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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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隗府。”宝鼎说道,“你随我一道去见见郎中令,如何?”
第一卷 崛起 第145章 替你打开这道门
赵高仿若做梦,心里更是掀起了惊天波澜。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也有攀上权贵的一天。叔父哪来的通天关系?他怎么会认识武烈侯?但现在容不得他考虑这些事情,因为公子宝鼎拉开了丝幔,他看到了丝幔后面的夜郎公主,看到了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他再度窒息了。
赵仪落落大方地与宝鼎并肩而坐,目光在赵高身上转了一圈,脸上随即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宝鼎给赵高介绍了一下。赵高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迷人面孔,他微微垂首,恭敬致礼。
“尚书成婚了?”宝鼎随意问道。
“成婚五年了,现有一子一女。”赵高的声音略显干涩,脸上的表情很紧张,看得出来夜郎公主的出现给他了很大冲击,扰乱了他的心神。
“听说尚书的祖上是赵国宗室庶子。”宝鼎笑道,“传闻属实?”
“家祖是赵国惠文王之庶子,到秦为质任,娶妻生子,至今已传五代。”赵高低声回道,“我是族中第四代嫡长子。”
宝鼎转头望向赵仪,看到她双目紧紧盯着赵高,一双眸子里已经噙满泪花。宝鼎担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握住她娇嫩的小手。轻轻捏了一下。赵仪心领神会,微微侧身,强自忍住即将流出的眼泪。
“尚书祖上为何没有返回邯郸?”宝鼎问道。
赵高沉默了半晌,嘴角处渐渐露出一丝苦涩,踌躇良久,小心回道:“我家历代先祖皆娶秦女为妻,我是秦人。”
这句话答非所问,但在赵高看来,武烈侯之所以询问自己的祖上,显然有所顾忌,自己若想籍此机会得到武烈侯的赏识,还是直接表明心迹为好。
依照大秦律,凡滞留大秦的外国人,只要娶了秦女,所生子女皆为秦人。这个特殊群体在大秦还是有一定数量,尤其在朝堂高层中较为常见。比如现在大秦的相国昌平君熊启,御史大夫昌文君熊炽,他们祖上就是楚国质子。楚国质子因为有两任楚系太后的招抚,可以娶到秦国公主为妻,所以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外戚,身份地位都很显赫。另外关东人也是如此,齐国的蒙氏,上党的冯氏,都因为家族中的母系是秦人,所以他们也是秦人,名正言顺,继续在大秦朝堂里为大秦效力。
赵国也是嬴姓。同姓不得为婚,所以赵国质子不可能迎娶秦国公主为妻,再加上赵国与秦国一直是生死对头,因此赵国质子的后代在秦国的待遇差强人意,能够担任中低层官吏就算非常不错了。
赵高凭自己的才华,凭真本事,在地方郡府和中央少府两级考试中脱颖而出,最终得以进入少府出任尚书卒史。这种以庶民身份,从小吏之家,硬是考进咸阳宫的人,在大秦一年也就一个,凤毛麟角。
大秦的选拔制度看上去冠冕堂皇,倾向于“任人为能”,寒门取士,但在实际操作中,寒门取士的数量还是非常有限,而且绝大部分充任最底层的掾史属吏,如果没有背景和和后台,不会钻营,也没有军功的话,连做个地方小官的资格都没有。
尚书卒史是干什么的?说得好听一点叫内廷秘术。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内廷打杂的高级仆役,平时就是为上官们端端茶,送送水,打扫一下庭院,抄抄写写,如此而已,白白糟蹋了人才,但没办法,谁叫你出身差?相比起来,权贵官僚子弟靠荫泽、靠特权就能上位,只要你有心做官,有心在权力场博弈,把书读出来,把军功拿到手,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官,而像宝鼎这样的宗室公子,只要稍稍努力一下,做官绝对不成问题,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无奈,越是条件优越的,越是不成器,想扶都扶不起来,徒呼奈何?
像赵高这样的寒门子弟,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咸阳宫做了内廷秘术,有了一个光鲜照人、足以让普通人仰慕的职业,兴奋激动是肯定的,但维持不了多久,残酷的现实就会把他们击倒。想要出人头地吗?想要希望、要前途吗?钻营去吧。把所有的心思放到钻营上,否则连这个“高级仆役”都做不长,随时会被赶出咸阳宫,打发到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阴暗角落里荒废一生。
有些人的命运在偶然间因为偶然的一件事就改变了,而这个偶然被无限制放大后就往往在偶然间改变了历史。
宝鼎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赵高被何人看中,调到太仆做了中车府令。中车府令和车府令都是管车马的,不过中车府令属于后宫的官,是负责管理王后的车马。
始皇帝一直没有立后,所以赵高后来就成了始皇帝的御用侍从车马班的班长。这中间有什么故事,宝鼎无从揣测。
赵高这个人才华横溢,工作勤奋,性格坚韧,果断敢行,这是历史所记载,大致不会错。如此人才一旦进入始皇帝的视线,提拔重用是肯定的,但结果是,始皇帝在生前仅仅让他兼了一个行符玺令事。赵高身兼两职,被始皇帝引为心腹,还让他做了公子胡亥的老师,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直到始皇帝死。赵高还是一个秩俸六百石的小官,为什么?
中车府令,官秩六百石,铜印黑绶,在中央府署来说,它最多算是一个中下级官员,级别地位比较低。赵高从年轻时候起就担任中车府令,直到始皇帝死,前后二十多年,始终没有得到升迁,这与始皇帝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完全不相符合。
廷尉卿李斯二十多年没有升迁。那是因为他已经位居九卿了,再往上就是三公,位置太少,轮都轮不到他。当然了,做官做到这个级别,能否更进一步要靠派系间的权力博弈,即使是始皇帝,也不敢因为个人喜好而打破朝堂上的权力平衡。
赵高和李斯不能比,两个级别差距太大,赵高的上升空间太大了。再说,提拔一个官秩六百石的官员,根本不需要经过始皇帝的同意,但为什么赵高一直得不到升迁?始皇帝为什么一直器重他、信任他,却不提拔他?
