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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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英祥道。
等英祥大约吃饱了,福晋才若无其事地淡淡道:“说这次在围场,你有点心不在焉?”
英祥抬眼望了望母亲,却见她满脸的微笑,英祥低头道:“许是有点吧。”
“为什么?”
英祥答不上来了,福晋漫不经心说:“还在记恨额娘?”
英祥忙站起身来,仓促地说:“儿子不敢!”
“坐!”福晋却是极淡然的样子,“按说娶不娶公主,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你阿玛额娘,也不是热心于攀龙附凤的人。不过你是个王公子弟,额娘好歹也姓爱新觉罗,总盼着你在皇上面前有些脸面。你读书习武都并不差,将来袭爵办差的能耐我也对你有信心,现今让皇上另眼瞧你,明儿也少人说你是个不学无术、只靠祖上的纨绔。”福晋停了停,见英祥仍是早先的表情,知道没有挠着痒处,又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一直没有给你弄两个人,原是想着让你好好读书,不要太早因为男女的事情分了心。不过,你到底不是小孩子了,真有喜欢的,额娘会成全你。……只是上次那个姓金的女子,其实后来我也派人打听过,希了奇了,就楞没再找到过她。等回了京,你再见着这姑娘,你自己问一问,她家住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总要……”
“额娘。”英祥声音惨然,“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哦?”
“我又见到她了。”
“在承德还是木兰围场?”
“围场。”英祥见母亲神色间有些不满,苦笑了下说,“额娘别误会,我们不是私相会面的。她,她是……”英祥下了决心般,终于说道:“第一次围场较射,皇上便把五公主叫了去与我和阿睦尔撒纳见面。她就是公主,公主就是她。”
福晋怔在那里,半晌回过神来,摇头道:“你看花眼了吧?我不信!”
英祥苦涩地一笑:“那时日日见的,我怎么会看花眼?母亲不信,哪天进宫可以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言惘然真情相换
“果然不错。”萨郡王福晋和英祥一样变得恹恹的,许久才长叹一声:“真是冤孽!”
冰儿待嫁身份,福晋要见到她并不是容易事,不过这总好打听,福晋苦笑着对萨郡王说:“说是细高身条,容长脸、大眼睛,笑里有几分像先头孝贤皇后。我细想想便是七八分像了。又说这个格格从小民间长大的,皇上又宠得厉害,规矩上未免散漫些,但大礼仪不错,人也神气泼辣,这就更像了。还说太监宫女们背后取的外号叫‘冷面公主’,”福晋不由一笑,“这会子回思起来,那眼神还真是!唉,竟有这样一个格格,皇上竟也容忍的来……”
她心底里并不是很喜欢冰儿,原觉得她言语粗疏,行止也有些轻浮,现在这想法倒是没有了,却担心这样一个公主会不会恃宠而骄,当真弄了个作威作福的‘粉侯’在家里,英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打定了主意,又去劝解英祥。
“人估计是她了。”福晋说,“我也没有想到。现在回思起来,她性子是烈些,若又是个金枝玉叶,只怕与你未必相处的来。”
英祥冷冷道:“谈这个做什么,反正现在与我无干。”
“那个阿睦尔撒纳……”
英祥打断母亲的话:“额娘!大家都说皇上必然要把公主指给阿睦尔撒纳的。人家身份又高贵,相貌又英俊,武功又出色,现在又是最得皇上用的时候……这,这不明摆着么!我现在也没什么想头,横竖我们这种说起来是王孙公子的,婚姻上自己又做不得自己的主。随便皇上指一个谁,我好好和人家过一辈子不就完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阿睦尔撒纳虽说现在是个亲王,毕竟年岁又大,又远……”
“额娘!别说了!”英祥十分焦躁,捂着耳朵生了会儿闷气,有一句话憋在心里终于忍不住要找个口子宣泄出来,“再说,她这个‘冷面公主’最是无情无义的,上次和我生分我就该看出来。在围场……在围场时她看阿睦尔撒纳的眼神,我……”他说不下去了,眼眶里盈盈的,福晋也不忍心再刺激他,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发辫,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涯何处无芳草,话是这么说,真正要排解少年时浓烈的爱意却不是那么容易。眼见着英祥吃不好睡不香,人整个瘦下来一大圈,福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隔了几日,恰逢和敬固伦公主的夫婿色布腾巴勒珠尔生辰,在承德的公主赐园里摆宴请了同在承德的一些亲朋好友,科尔沁和喀尔喀的大多数蒙古亲王郡王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姓博尔济吉特,萨楚日勒在科尔沁是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族叔,福晋又算是和敬公主的族姑,自然少不了全家赴宴。萨郡王和英祥在前厅,福晋和众女眷一起在后厅,由女主人和敬公主招待。
“他们吃他们的,我们也自己个儿找乐子。”身着大红盘金锦褂的和敬公主大大方方一笑,举起手中的小瓷盅,仰头把里面的南酒一饮而尽,“我是个不善酒的,也先干为敬了。大家拿出量来,今天酒管够!”
