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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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山崩的一击。如果不出意外,敌人只需一个接触就可以将觉善可怜的步兵队伍冲个对穿。
“弓箭手,弓箭手!”有人在大声喊叫。
觉善回头一看,一个白发老将大喊着组织军队,却是自己的副将何合里。这人是正红旗的老卒,打老了仗的人。现在,敌人还没露,若再让他们这么用火枪不停打下去,再多人都不够填进去。虽然同敌人隔了老远,可就这么被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光心理上的压力就足以让人窒息。
听到何合里的叫喊,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拉圆大弓仰头朝山冈上射去。
后金以弓马甲绝天下,现在虽然没马,但那些膀大腰圆的弓手力气极大,这一阵箭雨射出,去如飞蝗,瞬间在天上形成一片“吱吱”尖啸的黑云。
看到漫天的箭石,后金的士气大振。而这些弓手的精锐也的确没有让大家失望,按照羽箭的既定轨迹,这一支两百人的骑兵会遭受到强弓硬弩的血腥洗礼,以他们身上的装甲,这一波攻击定叫他们付出至少三十骑的代价。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支陈留骑兵却突然拨转马头,突然消失在山脊之后。从静止到突然转身,只在一瞬间,动作快得惊人。
射出去的羽毛箭尽数落空,插满山冈,微风吹过,满山都是白色羽毛在颤抖。
“啊!”觉善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敌人的骑术居然高绝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知道敌人的身份,他还真把这两百人当成自小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了。
心中的不安更甚,颈上竖起的寒毛硬如钢铁,鸡皮疙瘩也爆成一片。
射出一箭的弓手茫然地看这山岗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轰鸣的马蹄声又传来,那支骑兵突然从山的另一面钻了出来,顺坡而下,转眼已经奔至觉善跟前。
山洪爆发了,眼前全是黑洞洞的枪口,然后是喷吐而出的火苗。
敌人都顺次从阵前跑过,手端手铳架于臂弯处,坚定地击发。(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觉善见势不妙,立即从马背上跳下躲在一辆大车下面。眼前全是纷乱的人影,到处都是匆忙奔跑的脚丫子,直踩得地上的黑土乱翻乱飞。耳朵边全是惨叫声和轰隆的枪声,鲜艳的红色在脚下蔓延开来,热热地冒气。一点黑色射来,恰好击在车把上,车把上的铁制蒙皮翻开,木屑迸射,一根筷子长的木刺戳进觉善的手肘,火辣辣地又痒又麻。
他“喝!”一声将木刺拔出,带出一缕红色。
浓烟腾起,敌人的枪弹射中火药桶,艳丽的火光后是黑色的迷雾。
受惊的骡子带着马车乱跑乱撞,很快挤成一团,车上的财物滚落在地。其中还有一张白色蚊帐,不过,这片白色很快被鲜血很泥土染得漆黑。
怎么搞的,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我后金大军也被人打得如此之惨了?
觉善只想大叫。
这个时候,耳朵边传来一声大吼,“汉狗,我日你祖宗,有种堂堂正正同爷爷打一场,老子不服!”
觉善张大眼睛看过去,却被烟雾迷得泪水长流。朦胧的光线中,头发花白的副将何合里摇晃着身体朝前走去,他已经被人一枪射瞎了眼睛,满面都是鲜血。两颗黑色的眼珠子拖到脸颊上,随着他蹒跚的脚步微微晃动,撒下一路血点。
“啊,何合里!”觉善大叫,他已经被这可怕的场景吓得僵住了。
大概是听到了觉善的声音,何合里停了一下,伸出双手朝前摸去。
马蹄声旱雷一样滚来,一个陈留骑兵射光手铳里的弹药来不及换枪,索性“锵!”一声抽出雪亮的马刀。
“小心啊!”觉善嗓子突然一哑,一阵大风吹来,浓烟换了方向,眼前的景物清晰异常。而何合里吊在脸上的眼珠子也被大风吹得甩了起来,血点子满天乱飞。
那个骑兵声音清亮:“建奴隶,陈留军飞虎营林小满前来取你性命,忏悔吧!”
