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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枉生录-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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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后屏风里传来方鉴的一声咳嗽,周祁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数了签子往堂下一丢,连连拍着惊堂木喝叫重打。行刑的皂隶不敢怠慢,把这个姓陈的年轻男子拖到公堂外面,褪了衣衫裤子,抡起毛竹板子就打,不过早在升堂前,他们已经把这男子威胁了一番,好好地敲诈到了一笔银钱,所以此刻依例卖放,仗着县太爷在里面看不见,打的都是出头板子,听着响亮,最重的板头都敲在地上,打到身上二三分而已。
不过,毕竟是官法,再卖交情,痛楚总还是有的,加之这个年轻儿郎又害怕,声声叫嚷得凄楚,旁边观刑的赵姑娘看着心爱的人儿受刑,心疼不已,突然尖锐地一声哀嚎,不顾刚才的羞涩神态,起身飞奔到外头,一下子伏在爱人的臀上大喊着:“大老爷!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我替他受刑!……”眼泪纷纷而落。
这样一个年轻而白皙秀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旁边观刑的闲汉们都忍不住恻隐之心。唯有堂上的周祁勃然大怒,颤着手指半晌才指着这女子道:“无耻!无耻至极!好,你既然想挨打,本官就成全你!”摸了一把签子掷了下去,喝道:“也杖她四十!”
下面的闲汉们一听有漂亮女子挨打,不由地哄然叫妙,挤上前把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行刑的皂隶都出了一身汗,才用鞭梢子把人群驱散一些。他们拉着娇若无骨、春华满面的赵姑娘,觉察出她抖得筛糠似的,心里都不由怜惜,再看着刚刚得到的贿赂的面子,更舍不得唐突佳人了,轻轻按在地上,假模假样打起来,比刚才那顿还要轻举轻放。女孩子只知道哭泣,竟也挣得一身汗。
打完,两个人上堂前谢恩。县令周祁余怒未息,叫官媒过来把女子一头长发剪掉了半截,又命把赵姑娘发官卖,才宣布结案。(1)
作者有话要说:(1)此案改变自《子不语》中一则记载,有小改动。

、谏直言触忤酷吏

小儿女的一段风流罪过,叫英祥颇感无奈。县令退堂后他到六房处理一些文书,恰见刑名师爷方鉴吸着他的旱烟从大堂方向踱了过来。英祥点点头和他打了招呼,方鉴亦点点头,见四周没人,方说了一句:“此公难伺候啊!”却也不多语,背着手自顾自又走了。
英祥心里颇有同感,回家后几日,听说赵氏女被官媒发卖,陈家的小后生在家又哭又闹,终于说服他父母出钱,把她买回了自己家,并详备六礼,打算明媒正娶。没想到那些苍蝇见血似的的衙门差役皂隶闻听这个消息,竟然络绎不绝地到陈家索贿,理由是县太爷都断分了,两个奸夫淫_妇又厮缠在一起,大违县令的意旨。陈家有些小钱,但也经不住这些大胃口的差役连续不断地敲诈,最后只好闭门不纳,生生地和这些差役结下了梁子。
果然,当有人把这事捅到周祁那里,这位“端方”的县太爷大为恼火,出了火签,第二次把两个人擒到衙门,判处为和奸,照着最重的例判刑。
英祥在正堂侧面的六房处置文书,听见正堂上凄惨呼痛的声音,想到自己当年滥施淫威,差点把王府的小丫鬟打得没命的事情,心头就不由一跳。手上一份禀帖怎么都没有心思再写下去了,提了袍子想去看个究竟。迎面几乎撞上方鉴,英祥打个招呼,忍不住问道:“处置什么案件?打得这么惨烈?听声音是个女的?”
方鉴冲他摆摆手,脸色阴晴不定,左右看看没有旁人才道:“还是上次陈赵两家小儿女的风流故事。你别去劝了!上次我就劝过,周大令顾左右而言他,愣把我撇在一边讨了个没趣。今儿我在屏风后咳嗽了半天,亦是恍若未闻。算了,算了。他要他的端方名声,我们不要碍着就是。——我年纪大了,横竖是做不了多久了!”
