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战争-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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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方案,所有人都不吭声。
“炸掉草坝子?让年楚河改道?”眼镜喇嘛突然问,“谁同意啦?”
西甲一愣:“这个嘛需要谁同意?我同意啦。”
眼镜说:“你同意有什么用?荒草坝子是山神的家,年楚河是龙神的家,山神龙神不同意,谁同意也不行。除非……”
西甲紧问道:“除非什么?”看对方不说,乞求道,“尊贵的大喇嘛,长寿的大喇嘛,你就快说呀,就算你是山神龙神的护法,也不要不说呀。”
眼镜喇嘛很受用对方的口气和称呼,咂了一下嘴说:“除非达赖喇嘛同意。达赖喇嘛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他要是同意,派人给山神龙神烧一堆桑烟,打个招呼就行啦。”
西甲说:“那就快去给达赖喇嘛说,你说还是我说?我说容易,现在就说。”他扬起头,对着大佛堂的顶棚双手合十放到鼻子前,“比水高比山长的达赖喇嘛,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啦,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了就摸摸我的头,不同意也摸摸我的头。”稍候片刻,他两手分开,高兴地说,“达赖喇嘛同意啦,我的头发唰啦啦响,头皮都摸掉一层啦。”
眼镜说:“这个不算。没有文没有纸,也没有大印坨子,眼睛看不见的同意,谁相信呢?万一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我们是担着责任来的,没有公文的事情,坚决不办。”
西甲生气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眼镜说:“我们赶快回去,当面请示,当面同意。等拿到了达赖喇嘛和噶厦的旨命,再来找你。”
西甲着急地说:“洋魔就要来啦,江孜到底怎么办?”
眼镜说:“江孜怎么办,这个我们不知道。这里有江孜宗本,他是从拉萨跟我们一起来的,你去问他。”
西甲一把推开眼镜喇嘛,吼道:“江孜宗本岩措连发枪放粮给谁都不知道,你赶紧去,马上就去,我等着达赖喇嘛和噶厦的同意。”
戈蓝上校远远地望着宗山城堡,得意地寻思:我说了二十天以内我一定再来。怎么样江孜?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成功返回,是押送他们撤离西藏的江孜宗本岩措帮了大忙。宗本岩措和他的江孜民兵一过乃宁寺就不见了。戈蓝上校当即决定,把残余部队以及尕萨喇嘛隐藏在杂昌峡谷两边的山林里,卸掉仅有的四十匹马的辎重,自己带领四十个人,轻骑驰往哲孟雄的大吉岭搬请援兵。
戈蓝上校的目的达到了,就像他给容鹤中尉许诺的那样,他的确带来了一支崭新的十字精兵。略感遗憾的是,他不是唯一的指挥官,麦高丽将军也来了。将军到底是代表伦敦军方的重量级人物,在很短的时间内说服英印总督寇松,调动了驻扎在印度南部以及哲孟雄、布鲁克巴、廓尔喀的全部英国军队和雇佣军,火速进藏,气势汹汹地赶赴江孜。
戈蓝上校说:“将军,我再次以上帝的名义保证,你将得到比乃宁寺更多更重要的西藏珍宝。”。
麦高丽将军说:“不要把我看成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财主。这次进军西藏,我希望见到达赖喇嘛,告诉他,如果西藏附属于大英帝国,拉萨所有的寺院包括布达拉宫就会成为上帝之旅的落脚点而得到女王的保护和全世界的关注。我为什么要带走本属于英国的文物呢?当然,我是说,假如我们不担忧它失去的话。”
戈蓝上校说:“担忧是不会消失的。我的嗜好告诉我,不能把你心爱的东西放在你伸手拿不到的地方。”
“比如权力?”麦高丽将军笑道。
“权力?什么意思,将军?”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权力和珍宝到底哪个更重要?上帝会不会把这两样东西同时交给一个人呢?”麦高丽将军依然笑着,但笑意里充满了挑战。
戈蓝上校乜斜着对方,似乎说:不要贪得无厌,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打到了江孜。
麦高丽将军用同样的眼神告诉他:可是你失败了,江孜一战,几乎全军覆没。
戈蓝上校不承认自己失败,尤其是返程中他们顺利抵达杂昌峡谷,被他隐藏在山林里的残余部队和尕萨喇嘛跟他会师后,这个念头就更加坚定了。在他和麦高丽将军并辔而行时,他告诉对方:“我们已经开通了从边界到江孜的道路,在我们经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会再有西藏人的堵截。下一步的目的,就是开通从江孜到拉萨的道路。”
麦高丽将军知道他在表功,哼哼一笑说:“上校,别忘了,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是的,将军,我们为最后的胜利而来。西藏划归英国的日子并不遥远,上帝已经确定好了。”戈蓝上校说这话时自信而激动,因为他看到从杂昌峡谷北路口那边骑马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竟是失踪多日的达思牧师。他虽然还无法断定这一次进攻江孜的成败得失,但他知道,达思牧师是来帮助他的。
达思牧师下马站到戈蓝上校面前时,脸上飞扬着亢奋的光点。戈蓝上校熟悉这表情,眯起眼睛俯视着对方。达思牧师望了一眼长长的十字精兵队伍,禁不住赞叹道:“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戈蓝上校淡然一笑:“是什么原因让牧师又回来了呢?”
