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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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判断青碱淖的方向。
沙丘比原先密集了,圆圆的沙包一个挨一个,像一片巨大的坟堆。中间夹杂着一两个棱角分明的沙丘,上尖下宽。沙包大约二丈多一些的高度,沙丘则在五丈以上。有的顶头上发圆像馒头、有的顶子上呈个尖儿像粽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还不待二人看清方向,黄沙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而且毫无征兆,来的迅猛异常。沙子被狂风一卷,开始急促流动,两个人连带着马都跌落下去,险些被掩埋在流沙中。
凭借游牧民族本身善于在沙漠中存活的特殊能力,两人相互搭拽着肩膀,总算是逃过一劫。但是回头再找马匹,却是看不见了。旋风又从远处追赶上来,二人也顾不得其他,先将手臂相互勾住了,往前奔跑。绕过一个沙包,风总算小了些。呼延发现不远处有一行狗的爪印,赶紧扯了扯乌和的衣袖子。沙漠中不生也狗,有狗足印就说明应该是快到这沙海边缘了。二人跟随着脚印前行了一段,发现那条狗是向沙山深处,犹豫了一下,寻思该不该跟着狗脚印走下去。
“那不是狗,是狼!”,乌和蹲下来仔细观察那些脚印。对呼延说道:“安达,你来看,狼走路抬脚时,要把脚爪收拢,所以脚印中心是凸起的。而狗却不一样,它的脚印中心是被足垫压凹下去的。眼前的脚印看不出中心是不是凸起了,因为在软沙里走路,沙子被脚掌推向后面,就连咱们自己的脚印也只是半截。”
两个人发觉了这一点立时警觉起来,马上掉头向他原先的方向快走去。不一会儿,又发现一行狼足印。乌和又细细查看了一遍那狼的足印,说道:“安达,把咱们的弓箭准备好,看样子咱是遇上狼群了!”
呼延将背后背着的弓矢解下来,搭在弦上,环顾着瞄了一周,见暂时没有什么异样。乌和从后面拍了拍呼延的肩膀,两个人将箭矢握在手里,一边走一边警觉的注意四下里的动向。眼前的沙包依然一个接一个,乌阳已经沉了下去。虽然走了许久再没有见到狼脚印,二人的心情并没有舒畅多少。自清晨起在沙海里跋涉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饶是像他们这样马背上长起来的强壮身体也有点疲惫。
最令他们担忧的是沙海的夜晚,才刚落了日,砂石却似乎丝毫也没有保留日光的热气,很快便冷了下去。而且根据他们多年在草原和沙漠生活的经验,随后会愈来愈冷,夜里还会刮起强风。他们的羊皮大衣和搭帐篷的东西都在绑马上了,先不说乌尉派下来取水的任务完不成,就是两个人的命恐怕也难保。
、逸海'2'
勺水回环含浅清,寸茎苍翠冠峥嵘。扁舟附玉山前过,想见江湖万里情'67'。自秦末往后,战乱连年,酒爵,青铜鼎这一类沉重不好携带却又昂贵容易遭劫的用具,除却宫中保留下来做礼乐之用,贵重的青铜酒器愈发的不受人喜爱。而随着民众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起来,酒具茶具除却盛水,往往又不被满足其用。
坊间兴起一种工艺,可将茶具做得小巧玲珑,广口圆肚扁身,刚刚好可以握于掌心,且价格又不高,无论贫贵皆可购置到家中使用。又有一种工艺,将陶质水具做的愈发细高,倒更像个瓶儿样式,也赶着时兴小巧且便宜的当口,通常高不足一尺,价不过百钱。型模端正色泽若玉,其中可置清水,插花枝。亦有富人肯多花些闲钱来定制大模样,拿回家中可放土浇水,或育兰或栽荷。
月明露冷净娟娟,收入窗间一掬泉。不用亭亭张翠盖,也能细细叠青钱。时因新汲分瓶杓,暗有微香散简编。留得移根栽玉井,开花十丈藕如船。'68'