英祥见方鉴说这话时容色平静,眼神里却透出不屑来,知道他也看不惯这位县太爷。刑名师爷素来最为州县倚重,但在周祁这里,都如摆设一般,而自己任意妄为。英祥听着堂前呻唤已经越发无力,实在忍受不得,虽然反复告诫自己要克制,但还是到堂前一观。
那一幕把他惊到了,虽然按例奸罪是要去衣行刑的,但是一般令尹处置时还是会留些薄面,让女儿家穿着单裤吃打,而今日衙门口,围满了观刑的人,个个口水都几乎要滴了下来,就为着受刑的赵氏姑娘,被剥光了紫色绫裤,露着下身挨打。堂前八根黑色签子,意味着处的是“满杖”——亦即折算的四十大板。行刑的皂隶再怜香惜玉,这样重的竹板子劈空打下来,还是叫这个弱女子承受不起,臀部青紫连片,伤重处皮卷肉绽,鲜血淋漓,与洁白无瑕的腰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头垂在地上,已经发不出声音,众人只有通过她惨白的脸上还会滚动的汗珠和轮过的眼珠,判断出这还是一个活人。
堂上陈姓的后生已经疯了一般大吵大闹,用兰溪的土话痛骂县令周祁禽兽不如。周祁发令叫“掌嘴”,皂隶早拿皮笊篱在他两颊用死力抽打,打得一嘴鲜血。周祁犹未过瘾,见女子受杖已毕,又叫把男的拖下去,一样责打满杖。
那些差役们到陈家索贿无获,早已对陈后生恨得要命,这顿板子比打女人的要狠毒多了,英祥只听得声声沉闷,却不见肌肤破损绽裂,才二十板下去,陈家的后生已经发不出声音,年轻的皮肤上透出黯淡的紫黑色,一层层染深,一片片加大。英祥目视堂上的吴头儿,吴头儿嘴角动了动,一会儿却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英祥的目光又转到旁边,县太爷周祁正双目炯炯,一丝不苟地监刑。英祥捏着拳头,忍着几乎要喊出喉咙的阻挠的话,熬到用刑结束,陈后生奄奄一息。周祁这才发话:“唤官媒把这淫_贱女子卖给他人,结果要报于我知晓!”拂袖退堂。
英祥一个下午都有些没精打采,眼前出现的始终是这两个年轻男女在杖下的惨状。不觉中听见书吏起身向县令问好的声音,抬头才看见周祁满面春风地到六房看视,笑吟吟道:“今日处置这起奸罪,就是要正兰溪民风。博先生,我瞧见你也在听审,不知以为如何?”
他原以为英祥至少要说几句堂皇话,没想到这次这个平素还算识时务的书启师爷却一点没给面子:“大令,我先听到堂上叫大杖用刑,还以为捉到了什么强盗积贼、大奸大恶,不料在堂下一看,不过是一对弱冠儿女罢了。那赵氏,肌肤赛雪,真是太阳照照都怕化了,大令上来就是去衣满杖,打得血肉模糊的。他们俩不过是风流小过,何必如此呢?”
周祁怔了怔,才为自己辩解道:“要正乱俗,不得不用重典!何况,这赵氏美,我若怜惜,人家岂不要说我好色?陈某家中小富,我不责打他,人家还以为我得了他家的好处!”
英祥冷笑道:“大令是父母官,民仰之如父母。岂有做父母亲的,用儿女的皮肉,博得自己的名声?”周祁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竟驳斥不得。英祥少爷脾气一发,倒也不觉得后悔担忧,见县令好没意思地自己退出去了,便也收拾东西,随时准备着不再吃这碗饭了。
回到家,他的心情仍然很是糟糕,吃过晚饭便问冰儿:“以前你给玉妞开的方子,现在还记得不?”
冰儿好奇问道:“怎么了?突然要那个方子?”
