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巡回銮始末-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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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家之当铺,数十百家之公辅,一二十户之盐商,财产衣物一时都尽,其书籍字画之类除东人收去少许外,余则大抵聚而焚之。然此犹是天津一郡然也。至于京邑,则六飞仓卒西行,实无所挟,官兵掠之于前,联军尽之于后。盖自元明以来之积蓄,上自典章文物,下至国宝奇珍,扫地遂尽。
近见西兵出京,每人皆数大袋,大抵皆珍异之物,垂橐而来,捆载而往。其在外国,半皆博物院中物,故虽败可以无失,而中国则私家所藏,故皆往而不归,且长留外邦,永为国诟。不必计后日之兵费也,今此所失,已数十万万不止!呜呼!此一役也,神农黄帝有灵,都应痛哭地下者也!而谁阶之厉乎?
“天津东制造局之未失也,聂军分统姚良才驻其中。先则纵兵大掠铸钱局银数十万,顷刻都尽。继而西兵来攻,则置火于局,数然之以助威烈。最后棉花厂不知何故轰炸,聂军遂退以让西人。盖彼以西人之乘,正合其意,不然,则数十万之款,无从着落故也。聂军于五月二十一二日到处掠夺,目不忍睹。
武备学堂总办委员以下,皆着单衣而去。然武备无军不据,又何必于聂军独深责备也!
“西人邓尔罗言,北京交民巷在围中几两月,有最奇一事,至今尚为疑案:一日,攻守方急,突有一少年华人手挥白巾,立洋兵中。执而讯之,乃知代天津西人送密信者。信中多要语,于是与以覆书竟去。半月行,此人又持津函来,知杨村得手,联军首途矣。众皆额手。与以千金,毅然不受;叩其姓名,不告;问其何为为此,则云,其母尝言,欲救中国无亡,必救公使不死,其为此,为母,不为他;问更能持函赴津否,则云:‘吾事已毕,不更为矣。’倏尔而逝。果尔,则嫠忧周陨不得专美于前,而其子亦鲁连一流人物。中国人亡,赖有此耳。闻此少年,系北人,不能操西语。又闻津中西友言:大沽以上村庄,多团匪出入其中,西帅欲觅人询其虚实而难其人。有一少年愿自效,则令兵数人好送之。将入其境,回顾曰:‘是非送探人敌法也。’众兵悟,则群噪而逐之,拳脚交下,喘汗狂奔,至则坐树阴下饮泣窃骂。匪过闻之,以为同类也,扶归饮食之,悉告要害,期时日与共出。一日,并游出境,西人捕归,尽得团匪巢穴虚实。一举剿灭,西人德之,与以金,亦不受,问姓名居址,亦不告。此人亦北产。
“团匪多乡僻愚民,暂来天津,所谓入五都之市,遇物诧怪,莫知指名。针市联茂号,向为太古运货,则谓其与洋人往来,相聚搜劫,入门见招牌用铜片晶莹,则呼为金辇之而去。
见所办牛膝,则以为人参,大肆嚼啖。又取西洋糖霜食之,甫入口,旁人曰:‘矾也!’则又哇出。其无所知如此。事起时,津城内外惟闻万众喊声,或云‘义和团大获全胜’,或云‘洋人杀尽’。欲雨唤雨,欲晴叫晴,终日供水拈香,拜跪叩祷,违者杀之。其伎俩令人轩渠。
“西兵此次在北,其不满人意处实为欧洲所仅见,顾亦义和团之强暴有以开之。义和团之杀教民毛子也,备诸酷虐,剉舂,烧磨,活埋,炮烹,支解,腰杀,殆难尽述。京西天主堂坟地,悉遭发掘,若利玛窦,庞迪我,汤若望,南怀仁诸名公遗骨,无一免者。胜代及本朝御碑,皆为椎碎。保定属有张登者,多教民,团匪得其妇女,则挖坑倒置,填土露其下体,以为笑乐。其绝无人理如此。嗟乎,人有虎狼之心,平时则隐而不见,及相感召,俄顷悉发,东西教化异同,徒虚语也!”
