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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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来说,宝鼎似乎考虑得太多了。粮草辎重关系到大战胜败,一旦这里出了问题,宝鼎就彻底完了,所以他还是认为不要瞎折腾得好,既然桓齮上将军有心送你功劳,你还想许多干什么?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就是了。
宝鼎正要反驳,公孙豹摇手阻止了,“你说说看,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宝鼎站起来走到公孙豹身边,俯身指着地图说道:“谁都知道,辎重大营是重中之重,辎重大营被敌人攻占了,那仗也就不要打了,有多远逃多远。”
司马断等人都围到了地图边上。
“如果我是李牧,我日思夜想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攻占秦军的鸿山辎重大营,如此河北大战就打赢了。”宝鼎说道,“李牧在呼沱水南岸龟缩了一个多月,秦军打又打不动,退又不愿退,进退两难,这种情况下,桓齮上将军决定分兵攻打肥下,做出分兵之势,以诱使李牧来攻。如果我是李牧,我必定将计就计,大张旗鼓地做出反击态势,以麻痹秦军,隐藏自己的实际意图。”
“李牧的实际意图是什么?”
“就是攻击鸿山辎重大营。”宝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会佯装一下,先集中主力于赤丽一线,做出迂回包抄之势。我打秦军的西线赤丽,桓齮上将军则打我的东线肥下,两军互为牵制,我不动,桓齮上将军也不会动。两军僵持之际,我突然发动夜袭,入暮渡河,凌晨攻击,等到天亮,鸿山辎重大营已是我的囊中之物。秦军失去了辎重大营,与井陉要塞的联系又被切断,必定急速突围,这时候,就不是桓齮围歼李牧,而是李牧围歼桓齮了。”
司马断“扑哧”一笑,指着宝鼎嘲笑道,“公子说得十分有理啊,但李牧以主力大军渡河,五万人马浩浩荡荡,他瞒得了谁?再说,五万人马渡河而来,需要多长时间?”
宝鼎也是“嗤”地一声冷笑,“你以为李牧的主力是五万大军吗?”
众人愣了一下,不明白宝鼎啥意思。
“难道南下的代北军不止五万?”乌重疑惑地问道,“十万?或者十五万?”
“代北军有十万?”司马断嗤之以鼻,“你以为我秦军斥候瞎了眼啦。”
“代北军的规模至少有十五万。”乌重一本正经地说道,“赵国卓氏和我们乌氏关系一向密切,这是卓氏透漏给我们的消息,而且据说从邯郸方面也得到了证实。”
“代北军全部南下,长城还要不要了?雁门还守不守?上谷那边还要不要防御燕国?”司马断驳斥道,“李牧能带五万大军南下就算不错了。”
“你们都说错了。”宝鼎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在众人面前晃了几下。
“二十万?”王离惊呼道。
宝鼎瞪了他一眼,“两万,李牧真正的主力就是两万骑军,那才是他在代北战无不胜的真正原因。他凭什么击败匈奴人?凭什么却匈奴人七百余里?靠长城、弓弩还是战车?很简单,他靠得就是骑军。”
“中!”公孙豹拍案赞道,“中!公子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我一直觉得桓齮这个计策总有考虑失误的地方,现在我知道了,那就是桓齮不了解李牧,他从来没有和李牧打过仗,他根本不知道李牧的真正实力。赵国自从走了廉颇,死了庞煖,马上就来了一个李牧大将军。这个人如果没有真本事,怎么可能镇戍赵国北疆几十年?”
众人看看得意洋洋的宝鼎,又看看激动的公孙豹,不明所以。两万骑军?两万骑军能干什么?两万骑军就能击败秦军?