刀光雪亮地划出一道弧线,何合里那颗头颅飞上了天空。而他无头的身体还保持正伸出双手朝前摸索的肢势。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要被这两百骑兵给杀了精光吗?”觉善心跳得厉害,满口都是苦胆的涩味。
“快下令让士兵们将大车围成一圈。”一只白皙的手抓到他肩膀上,回头一看,却是一直躲在马车上养伤的岳乐。
“这个……这个……”
“笨蛋!”岳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声咆哮:“快下令啊!马车围成圆阵,阵后布置长矛手,以弓手压阵,快!”
觉善身上全是冷汗,手肘上的疼痛这才袭来,让他胸口剧烈地喘息,“败了,败了!”
天空上已是一片阴霾,沉如铅石,犹如即将倾覆的穹顶。烈马卷起一片血雾和死亡之风,在这一片纷乱的脚步下,他看到有一株绿草顽强地从雪地里探出头来,但那微薄的嫩绿却刹那湮灭,被踩成污秽的黛青。
敌人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围着步兵不停打转,然后用远程射击骚扰,直到你崩溃为止。这可是蒙古人常用的战法,要想与之抗衡,只能用弓手反击。
可眼前的战场是如此的混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混蛋!”岳乐暴跳如雷,他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一把夺过身边武士的长柯斧,冲前一步,拦腰一扫,将一匹战马连脖砍断。
血花标飞中,马上的骑士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重重地撞上一辆马车,很快被一群后金士兵乱刀砍死。
“所有人听着,将马车围成一圈,矛手在前,弓手自由射击!”岳乐扔掉手中的长柯斧,大声咆哮。他浑身血煞之气,满脸的肌肉都扭曲了。
大概是被岳乐的杀气所镇住,后金士兵这才回过神来,一辆辆马车被推到阵前,长矛也密密麻麻地竖了起来。包括汉人俘虏在内,厚实而巨大的圆型车阵初具规模。
如森林般的长矛林立而出,一个个缺口被堵上,骚动的后金大军稳定下来。
陈留骑兵的枪声再次响起,包括汉人俘虏在内,所有人都将身体躲在大车后面,可惜因为人实在太多,依旧有人惨叫着死去。
不过,恢复秩序的弓手开始自由漫射,不断有陈留骑兵中箭落地,然后被长矛刺翻在地。
“嘟!”
悠长的哨子声再次响起,轻骑兵呼啸一声,如退潮一般跑远。
“就这么跑了?”后金士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人都将敬佩的目光投向岳乐。
“没这么简单,他们还会回来,不咬死我们,陈留人是不会罢手的。”岳乐咬牙切齿:“这是一群疯狗!”
第六卷
第七章 辣手
听岳乐这么一说,觉善心中一惊,猛地抓住岳乐的双手,着急地问:“岳乐兄弟,你的意思是这只不过是他们的试探,敌人的大队还在后面?”
敌人这次突袭只有两百人,一击不中,又在车阵前丢了十来具尸,大概也知道单靠强攻也啃不下这支一万多人的庞大军队。这才仓皇撤退,等带后面大军跟上,集中兵力给被拖在这里动弹不得的后金军最后一击。
又想起岳乐所说的陈留至少有两千骑兵,而且在击败后金西路军主力后又得了几千匹战马。如此一来,几千骑兵奋力一突,这世界还真没有哪一只军队扛得住。
醒悟到这一点,觉善只觉得浑身冰凉,不禁用力地晃动着岳乐的身体。
“哎哟!”岳乐皱起眉头,满脸都是冷汗。
觉善这才发觉岳乐的双臂软软地吊在身体两侧,吃惊地问:“你怎么了。”
“刚才脱了力。”岳乐又哼了一声:“放心吧,我敢肯定敌人就这两百骑兵,这只是他们的小股骚扰部队。”
听他这么说,觉善还是不敢相信,“此话怎讲?”