虽是家宴,毕竟和敬公主身份特殊,大家还不敢太放肆,按部就班饮了一杯说了些贺词。和敬公主四下望望,回头轻声问了身后嬷嬷句什么,嬷嬷出门一小会儿,便笑吟吟进来:“三公主,她来了。”小丫鬟打起帘子,一个满头珠翠的丽人低头进来,刚刚站定便是爽朗的笑声:“我该罚我该罚,姐姐的大日子也弄迟到了!不过是今儿个皇阿玛偏说有事,好半天才求见批了假。姐姐你要体谅我。”
萨郡王福晋一看,来人精致地梳着头,额际垂下钿花上的几串细细的米珠穗子,身后还是打着辫子——还是个姑娘家。她身穿宝蓝色妆缎吉服袍子,片金袍缘随着她的举手投足变化着光色,直耀人眼,倒是半天才看清脸,福晋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这张脸她只见过一次,却是难以忘记的光艳美丽,也是难以忘记的桀骜不驯。
和敬公主笑道:“既然已经认罚了,那三大海的酒你就乖乖领了吧。”
冰儿夸张地张大了嘴:“姐姐这是要我的命呢!要是我撒起酒疯来,可不坏了姐姐的盛宴了?”
“喝吧你!”和敬公主把自己手里的酒盅塞到冰儿的唇边,冰儿就着饮了,见和敬公主还在要大酒碗,摇手笑道:“姐姐饶了我!”
“可以,讲个笑话,这里有一个人不笑的,就是两大海!”
“好。”冰儿兴致勃勃的,“讲个——”话音未落,她四下乱转的目光突然落到一边怔怔的萨郡王福晋身上,霎时笑容也收了,话也说不下去了。和敬公主觉出有异:“怎么了?”冰儿忙收摄心神,勉强笑道:“没什么,一时突然把笑话给忘了。”
“听听!”和敬公主笑道,“你说不罚还成不?”周围有两个亲熟些的贵妇便凑趣道:“三公主自是太狠了,到底自家娇滴滴的妹子!”
“这样,我代五公主喝一杯。”萨郡王福晋倒是镇定下来,笑吟吟上前,眼波往冰儿脸上一转,“就不知道公主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和敬公主忙介绍道:“怕是五妹还不认识。这是科尔沁萨郡王的福晋,算来是我和额驸的婶娘;也是……”她知道冰儿在指婚事上的抵触,把“英祥的额娘”几个字吞掉了,改口道:“论起辈分上也是我们的姑姑。”
萨郡王福晋越发大方起来,稳稳蹲了个深安:“当不起‘姑姑’的称呼。给五公主请安。”冰儿忙敛衽还了半礼:“福晋是长辈,岂不折杀我了。”福晋看了看冰儿,又看了看和敬公主侍女手中满满的大酒碗,含笑道:“这酒……”
冰儿倒有些说不上话,半晌尴尬地笑道:“怎么好意思让福晋代酒。”“不要紧。”福晋接过酒碗,竟然一饮而尽,掏出手绢印了印唇边的残酒,脸上微微泛起些醺红的酒晕。和敬公主鼓掌道:“福晋好酒量!”又向冰儿道:“有人做了榜样了,下一碗你逃不掉了!”