宝鼎自然知道代北骑军的厉害。虽然这个时代的骑军战斗力有限,但李牧的代北骑军是在与匈奴人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这支骑军将士大部分都是北虏人,而且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代北骑军的实力早已远远超过了秦国骑军,这是他们第一次深入到河北腹地作战,其惊人的战斗力将给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秦军以致命一击。
宜安大战秦军败在哪?就是败在代北骑军的马蹄之下。
公孙豹在大漠待了好几年,在月氏、匈奴、林胡都待过,他甚至还帮助月氏与匈奴人打过仗,他对北虏骑军的战斗力有深刻的认识。宝鼎这句话正好提醒了他,让他霍然顿悟。
“公子,击鼓鸣号,召集辎重大营所有军吏,马上到大帐议事。”公孙豹断然下令。
“老爹,干什么?”宝鼎惊讶地问道。
“移营。”公孙豹的口气不容置疑,“以最快速度,把辎重大营搬到山上去。”
第一卷 崛起 第八十七章 立威
“咚咚……”隆隆的战鼓声如阵阵惊雷般掠过平原山峦。群山回应,天地震撼。
辎重大营的各级军吏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聚集于中军大帐。
司马断宣读了上将军桓齮(qi)的命令,从即刻起,公子宝鼎掌领辎重大营。
各级军吏再次见礼。在这个时代,人分等级,宗室贵胄与生俱来就是高高在上,而公子宝鼎已经成为传奇,他的功勋足以威慑这些普通军吏。如果一个纨袴公子突然掌领辎重大营,或许会招致大家的非议和不满,但公子宝鼎主掌辎重大营,大家不是不满,而是同情了。
很明显,这一仗打完之后,赵国就完了,将率们都将升官晋爵。做为主掌辎重大营的官长虽然功劳不小,但相比在前线厮杀的将率们来说,那就差了好几档了,能晋升一级爵位就算不错了。由此可见,这位公子在咸阳混得差强人意,属于受排挤的一类。前途黯淡啦。
宝鼎客气地说了几句齐心协力的话,然后口气一转,把当前战局的发展大概说了一下,考虑到辎重大营可能成为赵军的攻击目标,而戍守兵力又严重不足,所以决定在最短时间内,发动辎重大营所有的将士工匠和民夫,把辎重大营搬到山上去。
这个事情太重大了,帐内顿时一片哗然,军吏们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辎重大营的统率在紧急情况下虽然拥有临时处置的大权,可以做出移营决定,但此刻形势尚好,也看不到扑面而来的危机,在未经上将军桓齮同意的情况下,贸然移营,其后果难以预料,轻则受到责斥,重则可能罢官,如果出现意外,导致战局发生逆转,那肯定要斩首,而不论官长受到何种处罚,辎重大营的所有军吏都将连坐。如果官长斩首,他们即使侥幸抱住了脑袋,也难逃流配之刑,自己这辈子不仅完了。子孙后代都完了。
反对,绝对反对。所有军吏,异口同声,坚决反对。
辎重大营因为其特殊性,军吏较多,各自管着一摊子事,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权利,有的甚至有着不小的权利,所以这些军吏都有大小不同的背景。试想待在这地方,不但远离战场,安全有保障,而且还有大笔的油水可捞,尤其打了胜仗缴获了战利品,那油水可就太大了,一夜致富不成问题啊。尤其可贵的,轻轻松松就能立战功,到哪找这么好的地方?没关系没后台能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是抱着发财致富升官晋爵,然后安安全全回家去的目的,突然有人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谁能接受?不要说你是个不得宠的宗室公子,就算你是个权倾一时的王族贵胄,也一样不卖帐。这事能干吗?这可关系到自家的脑袋,关系到家人亲族的性命啊,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辎重大营的长史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他很嚣张地告诉宝鼎,这座辎重大营的实际掌领者是辎重将军魏缚,而不是麃(逼ao)公将军。麃公将军不过承当着这座辎重大营的戍守之责,至于宝鼎,也是一样,对于辎重大营的内部事务,没有干涉权。