○山海关被占记
西九月二十号,即闰月初六日,各国水师提督在大沽会议一切,旋由西摩尔提督令其本国炮船名璧克美者开往山海关,占据该处炮台。
乘该炮船前往者,为美专使宝星熙力尔,副将普尔。大沽距山海关并不遥远,开船后,即于翌午驶抵关前。
熙普二人以力攻不如软劝,即偕同炮船管带某先行登岸往见管带山海关炮台兵官,告以英兵欲取此间炮台,如蒙惠让,即彼此可无庸开仗。炮台兵官允之,并言英兵自可即来。熙力尔又言:“英兵自可即至,惟阁下须先将华兵撤退方可,否则恐多费周折。”炮台兵官亦许之。熙力尔等遂回船立派水师兵官布立格斯及水师兵十八人上岸入关。时炮台上华兵己各负其行装,拔队退去。
至下午,俄兵由火车星驰而至,亦欲夺该处车站,而已为英水师兵所据,向熙力尔宝星索让亦无济,乃不得已在外安营。
璧克美炮船自知在台兵力太单,恐有不虞,即急驰回报知,并请添兵。西提督乃复遣兵若干名赶即起程往守,旋复自乘百夫长督队船驶往察视情形。
至则各国兵队又到,乃公议:以火车站及第一座炮台归各国公占,悬挂各国旗帜。第二座炮台归德意两国及新金山之兵分守;第三座归法人;第四座归英日二国;各自派兵守护。关城则由俄守东门;日本,意大利守西门;英法守北门;德守南门。其第一第二座之炮台电机则归日人看守。
计各国兵队之到者,俄三千五百,英一千,德八百,美四百,意大利三百,日本陆兵两队又水师兵百名。
各国军队之所以必欲占取者,缘山海关之前有一小岛,即在直隶湾之内,严寒时从不冰冻,为列国军船过冬所必需之地;关之北为锦州,有铁路可通,又为经由津沽至京之要道;距牛庄十二里,旅顺一百十里,大同江三百五十里,仁川四百三十里,釜山六百五十里,马关七百三十六里,长崎五百八十一里,洵属咽喉之地。故俄人分据后,即将由山海关至塘沽之铁路加意修葺,并以附近之某处山脉产煤最为著名,亦役使华工大加开掘,以为久远之计。各国虽知其必有所为,然亦无如之何也。
○京津兵兴简明记
自中历五月十三日起,至七月二十一日止,每日事关紧要者,节记如下:十三日,北京西山洋房被焚。
十四日,上谕派端王管理总署。西摩尔提督救兵由津赴京。
午刻,京津电线已断。
十五日,日本使馆书记官被戕。
十七日,德国钦使被戕。
十八日,天津教堂三处被焚。
十九日,天津各处教堂被焚,团匪进攻租界。
二十日,各处电报不通,租界各处罢市,东洋车亦停。大沽炮台开战,随为联军所得。是日,闻李中堂调回直隶。
二十一日,租界始为大炮所攻,武备学堂被焚。
二十六日,西摩尔提督取西沽。
二十七日,头次英俄德三国新兵到京。
三十日,西摩尔提督回津。
六月初一日,联军取东局。
初三日,得赫总税务司一信。
初四日,俄阿腊克雪夫将军到,又得赫税务司一信。
初五日,久旱始雨。
初六日,得窦公使一信。头次妇女由津前行大沽。太古洋行栈房被焚。
初八日,英透力勃尔兵船起运十二磅炮子到津。
初十日,德璀琳住居被焚。
十二日,联军取西局。
十四日,是日炮火最烈。张燕谋阁学往塘沽。
十五日,各军在铁路车站大战,两军死伤俱多。美国新兵到津,西摩尔提督及水师兵归百夫长铁舰。
十六日,天气最热,阴处寒暑表一百零二度。
十七日,晨攻天津城,恶战日夜不休。
十八日,取天津城。
十九日,联军取水师营炮。
二十八日,闻各公使尚存。
七月初一日,华兵守杨村。
初六日,联军一万六千人由津起赴京。
十一日,大战于北仓。
十二日,取杨村。
十四日,按窦公使一信,知本月初七至十二日各使馆又受炮火。
十五日,得美公使暗码信一。
十六日,联军抵河西务。
十八日,联军抵通州。
二十日,英格斯利将军入北京。
二十一日,联军据北京。
○东三省失守始末记
呜呼!自古至今,启衅之微,失地之速,盖未有如东三省近事者已!
