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香-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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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宛宛伸着懒腰满足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还未大亮，黎明时分的曙光已透过窗纸透了进来，依稀落在了窗台下的琴弦上。
忍冬趴在矮桌上还睡得沉，宛宛摇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上床来睡。也怪自己，昨天太累了一沾床居然就睡着了，忘了给她说一声。这离居就一张床，她们只有一起挤挤，不过还好床虽不香软，却也还宽敞，睡两个人绰绰有余的。
“咕噜。”宛宛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自觉地趴下床来觅食。
昨天蕊儿送来的东西都放到了柜子里，碗碟倒是有，可却没有米面之类的，难道这屋子里原本就是有的，怎么昨天打扫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呢？宛宛到处找了一圈，终于在屋子外的一小间柴房里发现了炉子和锅，还有米面和白菜。哦，这里应该就是厨房了，可看起来是跟茅厕差不多。昨天只顾着收拾屋里，这儿倒是忽略了。
宛宛看了看，觉得这里实在不适合做厨房，太破旧，要整理也整理不出来。索性搬了东西到空余的那一间房子里，点炉子生火做饭。
“七小姐，让奴婢来吧！”正当宛宛被烟子折磨得一脸怒气的时候，忍冬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好像是闻见了烟子味儿急急出来的，衣服都没系好，里面杏黄的肚兜儿里一双洁白玉兔像是要蹦跳出来，白花花地晃着宛宛的眼。
“呃……你还是想把衣服穿好比较妥当！”否则她不知道身为同性的自己会不会流鼻血！
忍冬的脸腾一下红了，转过身快速拉好衣襟，系上盘扣，这才蹲下身来生火做饭。
宛宛识趣地退居二线，看忍冬的动作却也不是很熟练，但是比起她来要好太多。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便喝上了热乎乎的白米粥。
“忍冬，你的手艺不错啊！”
忍冬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七小姐不介意就好，我实在不会做什么。”
“很好很好了，要是我，把房子烧了也做不出来。你也坐下一块吃啊。昨天我就说过了，离居里不分主仆，没有尊卑。”宛宛笑着拉忍冬坐下。
忍冬笑笑，倒也没有拘多束，大大方方的坐下来。
“忍冬，你多大了？”
“十七。”
宛宛睁大眼：“那你怎么没有嫁人？卖到府里做丫鬟不是耽误了青春嘛！”
忍冬笑了一下，宛宛觉得这笑比哭还难看。

29。第一卷　初来乍到第二十九章　离居（五）

“忍冬父母双亡，年初的时候弟弟也病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
宛宛轻轻叹息，不想竟勾起了忍冬的伤心事，于是拍拍她的肩：“虽然我这个七小姐当得窝囊，但去跟三姐说一声，把你送出府去配个好人家，她还是会同意的。”
忍冬一阵恐慌：“七小姐不要折杀奴婢了，我已经卖身入唐府，生是唐府的人，死是唐府的鬼。奴婢没有半句怨言！”
“你真的这样想？”
忍冬使劲地点头，好像生怕宛宛会有怀疑。
宛宛笑了：“那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只怕你跟着我委屈。”
忍冬摇头：“不委屈，奴婢从未见过七小姐这样的主子。跟在七小姐身边奴婢心甘情愿！”
宛宛叹气：“我可不是逼着你表忠心，也不是在试探你什么的。都是女人，我才会为你着想。你父母双亡，没人做主，十七岁也不算小了。忍冬，我看你的举止行为不像是一般小户人家，我不问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事，但可千万别因为以前牵累了以后过不好。那可是大大的划不来了！”
忍冬的眼中显出一丝疑惑神色：“府里人都说七小姐这次醒来后变了一个人一样，越来越像三小姐了。”
宛宛一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不是刚刚才进府吗？知道以前的七小姐是什么样？”
忍冬道：“都是听那些婆子们说起的，我哪里能知道呢。”
两人很快就把一大锅白粥搞定，简单梳洗了一下，便拿起铁锹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杂草。
后来来了两个不认识的小丫鬟，扛着一个麻布袋，里面全是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不多一点猪肉。自然是三小姐吩咐送过来的，宛宛和忍冬抬着进了屋，宛宛笑着说晚上她来露一手，不管得要忍冬先把炉子升起来。
院子里的杂草看似有一人多高，但是因为本来面积就小，一会功夫就清理出来了，倒是比昨天的工作量小了许多。现在整个离居像是焕然一新了一般，干净整洁，在午后的清光下温馨而宁静。
晚上的时候，忍冬生了火，宛宛做了两道拿手菜，回锅肉和麻婆豆腐，吃得忍冬直呼辣，却又停不了口。
待汤足饭饱。宛宛满足地靠在矮桌上，支着手看窗外。下弦月月眉弯弯，像是美人的两道柳眉。
“七小姐，早些睡了吧。”忍冬收拾完东西进屋，便看宛宛看着天上发呆。
宛宛愣住：“哪有这么早睡觉的。”
“那要干什么呢？”
宛宛看着忍冬：“你是会弹琴的对不对？”
忍冬一怔：“奴婢不会。”
宛宛笑得狡诈：“你自己发现没有，当你说谎话的时候你就称自己是奴婢，说真话的时候你会叫自己忍冬。”
忍冬的面容有些不自然：“是吗？奴……忍冬倒是没发现。”
宛宛道：“忍冬，你满眼睛里都是故事。”