古丽夏提捏着戚萤刚给她梳好的小辫子,反复看了看,笑嘻嘻的说:“果然是仙子姐姐,到底手儿巧。”一边说着一边转起圈儿跑,直抓了雪航的衣衫,拉起她的手往自己小辫子上摸,又说道:“姐姐你看,你看呀。”
还不等雪航伸手抓住了她,古丽夏提就又忽地跑开去,脖颈上的小铃铛清脆地响个不停,宽大的衣裙随着古丽夏提旋转而鼓起一个圆包,再加上古丽夏提那只有七八岁小女孩儿的身高,看上去,活像一个明晃晃的小圆球。戚萤不由得笑了起来,想起自己原先在家中养过的那只小奶猫,也是圆嘟嘟的明黄色,脖颈上挂着小铃铛。
或许是因为生长在南疆的原因,古丽夏提比实际年龄来的更为纯真。只觉得雪航和戚萤都对她甚好,故而也不加提防。心中高兴,倒是先放了认爹的事情,在这堂上四处跑着玩起来。见了画案要用手敲敲,见了窗棂上的绿纱也要伸手摸一摸。隔着内外亮堂的屏风约莫有十尺长,靠墙的部分,在内堂一侧摆着个很大的陶壶,壶中插着一支腊梅。与其说是插着,倒不如说更像是随手丢进去了一支,十分随性,没有琱琢之气。
虽说今年春上的迟了些,还落着些寒意,然则现在到底也是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时候,哪里还开得腊梅。古丽夏提不明就里,见那花枝为深暗的古铜色,上开花瓣绒红里参着些圳铁矿的冷色,媚而不艳。再仔细看,那花心挑分三蕊,两侧明黄,中心乳白,被花瓣围拢着,直如晚霞拱托星月。古丽夏提拍手笑道:“好漂亮的花儿。”不由得伸手去摸。
才刚伸了手,且听有人轻轻笑了起来。古丽夏提将手在那腊梅上一触,才知道这花乃是裁剪了编缝制成的布艺。听得身后有人笑,她这才注意到榻上还半卧着一个人。古丽夏提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觉得自己误将假花当了真,惹人笑话。不由得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自顾自念叨道:“这花的每一瓣布都挑染了不止一遍,针脚细密不可见,看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长笙食过清粥之后,逐渐觉得气力缓有恢复。平素里他对医理也稍有研究,揣度自己的伤情,知饭后乃修身养气之良时。况复那位南疆来的小姑娘也的确如自己所料,并未带了恶意来,与雪航和戚萤也相处甚好,无需自己多话,便索性闭口不言。所谓“纤微皆审谓之察”'69',不用眼睛的时候反而会看到更多,需知屋内便是无风,到底也有微弱的气息流动。气息流过那枝头轻柔的带着水气的花瓣,与薄如蝉翼的茧纸发出地声响截然不同。只不过,寻常人并不去在意罢了。
戚萤从席上直起身来,抬手用指背轻轻拭了拭下颌上薄薄的汗珠。偏头看了长笙一眼,见他面色仍旧稍嫌苍白,不免蹙起眉尖来,垂下眼眸。才刚低了头,却听见长笙轻笑,转了眼波去看,到底又见其神色如常。手指半搭半抚在领口上,余光向屏风与墙壁挤成的角落一扫,看着那布艺腊梅,不禁挑了眼梢,飞快的瞥了长笙一眼,面颊立时泛起红晕来,心想,“长笙便就是与旁人不同的”。
雪航跑到曲江春身后去,一边敲打他的木轮椅背,一边用家乡话嘀嘀咕咕的说些话。长笙自嬉笑声中听闻流珠白玉的清浅响动之声,恍若细露滴翠莲叶,忽而又大作了些,只若雨打芭蕉。长笙原料不到戚萤有此一笑,不免眉峰微微耸动,侧耳细听,又察花绽之音。那佳人发髻上的华胜随着发丝一荡,枝头纤柔的花瓣便似受不住那一低头的娇羞,或整朵或半片落入湖心,漾起澜澜涟漪。似乎有凝了水汽的花香忽而落在长笙的印堂上,顺着他挺拔的鼻梁*,飞溅出一些细尘到迎香穴去,最终垂挂在唇上,到底牵得人笑起来。