达思说:“是战争,也是修炼,你的战争和我的修炼都还在继续。”
戈蓝上校跳下马背,扫了一眼达思身后拉着两匹马的西藏姑娘,期待地说:“你对我一定有什么忠告,就像过去那样?”
达思点点头:“也许很重要,也许不重要。从这里一直向北是江孜,到了江孜白居寺,往东走,就是浪卡子宗,在江孜宗和浪卡子宗之间,耸立着卡诺拉雪山。我要绕开江孜,从杂昌峡谷北路口直插卡诺拉山口。占领了这个山口,就等于切断了西藏人通往拉萨的路。但如果西藏人占领了卡诺拉山口,就会直插到这里,切断十字精兵的供给线和退路。”说罢,他展开“吉凶善恶图”给戈蓝上校看。
戈蓝上校一看,吓了一跳:“幸亏牧师回来了,如果让西藏人抢先占领卡诺拉山口,我们很可能又会……”他咽下了后面的话,狐疑地望着对方。
达思知道他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我逃走和回来都是修炼的需要。大火把颇阿勒庄园和十字精兵一起烧毁的时候,我就在年楚河东岸的洞穴前看着。那一刻,菩媸姑娘对我说,我的同胞烧了我的家,我只能跟着你了,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所以我就来了,我在江孜已没有任何牵挂。”
戈蓝上校看着菩媸姑娘问:“牧师,你准备把她当作什么人?”
达思说:“她是我的神。在我祈求上帝时,她就是圣母;在我祈求佛祖时,她就是佛母。”
戈蓝上校显然不希望得到这样的回答,摇摇头说:“这是西藏人的思维,在我们英国,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只可能充当两种角色:贵妇人,或者,妓女。还是说打仗吧,你对这次进攻江孜还有什么建议?”
达思说:“我的建议很可能就是尕萨喇嘛的建议。”
戈蓝上校说:“你是说首先占领紫金寺?”看到达思牧师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麦高丽将军说,“占领了紫金寺,就切断了江孜跟日喀则的联系;占领了卡诺拉山口,就切断了江孜跟拉萨的联系,同时又能防止西藏人切断我们身后的供给线。将军,你看怎么办?”
勒马站在一边一直不吭声的麦高丽将军说:“我想喝一杯葡萄酒,庆贺一下达思牧师的归来。”然后笨拙地溜下了马背。
再次上路时,戈蓝上校拨出一队十字精兵跟上了达思牧师和菩媸姑娘。他们从杂昌峡谷北路口,往东北插向了卡诺拉山口。
重返江孜的戈蓝上校经过谨慎侦察后,发现宗山城堡已经失守,白居寺、岗珠山、江洛林卡和紫金寺也都有西藏人把守,便将十字精兵开进了年楚河边开阔的大洼地。
他上次吃了分散驻扎的亏,这次便把所有兵力屯聚在了一起。即便西藏人前来围打,几炮就能轰开一个缺口,突围是很容易的。
休整了几天,看西藏人没有围攻的迹象,便和麦高丽将军商量,决定分兵两路,一路原地不动,用来牵制分散把守的西藏人;一路为主力部队,向西突进,务必拿下紫金寺。
眼镜喇嘛一行不断换马,昼夜奔驰,三天以后到达拉萨,七天以后返回江孜,在白居寺见到西甲喇嘛,递上了噶厦命令。西甲闭上眼睛,摆摆手说:“你念给我听吧,我想睡觉啦。”眼镜喇嘛不知道他闭眼是因为不识字,生怕他睡着,朗声念起来:
水是西藏的龙脉,有龙神居住,万万不可炸坝子改河道,
得罪了神明,贻患无穷,若是殃及全藏及子孙,万死难当。
抗击洋魔,不能让城堡、抢官府、烧庄园、放掉异教洋魔首恶之人及徒众。要寸步不让,寸土必争。
为保卫神圣佛法,报答皇上和达赖喇嘛的鸿恩盛德,务必同心协力消灭佛教之大敌——英国十字精兵,决不让入侵者生还一兵一卒。
西甲喇嘛睁开眼睛问:“这就是达赖喇嘛的旨命吗?”
眼镜说:“达赖喇嘛让噶厦紧急开会,噶厦会议就是这么说的。”
西甲苦苦一笑说:“噶厦就会说大话,迪牧活佛当摄政王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说。为什么要寸步不让呢?我不走动怎么能打倒你,我只有让你十步,猛冲过去一拳,这样才能打倒你嘛。”说着连连后退,就要当众试验一番,吓得眼镜喇嘛忽地蹲下,望着西甲高大伟岸的身影喊道:“我已经倒了,你别打,别打。”
“就知道别打,别打,寸步不让就是见洋魔别打。”西甲吼着。
但无论西甲喇嘛怎样生气烦躁,他都必须执行噶厦的命令,因为噶厦的命令秉承了达赖喇嘛的旨意;还因为他已经明白:要是不听话,胜利了也不算,也要按照罪责论处。他说:“这样的打仗是堵了嘴念经,绑起来跳舞,经念不出来舞也跳不成,我不当前线总管了行不行?”然而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前线总管。大家都知道,达赖喇嘛也知道,尽管他有那么多罪状,罄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