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那些奇案-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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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刘天爵从桌案旁转到黄宗汉面前,气汹汹地说:“总督大人本不该在堂上设这么几个桌案的,下官以为,既然总督大人一手包揽了这桩命案的审理权,仍坚持会审一说,此举纯属多余。如此,也请总督大人为下官在堂下设一座,我倒要看看总督大人审理此案究竟有何高明之处!”
黄宗汉冷冷地道:“给刘大人在堂下看个座!”
刘天爵悻悻然走了下来,与荣雨田并坐在堂下,临坐下时指着黄宗汉道:“我等均乃朝廷命官,今总督大人如此对待我等,若没有充足证据让我们心服口服的话,哼,休怪我刘某翻脸不认人!”
“刘大人,先审案再作道理。”黄宗汉说。
刘天爵又说:“我不明白,总督大人究竟根据什么来判定合州命案属奸情谋杀这一结论是错的呢?为什么一上来将矛头便对准我与荣大人呢?”
黄宗汉听了,朗声回答:“问得好!这个问题我让他来回答你!”说罢双掌连击三下,从边门走出一个人来,荣雨田和刘天爵—看,同声道:“是他,李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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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谷从容地来到堂前,对黄宗汉深施一礼道:“参见总督大人!”
“免礼!李大人,请你将合州一行内幕给这二位大人讲述一遍。”黄宗汉吩咐道。
“遵命。”李阳谷缓缓道来,“半月前,我奉总督大人之命,前往合州查访有关七涧桥命案的真相。在我到达合州的当天晚上,拜访了一位故交,此人说来荣大人知道,他在贵衙门供职,名叫王意实。”
荣雨田先前一见李阳谷出来时,就有些撑不住劲,这会儿听见李阳谷说到王意实名字时,嘴唇抖了几抖,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又对李阳谷点了点头,样子难看极了。
李阳谷继续说道:“这个拜访对我来说,有着意想不到的收获。王意实原是荣雨田手下的一名书办,由于为人耿直,性情火爆,再加读书人认死理,办了几回案子,荣雨田嫌他眼皮太死,不识时务,便不再用他,名义上仍是书办,实际上成了个打杂的。荣大人,这些属实不?”
荣雨田满面赤红,未置可否。
“我深夜拜访,对他来说,着实吃惊不小,特别是当我对他说明来意,告诉他是为调查七涧桥命案而来时,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叫我小点声。然后又轻轻打开门,往外面转了一圈。当他重新回到屋里时,我不解地问他说,这是在你自己的家里,还这么小心谨慎的,犯得上吗?他回答说他的家眷不在这里,房子空闲着,衙门里有两位同僚暂且寄居在那里。当他听我说此行极秘密,不打算让官方知道时,他很为我担忧的样子。他对我叹道:衙门里这碗饭太不容易吃了,他说像他那种人,常常陪着荣雨田这样的州官,说翻脸就翻脸,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诚如与虎狼为伴,没有什么人身保障,处处都要委屈求全。我说有这么严重么?他说李大胡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荣雨田的为人。再说,现在的官场,烂透了。当官的,说句不怕你老兄生气的话,有几个凭良心做事说话的?听他这样说,身为一名官吏,真是羞愧难言浑身燥热。王意实又说:你知不知道老百姓都是怎么看待当官的?若不知,赶明儿你随便走在街上留心一下,只要是三五一群人在一起说话,三句话下来,准有骂当官的。过去老百姓对当官的多少还迷信,如今好了,他们把当官的看作是‘鳖食’。也难怪,想想一些官们所言所行,坑吃骗喝,敲诈勒索,认钱不认理,做的那些丑事恶事,真是做到败景了。在合州衙门里,经常可以看到—些不三不四的人,被公认为人类渣滓的败类出入其中,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王意实特别说到荣雨田,他到合州上任这几年,地方上的地痞流氓被他笼络了不少。原本作恶多端之徒,由于拿钱攀上他的高枝后,更加有恃无恐,横行乡里,做为小小合州知州的荣雨田,神通广大,省按察使刘天爵和他是拜把子兄弟,这一点,尽人皆知。刘天爵的老家又是合州,刘家人多势众,出了几个称霸一方的土霸王,紧抱着荣雨田的大腿,每年送给他钱财不计其数。短短的几年荣雨田便发了起来,光是当铺就开了四个,建园子,起高楼,大兴土木,财大气粗。衙门听差的谁不在背后骂他。不服,有什么用?还不是眼看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干气干臌?合州城百姓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合州有三恶,官吏流氓加虎狼,沆瀣一气不认娘。”
荣雨田听到这里,大声抗议道:“总督大人,王意实与本官有矛盾,他这是一面之辞,本官实在是冤枉啊!”
