀绝技之人不能用,自然不敢上前讨死。反倒是衣衫褴褛手无寸铁的乞丐,仗着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见雪航出手阔绰,又算准了武林高手不会伤害他们,厚着面皮一窝蜂围上来讨要赏钱,雪航被他们扯的烦,正瞪眼要发作,被戚萤从后面拉住袖子。
雪航一跺脚道:“姑娘,你当不须同情他们,这些人有手有脚,甚么不好干,非做着伸手讨钱的生计。且是自己要犯懒,那就干脆懒的彻底,连饭也不要吃好了,吃饭多费事啊。”戚萤提手用指背掩着嘴笑,回身自取了青绫包袱来,散了些凌杂财物给乞丐们。雪航待要阻拦,还哪里来得及,那些乞丐早抢着财物一哄而散去,雪航气的直挠头,恨恨地一跺脚,对着戚萤嗔怪道:“姑娘!”
长笙早将古丽夏提与鹰隼和栗鬃马安排到船上,正回到岸上接戚萤,才见了这情景,不免走上前来笑道:“也罢,稍后我一行将要行舟,亦欲过栈道,身上重物想必少些也好。”雪航一撇嘴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有道理,只我是个恶人。”戚萤左手背托在下颚上笑,伸右手轻轻推了推雪航的胳膊。长笙也略一施礼道:“在下现行给姑娘赔个不是,回头再见时,自当带礼再拜。”雪航干脆笑起来,道:“莫了,你们还是期盼勿要再见到我的好,我这人小气的很,只怕下次再见就要欺负你们了。”
老船家将手绕到身后,微微直了腰杆,用拳捶了捶腰,向岸上唤道:“客官,要发船了!”雪航搀扶着戚萤,低声笑道:“姑娘,我便送你到这里了,此去山高路远,要多加留意,可也要把我记在心上,下回再见,勿要忘了雪航呀。”戚萤一手抚心,抬眼看了雪航,才要落下泪来,忽而抬手用帕子压了压眼圈,摇了摇头。颔首解下腰间白玉环,附身寻了个石块,将玉环竖着向石块上轻轻一敲,玉环应声断成两个半阙。
雪航“呀”地一声惊呼出来。戚萤拾起两阙玉环,一手将一阙捧与胸口,一手将另一阙和着帕子轻放到雪航掌上,面上微微笑起来,泪却止不住地跌落在半阙玉环上。雪航垂眼见手上玉阙戚萤的泪闪着些翠华,顺着半环滑到帕子上,一寸寸染湿,被风一吹,手上不免觉得寒凉。才方有此感,又一滴热泪滴下,只忍不住也模糊了双目,低低唤道:“姑娘……”
戚萤将手放到雪航的腕上轻轻拍了拍,蹙起眉来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手,垂下头去。寻了块帕子,将那半阙玉环包好,却不舍纳入袖中,只捏在手心,以手低着下颌,抬头再看雪航,旋即轻笑起来,伸手指到雪航的鬓间,替她顺了顺发角。转了眼波去看舟船,又回过头来对雪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到底笑着轻叹了一口气,附身入船去了。
舟桨推波开澜,雪航伫立在江边目送小舟。长笙略作抱拳示意,古丽夏提时不时直起身来向雪航挥手。唯独戚萤始终背对着雪航,肩头耸动,也不知是湖风吹褶了衣衫,还是戚萤再落泪,到底不忍再回头看上一看。雪航将玉阙收到怀中,怔怔的看了半晌,小舟愈行愈远,早与其他舟行皆称为粟粒,不可便其形貌。雪航再回神,只觉得面颊被风剌的生疼,这才知自己也以落了泪,又早已被风吹干。
长笙一行过青碱淖,舟数里至纵、斜二水会处。水畔有木牌,被风沙侵蚀,不可辨其上文字。顺斜水而下舟入湖面,风渐气,暑气消散。再数里,又有一水,挺小舟以进,遥见青山已在眼前。道旁大石题“翠岚烟霞”四字,山间有瀑,袅袅泻下,风来飏之,如撒明珠。舟开水浪,潴则蘸蓝,奔则翻雪。奇岩怪石如蟠龙,如奔马。栈道一线,通于其间。行旅皆在图画中矣。
下舟牵马,有小驿可歇。抬头可见瀑间水势迅疾不可桥,横施铁索七条,系两头于石。上排木板,亭亭悬空,徐行震撼不已,疾步则不能。长笙牵马而上,戚萤于古丽夏提乘坐鹰隼盘山而行。山皆如巨石砌成,风篱露樤,弥缝罅隙,垂垂欲坠。其下侧敛水迂曲,汇为潭者,漾青蓄碧,深不可测。沿岸皆平沙,一白如雪,与山岚水霭相映带。水西之山有悬瀑,流入鉴水。
过栈桥入山中,开阔平地,有小道可行。再五里,道左有碑,上题四字,然风蚕水蚀不可辨清,唯可疑似认出“古道”二字。戚萤顾古丽夏提下的鹰隼来,沿路再行少许,眼前豁然开朗。有辟谷,山邃水汇,气象深奥,自成庭院。庭中自生芍药,白葩红萼,鲜妍可爱。仰头可见盘取山道,白石为栏,或曾有人修葺,可达于峰顶。遥可见山岚缓升,若白云深处有人家,道侧松竹交青,净不可唾,低徊之间,尘慵顿消,真清幽佳境也。
、兰涉'4'
新晴人影健,乱水马蹄分,只闻摇橹响,江雾隐行舟。
虽则一路涧水耽耽,树淡如烟,饶是一派清凉,然则到底暑夏将至,况复几人又行了这些许路程,身上多少也是有些燥热。古丽夏提蹲在河边用双手捧着水向脸上轻拍,还是不是扭回脸来向戚萤招手。
戚萤抬头见古丽夏提眉毛发髻上都挂着水珠儿,顺着脸颊还不断的滴下水来,小丫头挤眉弄眼的样子,似乎只恨不得能在脸上挂一条鱼儿。由不得笑了起来,提手放在脖颈侧,戚萤这才发觉自己的颌下也微微渗出了不少汗珠,从袖中取了帕子来印在额头上,寻了块大石头坐下,顺着额角,沿着脸庞一点点拭了汗。
略微休息了片刻,戚萤转头去看长笙,见他正将栗鬃马放于山涧汇成的溪水旁饮水,时而负手而立,衣袂翩跹,不由得缓缓低下头来,取了帕子掩在唇上笑。戚萤抬头见四周壁立万仞,除却适才所见那白石栏围拢盘山道外,绝无依傍,如插莲华霄汉。再观有盘山道之峦,倒似乎不甚高峻,重叠相倚。
忽闻马嘶鸣,戚萤循声望去,见长笙欠缰绳往前探路,沿河而行,沙深数尺,马屹立不进,策之,一跃而寸进,而尺,而丈。戚萤渐渐看不清长笙的身影了,用袖子掩着手,按在石头上,站起身来,提着帕子将手搭在眉前,向远处眺望。乌阳隐在山岚水雾之后依稀形如盘,山影蘸水,远树明灭,墟落缕缕生烟,恍然身入画中矣。
未几,长笙策马而回,伸手到溪水中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