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评传-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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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鲁迅和笔者所谈:《采薇》中的〃阿金〃是很重要的;他创造了阿金,就等
于创造〃阿0〃,阿金也和阿^ 一般普遍地活着在的。那篇小说是这么写的:
后来又有人说其实恐怕是故意俄死的,因为他从小丙君府上的鸦头阿金姐那里听来:这之前的十多天,她曾经上山去奚落他们了几句,傻瓜总是脾气大,大约就生气了 ,绝了食撒赖,可是撒赖只管得一个自己死。
于是许多人就非常佩服阿金姐,说她很聪明,但也有些人怪她太
刻薄。
阿金姐却并不以为伯夷叔齐的死掉,是和她有关系的。自然,她上山开了几句玩笑,是事实,不过这仅仅是玩笑。那两个傻瓜发脾气,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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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鲁迅全集》第2卷,第241、342页。
不吃薮菜了 ,也是事实,不过并没有死,倒拉来了很大的运气。
老天爷的心肠是顶好的,〃她说。〃他看见他们的撒赖,快要饿死了,就吩咐母鹿,用它的奶去喂他们。您瞧,这不是顶好的福气吗?用不着种地,用不着砍柴,只要坐着,就天天有鹿奶自己送到你嘴里来。可是贱骨头不识抬举,那老三,他叫什么呀,得步进步,喝鹿奶还不够了。他喝鹿奶,心里想,4这鹿有这么胖,杀它来吃,味道一定是不坏的,。一面就慢慢的伸开臂膊,要去拿石片。可不知道鹿是通灵的东西,它已经知道了人的心思,立刻一溜烟逃走了。老天爷也讨厌他们的贪嘴,叫母鹿
从此不要去。您瞧,他们还不只好饿死吗?那里是为了我的话,倒是为
了自己的贪心、贪嘴呵!
听到这故事的人们,临末都深深的吸一 口气,不知怎的,连自己的肩膊也觉得轻松不少了。即使有时还会想起伯夷叔齐来,但恍恍惚惚,好像看见他们蹲在石壁下,正在张开白胡子的大口,拼命的吃鹿肉①。
我看,那位编鲁迅小说集的批评家,他如果仔细读这一段小说,也该自悔所说的近于荒谬吧!
或许有人以为我说鲁迅创造了阿金型的人物,是对着社会上某一型人的讽刺;阿金说伯夷叔齐贪心不足,以至于饿死这一类的谣言,乃是某一类谣言
的翻版(最有趣的,〃鹿脯〃,颇和〃卢布〃的字音相近〉。这样的说法,近于附会其词。我们不妨再看一篇鲁迅的杂文《阿金》。他说:〃昔者孔子'五十而知天命、我却为了区区一个阿金,连对于人事也从新疑惑起来了,虽然圣人和凡人不能相比,但也可见阿金的伟力,和我的满不行。〃②至少他的下意识中,有着〃阿金〃这样一个讨人嫌的影子的。
附
鲁迅要把自己所讨厌的人的影子投人小说中去的。那篇《理水》中(也是一篇历史小说、〃又一个学者吃吃的说:'这这些些都是费话;你们是受了谣言的骗的。其实并没有所谓禹,'禹,是一条虫,虫虫会治水的吗?我看鲧也
没有的,'鲧'是一条鱼,鱼鱼会治水水水的吗?,他说到这里,把两脚一蹬,显得非常用劲。……于是他勇猛的站了起来,摸出削刀,刮去了五株大松树皮,
鲁
迅年谱
①②《鲁迅全集》第2卷,第412、202、3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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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评传