刘天爵冷笑道:“就因我老家在合州,把我也生拉硬扯进去。总督大人,我乃堂堂三品官职,岂是可以在这种地方,随便让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指名道姓评说的?”
黄宗汉道:“刘大人且安静,今天就先委屈你这位三品官大人一回,且先听听这小小七品县令还有什么下文没有。李县令,关于七涧桥案子一事,王意实说了些什么?请继续说下去,本官我正听得有兴致呢!”
李阳谷说:“总督大人,刚才知州荣雨田说王意实与他有矛盾,言外之意似乎是王意实造了他的谣。由此我建议,不如请王意实本人亲自到堂,与荣雨田面对面说话,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黄宗汉说:“此建议正合我意。来呀,传王意实上堂。”少顷,一中年男子来到堂上。
“参见大人!”这男子道。
“你就是王意实么?”黄宗汉问。
“正是。”说着,径自走到荣雨田面前道,“荣雨田,刚才我在外面,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说我对李阳谷所讲的是一面之辞,是与你有矛盾编排的对吗?那好吧,咱今天来个当面鼓对面锣,明人不做暗事,咱彻底理论理论。”
荣雨田一见王意实,面露惶恐之色,声音里明显带有告饶的意味:“意实老兄,我荣雨田平日的确有些事做得浑,但从未克扣你碗里的。别的幕僚有的,哪一次也没少了你意实老兄的一份哪!”
“休要在这里与我称兄道弟,说得蜜里调油好听得很。”说着话转过身对黄宗汉道:“就是这个荣雨田,当他得知李阳谷深夜来访之事后,一方面派了几个地痞流氓绑架鞠蓉,一方面让人将我诓到衙门,对我大兴问罪之师,逼我说出李阳谷来合州的真意。我不说,他就让人打了我二十大板,将我软禁了起来。后又派人寻到了李阳谷,把他强行带到衙门。”
这时,李阳谷插话说:“荣雨田大摆宴席请我喝酒,酒过三巡便对我摊牌说:七涧桥一案省按察司已有定论,单等秋决时处决人犯了。他劝我不要插手其中,于己于人都没什么好处。”
王意实接着道:“七涧桥命案其实早在两月前就己经真相大白了,真正的凶手既非姚二,更非向氏。荣雨田深怕自己的阴谋被戳穿,一切他认为可疑的人都不轻易放过。要不是总督大人及时派人赶到合州,若不是荣雨田顾及李阳谷的身份,不但我的命不保,就是李阳谷本人,怕也活不到今天呢!”
