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Bridge-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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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声脚步停下的瞬间，夜风好像忽而休止，连潮声都听不见，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下来。

这样无声的时光似乎持续了整整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得让我怀疑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已经陷入沉睡。

正当我想要睁眼的时候，衣服摩擦的声音突然窸窣着响起。接着被角被轻轻拉动了一下，盖住我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

虽然双眼闭着，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靠近。专属于那个人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我整个人包围。

微凉的指尖轻柔的拂过我的脸颊，又滑过我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肩膀旁边的床垫有轻微的下陷，轻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原本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禁紧张起来，胸中的心跳也一声声加重，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然而，那缓缓接近的呼吸却忽然在我的正上方停了下来。随着他的停滞，周围的一切像刚才那般又陷入沉寂。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几秒后，陷下去的床铺慢慢恢复，那丝淡淡的烟味也随之消失。

脚步声再度响起，并向着房门的方向，一起，一落。

手握上门把手，一转到底。我猛的睁开眼，开口叫出他的名字。

“迪诺。”

正要拉开房门的人定在原地，那道长长的月光刚好落在他的身上，让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僵直的脊背。

夜空中飘过几丛云翳，一寸一寸的掩住如霜的月色。原本就昏暗的病房仿佛坠入了彻底的黑暗，一丝光亮都看不见。

我听到他一点点放开手中的把手，转过身来，轻笑了一声，“是我把珞珞吵醒了吗？”

……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听不到丝毫的迟疑和颤抖。

我一手撑着床坐起，看着那个轮廓模糊的人，声音沉下去几分，“是啊，你把我吵醒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又干笑了几声，“哎呀，那真是对不起了。”

我心头涌起一阵烦闷，伸手按下床头的按钮。骤然点亮的台灯瞬间驱散房中的黑暗，让他的面容毫无阻隔的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开灯，被灯光刺激到的眼睛略微眯了一下后直直的看着我。

仍旧是我所熟悉的精致五官，并且因为身上墨黑色西装的衬托显得愈加英俊。可不知道是不是灯光角度的关系，虽然他下巴上的胡茬已经被清理干净，人却比三天前看上去更为憔悴。

我心中的烦躁悉数变成了心疼，低沉的声音中也夹杂几丝酸楚。

“你瘦了……”

他一震，本来呆怔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破开一道裂痕，凝视着我的双眼中浮现出大量难以言喻的情绪。可就在我想要去仔细分辨的时候，他忽然垂下眼帘。

“呵，有太多的事要处理嘛。珞珞倒是恢复得很好呢，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那双再度抬起的眼睛已然恢复平静，方才所有在眼底滑过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橙黄色的灯光映亮他微笑的眉眼和嘴角勾起的弧度。可我忽然觉得这个笑容好模糊好遥远，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我们中间，让我看不清他真实的模样。

“哦对了，正好有件事要和珞珞说呢。珞珞在那个米兰基地里遇到的亚洲女人身份已经查清了。她叫丁灵，原本是……费奥雷叔叔雇来杀我的狙击手。很巧的是，她还是九鸟的师妹。九鸟今天下午联系到了她，她说当时在米兰注意到珞珞对幻术免疫，一时好奇才记下你的信息的……”

“不过现在她要击杀我的任务已经取消了，九鸟也和她谈过珞珞的事，因为珞珞并不是黑手党，她答应了以后不会再去找你……”

他现在所说的，正是我曾经极度关心和担心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好像听不进去他的话，眼睛紧盯着他的脸，想从中找到我刚才所看到的裂痕。然而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破绽。

“迪诺。”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

他的嘴微张，维持着最后一个单词的口型。

我静静的看着他，双手不自觉攥紧床单。

台灯的电压有片刻的不稳，轻微的闪烁了一下。而他半张的嘴在明灭的光影中似乎也跟着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然后在那恢复了平稳的柔和灯光下，他的唇角一点点，一点点弯起。眼底又浮现出那抹我熟悉的，暖暖的辉光。

他笑着说：“珞珞，你现在可以安心的回家了。”


☆、Target　36。告白

“珞珞小姐的新护照今天下午就可以拿到了。我和您英国的学校也沟通过了，校方同意再给您半个月的假期回国，并且会在两个月后为您重新安排五月份错过的两次考试。哦，还有您最后一个学期的毕业设计也相应的延迟……”

我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前面茶几上透明花瓶中的百合花。罗马里欧就在我对面，可他的声音却好像忽大忽小，听得很不真切。

“……珞珞小姐？珞珞小姐？”

“嗯？”我忙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他脸上划过一丝无奈，淡淡的叹了口气，“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哦，”我摇了摇头，“没有了，谢谢。”

桌上的百合被微风吹着轻轻动了动，红褐色的花蕊颤颤着，抖落几点零星的花粉。
罗马里欧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珞珞小姐，您的飞机安排在了明天下午，由家族的直升机直达您家乡的机场，预计要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明天……