30。第一卷　初来乍到第三十章　离居（六）

“七小姐真会开玩笑。”忍冬躲闪开，微微一笑。
“不过我并不想窥探你的故事，只是想找点娱乐活动，比如说听你弹琴。”
忍冬愣住：“娱乐活动？”
“对啊，你不觉得很闷的吗？我小时候就好希望自己会弹琴，特别是这样的古琴，感觉好有气质。”
“听说七小姐的娘亲弹琴弹地很好，行云流水一般。她没有教七小姐吗？”
宛宛一想，确实啊，这里有琴肯定便是七小姐的娘刘姨娘的，而且这琴雕着梅花，做工精巧，如忍冬虽说不像是一般货色啊。
“我听人说，这张琴名叫雪落梅花，是当年老爷特地让人为刘姨娘打造的。望京的爱琴人士都以能听到雪落梅花奏出的琴音为豪呢。”
“这样说，我可非得听一听了。忍冬，难道你不想弹一弹吗？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是你在弹琴。七小姐死而复生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突然会弹琴了也没有什么好叫人惊讶的。”
忍冬咬了咬唇，看样子是真动了心。宛宛拉着她走到琴前：“我知道，你也是爱琴的人，机会难得，可不要错过哦！”
忍冬终于点了头，盘膝坐下，十指一拨，清脆的琴音破空而出。
“七小姐要喜欢听什么曲子？”
宛宛笑道：“你随便弹，弹你最自己喜欢的。”
忍冬想了想：“那我便弹一首‘月下逢春’。”
宛宛没听过，只能点点头。
忍冬姿态娴雅，撩拨着琴弦，曼妙的乐曲回荡在离居里。月下逢春一听便是喜庆欢快的调子，轻快活泼，忍冬的琴艺高超，丝丝入扣，如珠落玉盘，冰泉幽咽，听得宛宛入了神。
一曲终了，宛宛竟忘了鼓掌。
“忍冬琴艺不高，七小姐还望见谅！”
宛宛叹道：“你这还叫不高吗？高，实在是高了！”
忍冬淡笑起身：“七小姐夸奖。”
“要说你是个丫鬟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比我这做小姐的还要琴棋书画。”
“七小姐这样聪明，想要学还不简单。”忍冬道。
宛宛一愣：“对诶，反正呆在这里没有事做，不如你教我弹琴，我教你做瑜伽。”
“鱼什么？”
“是一种运动，可以让你身材永远都这样火辣！”
忍冬脸又红起来，这七小姐怎么说话这样没遮拦！