先是六月十一二等日,海兰泡有俄兵数千,欲假道爱珲卜奎(按即齐齐哈尔城)至哈尔宾,保护铁路。俄海兰泡将军固毕乃脱尔先以公文告黑龙江将军寿军帅,军帅不允,其言曰:“江省铁道,当由敝国自行保护,倘贵国必欲发兵前来,则本将军惟有以军火从事。”旋得俄将覆文曰:“江省铁道,贵国代为保护,敝国实不能信。然中俄两国久敦睦谊,二百余年从未轻启边衅,今贵将军定欲与敝国军火从事,足见贵将军英雄勇武,实为中国不可多得之员,敝国亦惟命是听。惟贵将军图之!”十五日寿军帅发电信致爱珲副都统凤翔,令戒备,且曰:“如俄兵过境,宜迎头痛击,勿令下驶!”而凤都统自度爱珲兵备空虚,强弱不敌,不足以一战,乃电致寿军帅谏阻衅端,军帅置不省。
十七日清晨,有俄国兵船五艘拖带驳船十三号,载俄兵一千数百名,从黑龙江下驶,凤副都统发电以告军帅,即晚得寿军帅电覆,力申开战之议。于是爱珲所练靖边各军即开赴沿江各沟驻防。十八日晨,又有俄兵舰一,装运军火下驶,其护送者为边界官廓米萨尔(官名)阔利士密德(人名),当驶至爱珲上江二十里三道沟时,初有我国统兵官恒统领出而阻止,曰:“奉有军帅电饬,不许俄国兵船往来江上。”廓米萨尔即舍舟登陆,与之辩论,恒统领坚执不允。廓米萨尔含忿回舟,命军士放排枪相恐吓,继将开炮。而我军之炮已发,俄兵官二人歼焉,廓米萨尔亦中炮,急裹创,乘舢舨回海兰泡。
事后,凤副都统以两军互击情形电告寿军帅,军帅即发电致俄将军固毕乃脱尔,责其轻易开仗,启衅之咎,惟俄实尸之。
其电由凤副都统派武并送至廓米萨尔处。时廓米萨尔已受重伤,仅存一息,而犹能张目与此弁言誓必翦灭黑龙江而后已。
自十八日开仗后,黑河统兵官崇统领即连日开炮,向海兰泡攻击。俄兵亦以开花炮还击。十九日,我黑河电报局被开花弹击毁。二十及二十一,俄派马队数旗至爱珲城东,驱二十八屯居民聚之一大屋中,焚毙无算,逸去者不及半。其在海兰泡贸易之华商约六千余人,先于十九日被俄兵驱之江边,许以派船护送归国;商民闻言,即在江边忍饥露立待之一日夜之久;二十日下午忽有俄马队持枪兵三十名,持斧兵二十名,向商民击砍,枪斧交下:商民出其不意,惶遽奔逃,均堕黑河而死,其泅水得免者仅百数十人。盖亦惨矣!
二十二日,凤副都统见俄在江东恣行焚戮,意良不忍,遂派统领王仲良,营官张某,率马队三百渡江驱逐俄兵,并以保护屯民过江。即与俄兵遇,两军鏖战一时之久。我军阵亡者弁兵三十名,受伤者五十余人,前队顾枪弹将尽,军心惶惧,王统领及张营官已先自逃遁,幸后路抬枪队奋勇直前,始将俄兵击败。俄兵死伤不下百余人,均向江边窜逸,适有俄国轮船行经是处,即将败兵及死伤者载归。
二十三日,前敌营务处来部郎鹤,鉴于江东之败,恐孤军虚悬,为敌所乘。且三百马队之渡江,非其本意,实由凤副都统主其谋,故来部郎恨之,即乘此时,遽传令过江之兵尽数撤回。俄军见我军兵势已怯,遂萌窥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