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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枉生录-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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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一把握住福晋慌乱的手,自己掏出手绢拭了拭眼角。
她在哭,无知如她,竟也懂了诗句的意思,心里泛上来的都是酸楚,她知道,他是真心的,这么多年,有几个人对自己真心?她一直把自己的心牢牢地包在壳子里,慕容业进来过,又被撕走了,伤口的痛深入骨髓,镌刻般铭在心底最软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今生再也没有爱了,放浪形骸也好,玩世不恭也好,就连乾隆也未必明白,她那伤疤,不揭起,也会在阴雨天暗暗地痛。
而阿睦尔撒纳,只不过是慕容业的一个影子,她对他几乎是全然地不了解,只因着这八分相似的相貌和神情,便被迷得神魂颠倒——而他,细想来,说话如此的宛转圆滑、滴水不漏,行事那般的挥洒恣意、曲意逢迎,他又对自己有几分真切?还不因着自己是博格达汗的女儿,是大清国的公主,是他可以拿出来胜过达瓦齐“正朔”身份的利器,是他获取清军的协助掌握厄鲁特蒙古权柄的资本罢了!
福晋被她按住手背,先是慌乱,再是怔怔的,慢慢却平静下来,心中顿生怜惜,她只有英祥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是妾室生的,没有感情,冰儿以前不羁归不羁,此时却楚楚可怜。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冰儿的手背:“眼睛!这么哭要肿的。”
冰儿用手擦去眼泪,硬是笑了笑:“没事。没事。一时心里难受,跟英祥说,‘观无相故,于未来死生相续,无所爱染愿求,则为无愿’,我们初识的时候他讲给我听,我还不懂,今日懂了。”
福晋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沉沉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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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英祥和福晋正在家中闲话,突然萨郡王一阵风似的急急走了进来,小丫头打门帘都来不及,他自己掀开帘子就走了进来。福晋拍胸道:“出什么大事了?急得这样?你不是说找达尔汗亲王色布腾商量你们科尔沁的事了吗?”
萨郡王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说:“有一个消息,就不知道有几分真。”
“什么消息?好事坏事?”福晋问。
萨郡王看看英祥,又看看福晋,自己仿佛也难以置信似的,顿了顿方道:“说是皇上要把五公主指婚给我们英祥!”
英祥根本就不相信:“阿玛,你又是听谁胡传的吧!前一阵不是都传皇上要把公主指给阿睦尔撒纳么!会不会过了一阵子又传说要指给别的谁了?”
萨郡王训道:“你别胡说!公主指婚的大事,谁敢乱传?何况,我这是听色布腾额驸说的!”
是和敬公主的丈夫说的,那传言就有八分准了。英祥不由就面露喜色,又不敢确信,疑疑惑惑问道:“那阿睦尔撒纳……”
“我也不知道。”萨郡王老实说道,一会儿又笑了,“管他!这么个公主,也只有我们儿子配得上!”福晋笑道:“可不是么,你儿子总是最好的。”
“对了。”萨郡王又道,“阿睦尔撒纳刚刚封了定北副将军,礼部择了吉日,就要赴伊犁征讨达瓦齐。他说,虽然他不是元太祖的后裔,好歹天下蒙古也是一家,请了我与英祥,还有三额驸、额琳沁亲王他们聚聚,我说不如就我们也再做个东道,为阿睦尔撒纳践行。”他目视英祥,英祥却不耐烦这些应酬,摇摇头不想去。福晋道:“名士派头又来了!去见见世面总是好的,将来你阿玛年纪大了,扎萨克里的事务你能不管?若真的皇上把公主下嫁给你,将来也少不得有职务给你,你现在学着点总没坏处。”
英祥没奈何,加之听到父亲的消息心情也不错,点点头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出结果了,是不是挺没劲?