英祥叹息道:“今日堂上,见咱们这位新县令,为一点点小过,痛打一对痴情儿女,我看那女的皮开肉绽的,只怕伤得重了;男的也是青紫连片的,好吓人的样子。你若有验方,不妨救他们一救吧。”
冰儿赶紧去写了方子,分开两张道:“其实皮开肉绽的,看着吓人,也不过是疼几天的事,只要不着风,护理得好,不生棒疮,倒也无大碍的;倒是那个青紫而皮不破的,都是伤在里面筋骨肉里,光靠外敷内服的药还不够,最好有懂行的郎中用针刺把淤血放出来,把里头深处的腐肉刮掉,才能避免重疾。”
英祥急急叫人帮着送了方子,可是半个多月后,便听说陈氏后生不治身死的消息;赵氏倒是真留了一条命,几次寻死不得,又被官媒连着几顿抽,最后被卖给了乡里一户老财主家做通房丫头,亦不知后来如何。英祥闻听这个消息,连连叹息:“为这个狗官的面子,生生地害了一条命,也断送了一个人!”
冰儿道:“你做是做得对,换我,比你还要忍不住。不过,这个周大令既然行事这么毒辣,你倒是要当心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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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确实是从骨子里恨透了英祥,但他是个深沉人,且在兰溪县根基不深,所以表面上笑嘻嘻一点不显,照常任用着英祥,暗地里派人打听,很快得知英祥曾与卢家的那些风起青萍的纠葛过节。
卢宝润中了举,在地方上就有了缙绅的身份,比原来更是炙手可热。这日他在家中,突然听门上传来帖子,说是本地的县令邀他晚间一聚。卢宝润心里疑惑,他与这个新来的县令周祁并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瓜葛,倒不知县令葫芦里卖什么药。
晚上到地方赴宴,卢宝润发现周祁比想象的还要客气:叫的是当时价格最昂的燕翅席,又拿着几张局票端详,见卢宝润来了,那种面团团的圆脸上笑眯眯的:“卢举人,我今日飞笺招客,怠慢了!”
卢宝润忙做了一揖,道:“大令抬举学生了!后生小子,蒙大令看得上,实在是惭愧得紧!”
两个人推脱做作一番,与陪同的人一起上了席。周祁拿着局票道:“来兰溪时间不长,还不大熟悉风俗,不知道这里的书寓,可有雅致的人物?还请卢兄弟推荐。”
周祁上回在堂上大发雄威,责打那对通奸的小儿女的事,早就传遍了小小的兰溪县,卢宝润与他交情不深,自然也觉得这位大令应该是个端方正直得不近人情的人才对,不知他是否是试探,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推辞道:“学生近来都在家攻书,这些门道实在不大精通。”
周祁知道他有顾虑,笑道:“我是一方父母官,自然要维持这一方的风气。不过良民百姓与那些贱籍不同,正民风,首先看良民是否有败坏风俗之事;而青楼雅事,自古都是风流与闻的,我们又不是道学夫子,何苦自己束缚自己呢?”他倒也不强卢宝润推荐,自己随便点了一张局票,又把另一张推到卢宝润面前。
卢宝润见横竖有人垫背,也不客气,叫了自己素来相好的姑娘。一时厅里莺莺燕燕,舞袖歌扇,热闹非凡。大家酒至半酣,妓_女们转局而去,陪客也一一告辞,卢宝润正想辞别,周祁炀着醉眼道:“卢兄弟,今日酒足饭饱,愚兄还有事情请教。”
卢宝润连称“不敢”,坐下来听周祁吩咐。周祁命令厅里其他人都离开,亲自检点了门户,才说:“愚兄近日心里有些不痛快的事情,恰恰要请教兄弟二三。你我也不必虚客气,当坦诚相待才好!”
于是话题转到了英祥的身上,周祁道:“这个书启师爷原是前任留给我的,原来也没觉察出不好来,近期越来越放肆,屡屡在外对愚兄出言不逊。我原本让着他是前任县令的私人,没有太过为难,但若不给他点苦果子吃,兰溪的士绅岂不以为我周祁是个昏弱无能之辈?听说兄弟原本与他相熟,倒不知他来由如何?”
卢宝润“哼”了一声道:“若说他,我骨子里瞧不起呢!他自己说是从直隶逃荒而来的,初到兰溪时不过是个贫氓,在码头做脚夫为生,还因斗殴吃过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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