“总督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刘天爵这时显得不耐烦地问。
“何事不明,请说!”黄宗汉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到你面前,说话的口径全变了呢?这个不是凶手,那个不是凶手,凶手究竟在哪里?假如总督能拿出一些真凭实据,指出凶手在哪,我刘某才能服啊!”刘天爵说这话时,荣雨田瞪着一对死鱼似的眼睛,毫无生气地望着刘天爵,唇边挂着一丝苦笑,连连摇头。
黄宗汉一听,仰天一声大笑:“哈哈哈,刘大人,弄了半天,荣大人大概没来得及与你全盘摊开真相吧?审到这里,刘大人仍然心存疑问,不能不令我黄某遗憾了。对于聪明过人的刘大人,难道会想不到,我既然否定全盘,就必有否定全盘的证据?俗话说:没有弯弯肚,难吞镰刀头。”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物,因隔得远,谁也没看清是何物,他对一差衙扬手道:“来呀,将此物拿到堂下,让二位大人开开眼界。”
那衙役接过那物件,走到荣雨田、刘天爵面前,展开手掌,是一个小小的包裹。鞠蓉和母亲刚要细看,那衙役的背挡住了视线,鞠蓉非常焦急,纳闷。
“打开来,让两位大人仔细看清楚了。”黄宗汉吩咐。荣雨田和刘天爵看了那东西,二人四目相视无语,一副沮丧的样子。
黄宗汉说:“这就是姚二以前供词中所言丢失之物,也就是与本案有密切关联的赃证。”
听了这话,荣雨田和刘天爵一言不发。
黄宗汉又对衙役吩咐:“将此物交与向氏母女辨认一下,看是否她们丢失之物。”
衙役走到鞠蓉母女面前,将那物件呈递在她们的面前:“琥珀耳坠!”母女俩异口同声惊叫道。
黄宗汉一拍惊堂木,收起笑容,愤怒地说道:“身为执法官,知法犯法,藏匿真凶,移罪于无辜受害之人。刘、荣二人,你们知罪不知罪?”
荣雨田汗如雨下。
刘天爵冷笑一声说:“只此小小物件,又能说明什么呢?荣大人,你说呢?”
荣雨田不语。
黄宗汉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自以为做得严密,仗着自己有地盘,有势力,以为钱能通神,便万无一失了?岂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人哪,带刘四!”
“刘四?”鞠蓉和母亲同时低声重复了一句,一时惘然。
刘天爵一听这个名字,刚才还站在那里强撑着,这会儿像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将他震得焦头烂额的样子,只见他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白纸,胡须乱颤。
四个差役扭上来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鞠蓉盯住一看,见这人只有一只左眼是好的,又大又圆,往外鼓突,黑眼珠发尖,白眼珠旷旷荡荡地,露在外面,眼角发炎,血红血红,挂着一嘟噜眼屎,右眼是空的,深深凹陷下去,空空且发青黑色的一个大窝窝。青嘴唇,黄牙齿,鼻梁挺且钩,满脸瘦得刮不出四两肉。
这个名叫刘四的人,上得堂来,用一只独眼乱瞅,一眼看见了刘天爵,大声招呼着:“二爷,二爷,救救我吧!”
刘天爵大声喝着:“谁是你二爷?你认错人了!”
“咦,二爷,你不是……”
刘四话刚出口,刘天爵气急败坏冲到刘四跟前,高高抬起脚来就要照死里踢,被衙役及时拦住,只听刘天爵绝望地骂了一声:“畜牲,你害死我了!”
黄宗汉大喝道:“肃静!”
刘天爵所有的威风一扫而光,身子顿时像矮了半截,没趣地坐下了。
黄宗汉道:“刘四,将你的左手伸出来,让大家看看。”刘四一听,不但不伸,反往袖子里缩。黄宗汉道:“将他左手拉出来,让大家看看。”刘四的左手被拽了出来,举在头上。
鞠蓉清楚地看到了那只缺了两根指头的手。母亲见此情景,由于反应太强烈,一下子昏了过去。鞠蓉大哭:“娘,娘啊!”
公堂一阵忙乱。母亲向氏被两个大汉扶坐起来,狠掐了人中几下,母亲叹了口气,很快醒转过来。
鞠蓉大声说:“总督大人,我娘还用再跪吗?”黄宗汉命人给母亲搬了把椅子,对鞠蓉道:“小丫头,你也起来吧,扶你娘安静地听着。”
鞠蓉脆脆的一声:“谢总督大人!”奶声奶气,引得那些黑衣红帽的汉子们无声地笑了。那一刻,鞠蓉心里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全,对那些黑衣红帽的畏惧顿时消失,鞠蓉紧贴在母亲的怀中,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认真地听着看着,思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