用吃剩的面包末屑和水研成浆,调了炭粉,在树身上用很小的蝌蚪文写上抹杀阿禹的考据,足足化掉了三九廿七工夫。〃①这便是写的顾颉刚。他对于顾氏就有这么深的怨恨,所以在那儿大大地讽刺了 一下,假使不知道那一段掌故的,是不会明白这篇小说的用意的(正如一般人不懂得《奔月》那小说的讽刺本意一般〕。
鲁迅和顾颉刚的不快意,迭见于《两地书》。后来,在他和郑振铎的
通信中,也说:〃三根是必显神通的,但至今始显,已算缓慢。此公遍身谋
略,凡与接触者,定必麻烦,倘与周旋,本亦不足惧,然别人那有如许闲工
夫。嘴亦本来不吃,其呐呐者,即因虽谈话时,亦在运用阴谋之故。在厦
大时,即逢迎校长以驱除异己,异己既尽,而此公亦为校长所鄙,遂至广
州,我连忙逃走,不知其何以又不安于粤也。现在所发之狗性,尽与在厦
大时相同。最好是不与相涉,否则钩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真使人不胜其扰。其实,他是有破坏而无建设的,只要看他的《古史辨》,已将古史
辨,成没有,自己也不再有路可走,只好又用老手段了。〃②读了这段信, 更可以了解《理水》那篇小说了。
《故事新编》中,另一篇历史小说《出关》,是引起了讨论的。他曾在答徐懋庸的信中说:〃先生的文章,我并不赞成。我以为那弊病也在视小说为非斥人则自况的老看法。小说也如绘画一样,有模特儿,我从来不用某一整个,但
一肢一节,总不免和某一个相似,倘使无一和活人相似处,即非具象化了的作品,而邱先生却用抽象的封皮,把《出关》封闭了。……那《出关》,其实是我对于老子思想的批评,结末的关尹喜的几句话,是作者的本意,这种'大而无当, 的思想家是不中用的,我对于他并无同情,描写上也加以漫画化,将他送出去。现在反使6热情的青年,看得寂寞,这是我的失败。但《大公报》的一点介绍,他是看出了作者的同意的。〃③
后来,鲁迅又写了一篇《〈出关〉的〃关〃》。他说:〃看所有的批评,其中有两种,是把我原是小小的作品,縮得更小,或者简直封闭了。 一种,是以为《出
《鲁迅全集》第2卷,第412;202;372页。《鲁迅全集》第12卷,第477页。《鲁迅全集》第13卷,第318页。
关》在攻击某一个人。这些话,在朋友闲谈,随意说笑的时候,自然是无所不
可的,但若形诸笔墨,昭示读者,自以为得了这作品的魂灵,却未免像后街阿
狗的妈妈。她是只知道,也只爱听别的人阴私的。不幸我那《出关》并不合于
这一流人的胃口 ,于是一种小报上批评道:^这好像是在讽刺傅东华,然而又
不是。,既然'然而又不是、就可见并不'是在讽刺傅东华'了,这不是该从别
处着眼了么?然而他因此,又觉得毫无意味,一定要实在'是在讽刺傅东华', 这才尝出意味来。……不过我在这里,并不说傅东华先生做不得模特儿,他
一进小说,是有代表一种人物的资格的;我对于这资格,也毫无轻视之意,因为世间进不了小说的人们倒多得很,然而纵使谁整个的进了小说,如果作者手腕高妙,作品久传的话,读者所见的就只是书中人,和这曾经实有的人倒不相干了。……还有一种,是以为《出关》乃是作者自况,自说总得占点上风,所以我就是其中的老子。说得最凄惨的是邱韵铎先生。……老子的西出函谷, 为了孔子的几句话,并非我的发见或创造,是三十年前,在东京从太炎先生口头听来的,后来他写在《诸子学略说》中,但我也并不信为一定的事实。至于孔老相争,孔胜老败,却是我的意见。……我同意于关尹子的嘲笑:他是连老婆也娶不成的。于是加以漫画化,送他出了关,毫无爱惜,不料竟惹起邱先生的这样的凄惨,我想,这大约一定因为我的漫画化还不足够的缘故了。〃①
附录一鲁迅年谱