古丽夏提眼睛滴溜溜一转,歪着脑袋看长笙,见他神色中似乎并没有嘲笑自己的意味,抬手拽了拽小辫子,跑到榻前,背负着手,一仰头,说道:“你是来找我爹爹医病的么?”长笙微微点了点头,轻笑道:“小姑娘眼力真好,我的确是生了场大病,多亏那两位仙子姐姐将我送到你爹爹这里,你爹他妙手回春,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呢。”
雪航听长笙这样说,立时笑起来,说道:“长笙公子讲话太客气,方才曲江春也说过,乃是公子你原本就吉人天相,我等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戚萤这才恍惚间察觉,自己好似与长笙也算共同历过死劫,如今只如夜渐静,如夜中影。当下眼可见一切,便如走马灯上的故事,只怕是水中花月,如盈还缺。偏头扫了眼长笙,戚地红了眼圈,也兀自轻轻笑了起来。
注'67':《方斛石菖蒲》(宋黄公度)
注'68':《石盆荷叶》(宋王炎)
注'69':语出《道术》(西汉贾谊)
、逸海'3'
莱服根松缕冰玉,蒌蒿苗肥点寒绿。霜鞭行茁软于酥,雪树生钉肥胜肉。青红饾饤映梅柳,紫翠招邀醉松竹。擎将碧脆卷月明,嚼出宫商带诗馥。赐幡羞上老人头,家园不负将军腹。人生行乐未渠央,物意趋新自相续。五十三翁日落山,三百六旬车转毂。不妨细雨看梅花,且喜春风到茅屋。'70'
曲江春生于南方,到底是气候暖着些,春草绿得先,入春也显得早。梅还没落,倒已经开始食春盘起来。故而曲江春于春盘上的梅花最是不能忘情,总觉得那一脉清气恰好系着冬春节令,而细雨梅花时候有青红饾饤的春盘与之相映,虽春光尚未抛出,春意先已十二分。
韭菜在春盘里差不多也算元老的身份,且恒久的翠色喜人,正是“翠柏红椒,细剪青丝韭'71'”。时日悠久,上古四时祭中便有所记载。又自《荆楚岁时记》有云,正月一日,“长幼奚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后这五辛盘又逐渐挪移到了立春,亦即春盘。
宁朝重视巫术,兼并依据道家的言论而治国。礼制教义也大多是奉行道家之说,于春日里咬春盘之际多少要正正式式办一次五辛盘的。老管家藏在厨间里偷听,得知堂上一片欢声笑语,心下也是释然了不少。因想着今日这春盘当不可马虎了,便按照道教练形家的规定,以大蒜、小蒜、韭菜、芸台、胡荽入盘,即所谓“五薰练型,五辛所以发五藏之气。”
装好菜盘后,自厨间转到后院,顺势将院中蛇尸打扫起来,装在竹篓中,以作肥料。曲江春固然是怕蛇,到底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自然也不会去翻土施肥,倒也不用怕见那些蛇尸体了。复自小窖中取了黄柑酒酿和醢,捧到厨间,轻放于案上。蹑手打开覆着的蜡片和红布,见黄柑佳酿乃澄清浮绿,味甘而性温,正若“洞庭春色”。
再看那醢,色香味美,应是比去年做的更入味了些。只因自家少爷偏好这一口味,老管家每每做起醢来都格外用心。将鱼与羊肉煮熟切丝,和以酱曲和酒曲,并配上盐、酒、辛香作料,放在瓮里用泥封起来暴晒而成。到了要食用之际,更是要切了韭沫,姜丝和蒜片来佐食。老管家一边取了碟来配醢,一边想到雪航也夸赞自己这醢做的好吃,不禁美滋滋起来。
长笙非但听觉敏与常人,嗅觉也是极为出脱。只觉得自后阁幽幽飘上一股清甜的酒气,微微侧头,轻声笑道:“曲公子家中竟是备了这许多好酒,只可惜我运气不太好,还要烦劳曲公子为我留一盏。”
曲江春见蛇已退去,长笙又将这干戈轻巧化开,再被雪航一番说笑。虽然古丽夏提还是执着着要认爹,到底也算有所转机,心下稍稍宽慰了些。听长笙与自己说话,也不免面上笑起来,道:“若为朋友,我这里的好酒可是要多少都有的。”
雪航自木轮椅后探头过来,说道:“那你今儿不让长笙公子喝酒,可是不将长笙公子当做朋友么?”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