31。第一卷　初来乍到第三十一章　凯旋（一）

阵阵冬风遒劲，吹得唐府门口高挂的红灯笼左右摇晃，天色阴阴沉沉，昨日的晴朗仿佛瞬间被阴霾取代。宛宛披着唐郦送的那件玉色披风，青丝淡绾，一头如瀑黑发柔柔垂到肩上。她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鬼天气，居然这样冷。
今儿是唐峋斯和唐建武凯旋回京的日子，府里众人都要到门口恭迎。天还没亮，宛宛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叫醒，匆匆让忍冬梳洗了，便往府门口走。刚到门前，宛宛就被怔住了。好大的阵仗啊，仆人们手提琉璃宫灯照了好几条街，黎明前的黑暗里光影点点烁然，鼓乐队早在一边候着，仪仗彩带随着寒风起舞，地上的红锦绣毯从府门口往外面一直延伸，宛宛踮起脚都望不见头，也不知是不是一直铺到了望京的城门口。
唐府里的人倾倾巢出动，主子们衣饰华艳，个个珠环翠绕，打扮得颇为隆重。下人们也都更换了新衣，毕恭毕敬地立着。唐郦上身着玫瑰紫金边芙蓉锦绣穿花袄，下身大红洋绉银鼠皮裙，外罩石青缂丝灰鼠披风，头上紫色貂毛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华艳芬芳，贵气天成。她领头站在最前面，旁边安放着一把锦衾铺就的软椅，却无人落座。有丫鬟抱着裹成个小球一样的唐智云跟在唐郦身后，后面才依次是大少奶奶闵氏，和各房姨太太以及小姐们。宛宛一身素净，发上没有任何钗环，在一群花红柳绿中显得格外突出。三少爷唐曜山站得很远，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一时有下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到唐郦面前，气喘吁吁地跪下行礼。
“到哪了？”唐郦问。
“回三小姐，已经过了明珠楼。马上过来了。”
唐郦点了点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去请夫人出来。”
丫鬟领命带了几个仆妇裙角连翩而去，宛宛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却被闵氏看在眼里，泛起一丝冷笑。
不一会儿，唐夫人便被丫鬟们簇拥着出来，宛宛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唐府的大奶奶，果然不愧是什么族的公主，天生着有公主的份儿，贵气十足，虽然上了年纪姿容却依然有几分艳丽，肤色白皙，脸庞轮廓有些深，眼睛凹进去，鼻梁很挺，有点新疆人的长相。她走得极缓，一身蜜合色棉袍子，豆绿色鹤麾，身边的老嬷嬷递了暖炉在她手里却被她推开不用。大少奶奶闵氏殷勤地上去帮着搀扶，看得出唐夫人还是喜欢闵氏的，含笑着问了她几句。闵氏高兴地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
唐夫人在唐郦身边的椅子上落了座，手里还数着佛珠子，嘴里念念叨叨。一旁的姨娘小姐也都上去见礼，唐夫人已闭上了眼，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宛宛迟疑了一下，她是不是也该去拜见一下，可那唐夫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像一尊泥菩萨，让人不好接近。
正想着，忽听一声鞭炮响，鼓乐也吹奏开来，唐郦搀着唐夫人站起身，宛宛听见越来越密的马蹄声，渐渐落到了门口。便见一个四十来岁，紫袍威严的中年男子自马上下来，国字脸，俊挺的五官，刀刻一般有风霜的浸染。

32。第一卷　初来乍到第三十二章　凯旋（二）

这便是唐峋斯了吧？宛宛心下暗想着，便见所有人都跪下身去，山呼：“恭迎老爷得胜回府！”
宛宛连忙也拜下去，匆忙间看见唐曜山向她看来的眼神里含着讥诮的光。
“都起来吧！这么大冷的天，难为你们在门口等了这么久。”唐峋斯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很有家长的气势，透着那么一股子不拘小节的意思。
唐夫人道：“老爷为国效力，立下大功，我等恭迎片刻算得了什么？
“呵呵，多谢夫人！”
听听，这夫妻两多客气，客气得跟头回见面似的。
宛宛趴在地上暗自想着，忽然感觉伏在地上的手指尖猛地一阵锐利地疼痛，不由自主“啊！”一声叫了出来。
“谁这么没规矩！”唐夫人的声音立时严厉起来，跟刚才菩萨一般的冷漠判若两人。
宛宛看见跪在她旁边的唐媛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