鲁迅一生在翻译方面的努力(译介西方文学的贡献),不下于他在创作上的努力,我巳在上文说过了。倾读他的《二心集》,其中有一封《关于翻译的通信》,对于翻译标准的讨论,倒是很重要的。
他说,严几道为要译书,〃曾经查过汉晋六朝翻译佛经的方法……据我所
记得,译得最费力,令人看起来最吃力的,是穆勒《名学》和《群己权界论》的一篇作者自序,其次就是这论,后来不知怎地又改称为《权界》,连书名也很费解
了。最好懂的,自然是《天演论》,桐城气息十足,连一字的平仄也都留心,摇头晃脑的读起来,真是音调铿锵,使人不自免其头暈。这一点竟感动了桐城派老头子吴汝给,不禁说是^足与周秦诸子相上下,了 。然而严又陵自己知道这太'达'的译法是不对的,所以他不称为'翻译,,而写作'侯官严复达惜,,序
例上发了一通4信达雅7之类的议论之后,结末却声明道:什法师云:〃学我者
病〃。来者方多,慎勿以是书为口实也!,好像他在四十年前,便料到会有赵老爷来谬托知己,早巳毛骨悚然一样。……那么,他为什么要干这一手把戏呢? 答案是:那时的留学生没有现在这么阔气,社会上大抵以为西洋人只会做机器~~尤其是自鸣钟^留学生只会讲鬼子话,所以箅不了^士,人的。因此
他便去铿锵一下子,铿锵得吴汝纶也肯给他作序,这一序,别的生意也就源源而来了,于是有《名学》,有《法意》,有《原富》等等。但他后来的译本,看得'信,比'达'雅'都重一些。他的翻译,实在是汉唐译经历史的縮图。中国之译佛经,汉末质直,他没有取法。六朝真是'达而雅'了,他的《天演论》的模范就在此。唐则以4信,为主,粗粗一看,简直是不能懂的,这就仿佛他后来的译书。〃①鲁迅的文字,本来是有分量的,他对每一问题的了解,都是有其深度的;他这一封信,虽是有意在调侃赵景深,但在翻译论的典范文学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篇。
他接着又说了另外一面的道理:〃我想,我们的译书,还不能这样简单,首
先要决定译给大众中的怎样的读者。将这些大众,粗粗的分起来,甲,有很
受了教育的;乙,有略能识字的;丙,有识字无几的。而其中的丙,则在'读者' 范围之外,启发他们是图画、演讲、戏剧、电影的任务,在这里可以不论。但就
是甲乙两种,也不能用同样的书籍,应该各有供给阅读的相当的书。供给乙的,还不能用翻译,至少是改作,最好还是创作,而这创作又必须并不只在配合读者的胃口 ,讨好了,读的多就够。至于供给甲类的读者的译本,无论什么,我是至今主张6宁信而不顺,的。自然,这所谓6不顺,,决不是说'跪下,要译作4跪在膝之下,,'天河'要译作'牛奶路'的意思,乃是说,不妨不像茶淘饭一样几口可以咽完,却必须费牙来嚼一嚼。这里就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完全中国化,给读者省些力气呢?这样费解,怎样还可以称为翻译呢?我的答案是:这也是译本。这样的译本,不但在输人新的内容,也在输人新的表现法。中国的文话,法子实在太不精密了。作文的秘诀,是在避去熟字,删掉虚
字,就是好文章。讲话的时候,也时时要辞不达意,这就是话不够用,所以教员讲书,也必须借助于粉笔。这语法的不精密,就是证明思路的不精密,换一
句话,就是脑筋有些胡涂。倘若永远用着胡涂话,即使读的时候,滔滔而下。但归根结蒂,所得的还是一个胡涂的影子。要医这病,我以为只好陆续吃一
点苦,装进异样的句法去,古的,外省外府的,外国的,后来便可以据为己有。这并不是空想的事情。远的例子,如日本,他们的文章里,欧化的语法是极平常的了 ,和梁启超做《和文汉读法》时代,大不相同;近的例子,就如来信所说,
一九二五年曾给群众造出过'罢工'这一个字眼,这字眼虽然未曾有过,然而大众已都懂得了。我还以为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