其实吧,理智往往就是和没劲儿结合在一起的,结合得很紧密。
小阿的戏份还没完,敬请期待。

、赐封号喜牵红线

福晋忙了几天,累得腰酸,总算妥妥帖帖安排好了为阿睦尔撒纳践行的大宴。阿睦尔撒纳和哥哥班珠尔走进萨郡王行馆,不由有目迷五色之感,及至见到萨郡王和英祥,阿睦尔撒纳才笑道:“我都快迷了路了。叔父,阿睦尔撒纳给您请安了!”说完就要屈膝下拜。
萨郡王连忙扶起阿睦尔撒纳:“阿亲王这不是要折死我吗!我老老脸皮,听你叫一声叔父,这个礼可无论如何受不起!我总和我们家小犬说:阿亲王您是世间少有的英雄,他是锦绣堆里长大的纨绔,何曾了解这个!——英祥,今儿个好好和阿亲王学着!”
英祥忙打千儿向阿睦尔撒纳和班珠尔行礼,早被阿睦尔撒纳一把扶住:“我僭越叫英祥声兄弟!你我同辈,没有行这样大礼的道理!”萨郡王还要坚持,阿睦尔撒纳故意板了脸道:“叔父这若是家宴,就不要谈什么亲王郡王的,叔父若是设的公宴,怕我这会儿得回去换身公服来才行了。”大家一笑,萨郡王亲执了阿睦尔撒纳的手,坐了上席。
一会儿,三额驸、达尔汗亲王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来了,还有在承德的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大家一一见礼入座,倒是萨楚日勒居长,公推他坐了上座,萨郡王便倚老卖老道:“我痴长几岁,其实论上份位是坐不起这个位置。咱们天下蒙古是一家,今儿个为阿亲王践行,也是盼着他征讨伊犁旗开得胜,把跳梁小丑达瓦齐赶下汗位,消弭皇上的心腹大患,也是我们一统东蒙、西蒙基业的时候。”
阿睦尔撒纳心里冷笑,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举盏笑道:“承叔父吉言!阿睦尔撒纳定不负皇上隆恩!”说罢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萨郡王击节叫好,笑道:“阿亲王果然是真汉子!”
阿睦尔撒纳含笑道:“听说英祥兄弟马上要大喜了?”
萨郡王见阿睦尔撒纳神色里非但没有丝毫醋意,反而落落大方,心里不由敬佩他的气度,笑道:“只是人家瞎传的,皇上没有圣谕下来便做不得数。”
色布腾巴勒珠尔笑道:“也有八_九成数了。”他看看阿睦尔撒纳:“也是阿亲王以社稷为重。”
萨郡王一时没有听明白,只觉得喜气洋洋的,眼角余光瞥见儿子亦是一脸笑意,更是满心欢喜,不由就要浮一大白,酒色上脸,便是两颊酡红,口里也没遮拦起来:“阿亲王是真英雄,我等素来佩服,阿亲王此去征讨,是为国家效力,若有小王帮得上忙的,阿亲王只管开口!”阿睦尔撒纳笑笑不做声,目光如电般向萨郡王一瞥,嘴里道:“喝酒喝酒!要饮就饮个双杯!”……
萨郡王这日心里欢喜,着实多喝了两杯,就连英祥也有些微醺。色布腾巴勒珠尔和额琳沁多尔济先后告辞,英祥送了出去,阿睦尔撒纳酒量却甚是来得,紫赯面色冷峻如常,见周围无外人,阿睦尔撒纳到萨郡王身边,轻声道:“叔父,侄儿这番到承德,匆忙间也没备下什么土仪给叔父,这里些微意思,算是侄儿的一点点心意,请叔父务必笑纳。”
萨郡王醉眼一看,阿睦尔撒纳的侍从楚库尔拎着一只黄铜包边的小皮箱,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多想,口里道:“你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阿亲王有赐,小王也不敢推辞,等阿亲王征讨成功,加赠双亲王的时候,小王再来拜谢阿亲王!”阿睦尔撒纳唇角扯起一笑,道:“叔父何必客气。天下蒙古是一家,我虽然不姓博尔济吉特,但也是蒙古人的汉子,若尽是见外,将来小侄有需要倚重叔父的地方又怎么开得去口?”
萨郡王拍着胸脯道:“天下蒙古是一家!说得好!阿亲王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萨楚日勒虽然年老无用,好歹科尔沁里说句话,大家还能听听。将来,咱们一道的基业,也是一道的荣耀不是?”