赵高答非所问,冒了很大的风险,一旦武烈侯不高兴,把他赶下车,他就把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丢掉了。
果然,公子宝鼎听到这句话后,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之中,把他晾在了一边。
赵高惶恐至极,有心想重新回答,但又怕激怒武烈侯,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彷徨无计间,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赵仪知道宝鼎有随时走神的毛病,但今天显然不合时宜,把初次见面的赵高吓坏了。她轻轻回捏了一下宝鼎的手,但宝鼎的思绪正在历史的迷雾中游荡,没有察觉。
“尚书有兄弟姊妹几人?”赵仪主动问了一句,以缓解车内压抑的气氛,让赵高不至于紧张到冷汗淋漓。
赵仪说话婉转温柔,传到赵高的耳中如天籁之音,让他剧烈跳动的心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迅速慢了下来,紧张的情绪随之也慢慢舒缓下来。赵高恭敬回答。但他不敢抬头直视赵仪,眼角余光流转之间,忽然看到公子宝鼎和赵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赵高的心刹那间几乎蹦出了嗓子眼,跟着冷汗“唰”地再度涌出,背心处更是传来冰冷的寒意。他竟然在无意间发现了武烈侯的秘密。
坊间传言,武烈侯和夜郎公主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如今正在谈婚论嫁,但这种旖旎流言无凭无据,不足为信,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旋即赵高灵光一闪,他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武烈侯邀请自己上夜郎公主的车,把夜郎公主介绍给自己认识,然后又当着自己的面握住夜郎公主的手,这等于告诉自己,他视自己为心腹,他要招揽自己,他要给自己一个辉煌的前程。既然如此,自己还害怕什么?恐惧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坦荡荡地把自己展露出来,以便赢得武烈侯的赏识。自己本一无所有,何惧失去?
赵高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他决意放弃追根求底之念,一心一意追随武烈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武烈侯为什么招揽自己?叔父哪来的通天关系?这重要吗?不重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现在上了夜郎公主的车,与武烈侯和夜郎公主同车而行,这就足够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自己必将“万众瞩目”,再没有回头路,只能跟着武烈侯一条道走到黑了。从自己上车的那一刻开始,身上就深深刻上了三个大字,武烈侯。自己成了武烈侯的人,命运被武烈侯所控制,这就是现在的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放弃一切杂念,一门心思跟着武烈侯就行了。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
赵仪问一句,赵高答一句,闲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渐渐的,赵高的情绪稳定下来,偶尔他也抬头看看赵仪,看看沉思中的武烈侯,虽然依旧紧张,但不再惶恐。这时候,他慢慢察觉到夜郎公主似乎对中土的事非常熟悉,而且对自己很亲近。这种感觉最初让他很吃惊,他以为自己陷进了赵仪的美色,但随着谈话的延续,他发现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赵仪的眼神、笑靥和温婉的言辞都清晰地表露出了对他的亲近之意。
车马辚辚而行,车中的话题始终围绕着赵高的家事,期间赵仪还问到了赵国其它质子。现在赵国滞留于秦的质子就是孝成王的嫡长子春平君。孝成王死后,郭开联合一帮大臣拥立公子偃为大王,春平君有家不能回,只好在咸阳终其一生。论辈份,赵高和赵仪是堂兄妹,两人都是春平君的子侄。
“春平君在咸阳待了十几年,你可去拜见过?”赵仪问道。
赵高摇摇头,神色黯然,“家父隐官小吏,家母是隐官,地位卑贱,无颜相见。”
赵仪面露凄色,又问:“春平君可曾找过你们?”
“秦赵两国纷争不止,大战频发,春平君在咸阳的境遇可想而知。”赵高摇头苦叹,“听说,他被禁锢府中,生活非常窘困。”
赵仪心中酸楚,眼圈蓦然一红,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赵高偶一抬头,看到赵仪神情凄楚,泫然欲泪,大为吃惊。这是怎么回事?夜郎公主和赵国宗室又有什么渊源?
宝鼎从沉思中醒来,看到赵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忙握紧她的小手,但赵仪却是情难自禁,一头扑进宝鼎的怀里,无声哭泣。
赵高目瞪口呆,吃惊,极度吃惊,不是因为武烈侯和夜郎公主的亲密举动,而是因为赵仪的眼泪。他实在无法想像,遥远而神秘的夜郎国与中土赵国有什么关系?美丽的夜郎公主为什么因为赵国而落泪?
宝鼎把赵仪抱在怀里,一边轻抚安慰,一边对赵高笑道,“我和你叔父之间的秘密不要去探究,把它忘了。”
赵高急忙点头,郑重发誓。
“我马上要出塞,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宝鼎说道,“离开咸阳之前,我给你引一条路,将来如何发展,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赵高略感不安,隐约察觉到事情没有自己想像的简单。
宝鼎最初的想法也同样简单,但刚才一番深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如果历史轨迹不变,那赵高将要去太仆出任中车府令,由此进入秦王政的视线,并逐渐赢得了秦王政的信任,在帝国后期甚至兼任行符玺令事。
问题就出在这里。
符玺令,专管符信玺印的官员,同样是中下级官员,同样由君王的亲信出任,但这个官职的职权就是掌管符信玺印,没有一丝一毫参政的权力,更不要说参与决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