岳乐双手抓拳,然后轻轻松开,活动着手脚,“敌人虽然骑兵众多,可你也知道骑兵出动后勤压力极大。天寒地冻,便地积雪,连青草都找不到一棵。再说了,战马可是要吃粮食的。一匹马后至少得跟着三个辅兵和一辆料车。而我们从济南出发时,高蛮子的队伍还远在兖州,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现在最多赶到平原县,离南皮可远着呢!”
“平原……”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善还是很吃惊,如果那样,敌人的行军速度还是让人震撼。
岳乐冷笑一声,“敌人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于我不过是想拖延我北归行程,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睬他们,狗咬狗的,我们走我们的。”
“可是,如果我们不管不顾地径直北行,也许走不了两天就要被敌人打垮了。”觉善还是非常担心,“除非……除非让你阿玛将他手头的骑兵都放出来断后。”
岳乐断喝一声,“你想什么呢,不可能,骑兵要放在前面开路。在北京可有十万明军,如果骑兵拖在后面,还怎么打一条通道。但靠步兵推进,明军大可从容布置火器在前面以逸待劳。”
“是啊,真他妈倒霉!”
“所有,这两百轻骑兵很快会回来的。”岳乐冷冷地说,“觉善,还是组织好你的弓箭手吧,这已是你唯一可用的反击手段了。”
身边的死者很快被后金士兵从车阵中搬出,扔到路边的沟壑里。燃烧的大车依旧烈烟灼目,一具尸体在上面被烧得蜷缩成一团,油脂一滴滴落下,发出让人恶心的臭味。
仿佛为了证明岳乐的话,陈留骑兵再次回来。他们并没进入弓箭的射程,而是远远地提起火枪朝这边一阵乱打,等将两把长枪的弹药射完,陈留人好整以暇地装填着子弹,甚至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
现在的态势是陈留骑兵的新式火枪能够射中后金士兵,而后金士兵的弓箭却拿人家没办法。在盲目地射了半天之后,弓手也没了力气,丢掉手中大弓,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咒骂。
这个时候,陈留人突然发动,瞬间奔来,将手铳中的子弹暴雨一样地打过来。
一个侍卫额头被人射中,米口袋一样地摔倒在觉善身边,黑血夹带着白色脑浆喷了出来,在地上射出一道血线。
觉善痛苦地摇着头,“真是没完没了呀!”
射光手铳的陈留军并不急于冲阵,呼啸一声再次飙远。
“他们就要这样没万没有了,你又能怎么样?”岳乐悄悄看了一眼圆阵中的汉人俘虏。那一万多面色惊恐的汉人蹲了一地,正在冷风中轻轻涌动。
“你的意思是俘虏们会暴动,不可能。”觉善肯定地说:“汉人都是没血性的,他们只是羊。只要抽出刀子晃一晃,我后金士兵一个人可以杀一百个。”他有想起在济南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家伙一个人就俘虏了一百个精壮汉人。这样的绵羊值得放在心上吗,不用担心的。
岳乐笑着指了指得意扬扬跑远的陈留骑兵,讥诮的问:“他们也是羊吗?”
“啊!”觉善冷汗淋漓。
“你今天的感叹实在是太多了。”岳乐站起身来,“给我一匹吗,我可不想陪你送死。”说句实在话,他现在非常地后悔。先前在马车上,他早就决定只要陈留军一攻来,立即抢一匹战马逃走。可事到临头却怎么也下不了那个心。若真那样,觉善被全歼还好说。若觉善这小子真地抵住陈留军的进攻,事后只怕自己会被他们挖苦到无地自容的地步。如果那样,这辈子他岳乐就不用抬头做人了。
可此刻的情形果如他想象一般,稚嫩的觉善根本就不是陈留人的对手,这么拖下去,觉善军的崩溃已经注定。
算了,还是逃吧。
“等等。”觉善心乱如麻,再一次抓住岳乐的手;“岳乐兄弟,全军上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