冰儿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径直捧起酒碗,也把一碗南酒喝干了。
“嗯,到底有了福晋的榜样,今儿个爽快。快,吃点菜。”和敬公主招呼道:“大家都自便!”
冰儿坐在和敬公主一席上,有点食不甘味的意思,几次偷眼看萨郡王福晋,她虽然不言不语,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吃的很平静,不时还笑着应对前来敬酒问好的熟人。冰儿本身是孤僻的性子,除了和敬公主,也没有亲熟人,闷头吃了一会儿,和敬公主悄悄问:“怎么了?有心事的样子?”
冰儿猛然警醒,自己在这儿不能输了架子,回头对和敬公主呵呵一笑:“没事。”
宴毕,后厅的花园里搭了戏台子,和敬公主和冰儿身份最尊,坐在上首,和敬公主拿来戏折子递给冰儿,冰儿笑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懂这些门道。”和敬公主笑笑也不硬客气,自己勾了《惊梦》一出,传下去给其他贵妇们点戏。看了半出戏,冰儿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借着如厕的机会,正好散散心。
当她洗了手出来,突然见到萨郡王福晋正在门口,吓了一跳:“福晋怎么在这儿?”
“我特意在这儿等公主。”福晋谦恭地说。
冰儿知道她有话要讲,也不多说,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自便吧,我有事。”两个宫女对视一眼,也不敢违抗冰儿的命令,躬身退下。冰儿礼貌地微笑道:“到园子里走走?”
“是。”福晋侧身让冰儿走在前面,冰儿略让一让,也不再闹虚礼,两人在宁静的园子里走了好一会,看见临水有一座凉亭,风荷许许,熏风阵阵,正是宜人,两人目光一交流,便都明白,相偕来到亭子里坐下。看看周围确实无人,福晋稍思索了一下,起头道:“是我要先和公主道歉。”
“谈不上。”冰儿摆手道,“我那时候……真叫福晋见笑。”
福晋举目看着池子里田田荷叶,间或露出或开或败的朵朵荷花,轻叹了一声:“我也是为了英祥。做娘的,总巴望着孩子上进,生怕分了他读书习武的心思,加上英祥又是个性痴执拗的……”
冰儿不太爱听这些话,勉强微笑着听完,说道:“我和他没什么。英祥是个好人,他教我背《诗》,总算让我应付了我皇阿玛,我很感激他的。其他的,您别多心。至于……皇上他有他的见解,也不是我能操得了心的。”
“那自然。”福晋又叹了口气,“我也只是随便和公主聊聊,公主也是率直人,我知道。英祥这阵心里怨我,他不说,我也明白,特别这次从围场回来,他整个就变了个人。瘦的……我都不忍心看。”
冰儿心里没来由地一沉:“他怎么了?”
“就是那点糊涂心思。”
冰儿沉默了,出神地看着远处随风摆动的荷花,心里竟然酸酸的,诗三百背了不少,死记硬背的,大半已经忘光了,此时突然飘忽在心中却是那天乾隆念来的“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其出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突然听见福晋幽幽的声音又传来:“我也劝他,他嘴上听了,心里不听。上次去他书房,满桌子都是他胡乱写的字儿,横七竖八只那么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的泪都要掉下来。”福晋突然停住了口,有些紧张:“公主、公主,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我……我真是!您别……”
冰儿一把握住福晋慌乱的手,自己掏出手绢拭了拭眼角。
她在哭,无知如她,竟也懂了诗句的意思,心里泛上来的都是酸楚,她知道,他是真心的,这么多年,有几个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