阿睦尔撒纳爽朗一笑,彬彬有礼告辞。
萨郡王回到房间,吩咐侍女打开皮箱,福晋好奇,伸头过来一看,惊呼一声:“阿睦尔撒纳是什么意思!”
萨郡王被她一叫,吓得酒都醒了一半,赶紧上前看,只见一箱子俱是奇珍异宝,黄金美玉宝石的光色闪烁直耀人眼。福晋拿起一件,便是上等的和田玉雕的佛像,五六寸高,玉色洁白,细腻温润宛若羊脂,便这一件,恐怕就值得三四千银子。福晋沉了脸道:“虽说我们为他践行,也未见得他该送这么厚的礼。阿睦尔撒纳本是逃亡来我朝求援的,就带了那么点人,狼狈而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值钱东西送你?”
萨郡王却不太在乎,加之太喜爱这些东西,笑道:“你倒唬了我一跳!他们那儿本就是产这些好玉宝石的,带点来也不占堆头,我们瞧着值钱,说不定在他们也就是青田玉般稀松平常的。阿睦尔撒纳会做人得很。你不要瞎猜忌了,他如今自己已经是亲王,又得皇上宠信,他又能指望着我什么?升官发财?嗤!……你懂什么!”
福晋虽说不过萨郡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谆谆地说了些道理,萨郡王也听不进去,不过他素来对这位福晋又敬又怕,也不反驳,耐着性子听完了笑笑,岔开道:“皇上把公主指婚给英祥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本来说还要指一个宗室格格给阿睦尔撒纳的,他说业未立,不成家,硬是推掉了,想来对公主还有些不舍,不过公主青葱年华可等不得他,呵呵,也只有我们英祥配得过。”
一会儿英祥进来回话,萨郡王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拍拍儿子的肩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阿睦尔撒纳是英雄人物,你确实多有不逮,好在你年纪还轻,又要娶公主回家,将来历练的机会还多得是,若有机会再见阿睦尔撒纳,也得多向他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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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拿着阿睦尔撒纳的折子,皱眉细细看着,半晌递给傅恒:“你瞧瞧。”傅恒躬身接过,看了许久道:“有他的道理,看起来没什么其他意思在里面。”
“虽说钦天监看好了日子,到底不如他懂得天山那里的情形。”乾隆站起身背手思考了一会儿,又问班第:“西边的事一直是你在管,你觉得呢?”
班第虽也是蒙古人,对阿睦尔撒纳却颇有戒心,沉吟一会儿方道:“秋季里发兵,确实仓促,天山那里,奴才也听说过,一天里有四季,寒暑无度,阿睦尔撒纳说的有道理,到了冬季里,运粮饷的事情便是绝大的难题,兆惠在乾隆十三年做过督运粮草的事,他应该有数。”
乾隆便目视兆惠。兆惠也是个稳重人,想了想方道:“天山那里奴才虽不熟悉,但那时打四川往金川运粮,一石粮草要用几十石的钱才送得上去。天山……更远了,”他抬头空望着外面,顿了会儿才又道:“奴才回思皇舆图上的情形,只怕比金川还难!”
乾隆点头不语,班第说:“若说阿睦尔撒纳的意思,春季出兵,的确不错。”
乾隆道:“嗯,就照他说的办。粮饷困难,总叫喀尔喀蒙古各部多想办法,以寇养兵,他们素来有的是法子。再者,朕为他们肃清漠北的后患,他们也不该坐享其成才是。(1)额林沁亲王手下兵多将悍,马匹粮草亦是备足的,此时叫他们多辛苦,来日里朕也自当有恩典。朕算着,这次征讨,不消七八百万银子就能打下来。”
七八百万,几乎是国库大半年的进项,然而和前面康熙、雍正两位皇帝用兵西北花的钱比起来,大概只算是小钱了。而之前的皇帝,都是因为打西北消耗过多,怕弄得国库空虚,才不敢放手一战,虽然战略路线早已定夺,但持续多年难以定功。乾隆朝时,国库充盈得很,几乎没有哪年国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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