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九鸟会一路陪同，一直护送您到家……”

“罗马里欧先生，”我打断他的话，“能借我一个电话吗？”

*

手指再次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又是过了好久，电话才被人接起。

“喂？”

再简短不过的一个音节，我却在听到的瞬间湿了眼眶。

“妈……妈……”

“哎呀，是珞珞啊！宝贝今天的电话打得可真早，妈妈正要去做晚饭呢。”

这声音实在太过温柔，让我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一两声没有忍住的啜泣从嘴边溢出，让那边还高兴说着话的妈妈顿了一下。

“咦？珞珞？怎么了？”

我用力的咬住嘴角，抬手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水，轻笑了一声，掩去声音中的颤抖。“妈妈，我后天早上就能看到你了哦！”

“……啥？！后天早上？！！！”

“是哦，我买了明天回国的机票~”

“真、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惊喜吧？”

“惊喜……太惊喜了！你这孩子，怎么之前不早说啊！！吓妈妈一跳啊！！不过怎么会突然就要回来啊？！几点的飞机？！……亲爱的！！闺女明天要回来了！！！哦不对，是后天！！！……亲爱的？？……啊呀！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你爸他出差去北京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电话那边的妈妈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语速格外的快，连我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听到。

“啊！不行！一会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啊，还得告诉你小姨一声！后天不陪她了，我要接我宝贝去！啊对了！得去超市！咱家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宝贝想吃什么？妈妈明天去买！”

我勾了勾嘴角，“什么都好。”

然而这句话刚一出口，我猛然愣住。下一秒，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滚落，彻底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把双腿蜷起到沙发上，将头埋在膝盖之间。

“妈妈，我……好想你……”

*

我本以为在西西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会彻夜不眠，却没想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睡梦中，我好像和迪诺一起跑去了罗马。我们像是电影中的安娜和乔一样，跑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传说中的“真实之口”。

我拉着他的手放到石头雕像里，歪着头问道：“迪诺，你爱我吗？”

他翻过手掌，握住我的手，笑着说——

“我爱你。”

……

在清晨轮船离港的汽鸣声中，我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窗帘过滤的晨光太过朦胧，我努力的瞪着眼，却还看不清房中的景物。直到房门被敲响，莉兹询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才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手撑着床铺，从床上坐起。

之后的几个小时都过得很昏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就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

因为之前的行李箱早就让安安寄回了英国，我的手上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有一个莉兹帮我准备的用来装证件的手提包。

玻璃花瓶中的百合花看上去没有昨天那么娇柔，皎白的花瓣边缘出现了枯萎的痕迹，微微卷起。

我垂着眼，听着指针滴答滴答的又绕了一圈后，默默的伸出手，拿起身旁的包站起身。只是当抬起的目光扫向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个，在梦中说爱我的人。

逆光的角度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那和前天晚上一样，轻轻的弯起，却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笑意的嘴角

“都准备好了？”他轻声问道。

我拎着手提包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掌心被指甲戳得微微发痛。

“嗯。”

他稍稍低了下头，从他头顶透过来的几丝阳光径直落入我眼中，太过明亮的光线给我带来片刻的视觉障碍，还感到阵阵的刺痛。

握在手里的包忽然被人拿过去。我恍了下神，看到刚才站在门口的人已走到我的面前，脸上摆着的是和梦中如出一辙的笑容，然而落入耳中的话却是——

“我送你去机场。”

*

机场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远，大约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车程。

从轿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迎面吹来的风把我的头发瞬间吹乱，这感觉让我瞬间想到一个多月前，自己一个人抵达威尼斯的那天。

略显空旷的机场中停着两架灰色的直升机。顶端的旋翼正如我原来在照片和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成十字交叉的形状，在风中轻微的上下晃动。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直升机，可心中却没有半点的雀跃和好奇。

看到我们下车，站在飞机旁边的九鸟忙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了另一个男人。

“boss。”她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的向迪诺行了个礼，又转过来冲我点头问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中的全是陌生的意大利文。

正和他们交谈的迪诺注意到我的表情，抬手示意他们停下，略微低下头，轻声问我道：“珞珞没戴翻译器吗？”

“诶？”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才注意到并没有那个微型的翻译耳机，大概是起床的时候就忘了戴了。可是之前和迪诺说话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他大概是在我戴着翻译器的时候也一直在用英文和我交流……难怪，只有他的话带有浓重的意大利口音……

“他是驾驶员安德鲁。”

迪诺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九鸟身侧的男人听到他的话，一脸阳光的又和我问了一次好。

“他说，他会把你平安送到家的。”

听着他的翻译，我的胸口忽而觉得有些潮湿，带着暖意的潮湿。

我很想笑一笑，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嘴角弯起来，最后只得把头低了下去。

“嗯，谢谢。”

九鸟看了我一眼，低声和迪诺说了句什么，带着安德鲁转身走向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