北方战场只有一位辎重将军,那就是魏缚。河北战场的这座辎重大营和晋阳的辎重大营都受魏缚的节制,但魏缚奉咸阳的命令留守晋阳,于是河北这座辎重大营的日常事务就由辎重将军府的长史负责,而戍守之责则由前方军队临时担任。桓齮把这件事先交给了麃公,现在又交给了公子宝鼎。
辎重将军魏缚出事了,但晋阳私盐一案关系到咸阳权利的博弈,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桓齮和麃公等几位有限的军方统率外,其他人一概不知,包括这位长史,他接到的命令是魏缚被咸阳召回了,辎重将军一职由王翦上将军暂为代领。
河北这座辎重大营里的军吏全部都是魏缚的人,其中很多人牵扯到私盐一案,但这里有桓齮上将军在,而且河北激战正酣,王翦动不了。也没办法动,只有等到大战结束以后再说。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时候无法被人所控制,它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旦跑出去,再追就难了。
宝鼎坚决要到河北战场,河北战场就辎重大营最安全,所以王翦理所当然把宝鼎交给了麃公将军。等到宝鼎到了河北战场的辎重大营,李牧马上开始了反击,而桓齮为了确保胜利,把麃公的北军全部集中到了赤丽一线,于是跑到河北战场来混战功的公子宝鼎自然就成了戍守辎重大营的最佳人选。一个闲人,有时候也能发挥作用,物尽其用嘛。
谁知公子宝鼎刚刚接到命令,马上就开始了大折腾,他要移营,要把辎重大营搬到山上去。姑且不说把大营搬到山上的难度,就说他这种做法,明显就有贪生怕死之嫌。当然了,一个在代北刺死两位权贵的刺客未必怕死,但现在这种异常举措作何解释?还不是担心出事,害怕自己遭到咸阳的追究?这不是怕死嘛。
“我是叫你移营,并没有干涉你辎重大营的日常事务。”宝鼎笑着解释道。“移营的原因《文》我已经说了,你不相信我的《人》推测没有关系,但我要确保辎《书》重大营的安全,我移营的目的就是《屋》保护辎重大营,所以……”
“大营移到山上,必将影响粮草辎重的转运,影响到河北战局。”这位胖胖的幕府长史大概平时颐指气使习惯了,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地就露出了骄横傲慢之态,“公子,你没有权利移营,麃公将军也没有。唯一有权下令移营的只有辎重将军魏缚和上将军桓齮。”
辎重将军魏缚已经出事了,上将军桓齮当然没有理由答应,所以这位长史的话根本就是蓄意阻止。
宝鼎心里的怒气在翻涌,但他强自忍耐,依旧笑着说道:“赵军已经在呼沱水上架桥了。此处距离呼沱水不过四十里,赵军转眼就能杀到。等到他们杀来了,我们再移营就来不及了。”
“公子负有戍守辎重大营之责。赵军杀来了,公子当然要奋勇阻敌。”
“我只有两千五百人,阻挡不住。”
“公子为什么不急报桓齮上将军,请他下令?”这位长史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强硬了。
“先移营,马上开始。”宝鼎说道,“我急报桓齮上将军。此处距离肥下七八十里,快马来回需要时间,但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赵军或许今夜就会杀来。”
“不行。”这位长史断然拒绝。
他可不愿意陪着公子宝鼎冒险。在他看来,桓齮绝对不会答应,而宝鼎也未必会禀报桓齮,因为这件事源于这位公子对战局的猜测。这位公子弱冠之年,第一次上战场,纸上谈兵,懂个鸟啊,纯粹瞎折腾。
宝鼎当然不会傻到先去禀报桓齮。他先把辎重大营移到山上,如果赵军杀来了,自然是奇功一件,如果没有杀来,已经既成事实了,桓齮最多骂他一顿而已,反正又没有影响到战局。
宝鼎的怒气已经不可遏止了。公孙豹坐在边上,面如止水,一点表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