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评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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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材官”走后,刘綎没有听见炮声就动心了。他惟恐杜松将军独占军功,先命令军卒拔营火速前进。当大军接近富察之野的时候,果然听见炮响三声。刘将军坚信不疑了,敦促各营加速进军,又进二十里,炮声连连传来,一阵紧似一阵。刘将军这时心急如焚,命令军卒丢弃鹿角枝,向赫图阿拉猛进。部分官军焚掠沿途部落,一时烟尘滚滚。前锋军乔一奇等,先抵富察,猝然陷入重围,伏兵四起。
达尔汉率先统领一彪军猛扑过来,明军先锋营战不多时,便全部败没了。惟有乔一奇、守备于承恩仅以身免,逃了回来。
刘将军见乔一奇等前锋营败没,如梦方醒,知道已经中计了,立即下令全军集结,督兵缓缓进战。然而,东路军此时已经进入努尔哈赤八旗主力的伏击圈。大贝勒代善等率领三万余骑,从瓦尔喀什密林中杀出。明军官兵见势急忙抢占阿布达哩岗(今辽宁省拉法河、加哈河分水岭老子沟岭)结阵。但立即遭到四贝勒和大贝勒率领的右翼和左翼两军从阿布达哩岗上下的夹攻。刘綎抡动大刀与两贝勒相战。从巳时战至酉时,未分胜负。四贝勒乘势佯败而逃,刘将军哪里肯放,随后紧追,奔驰了四里路,转至瓦尔喀什南谷,再转战于富察之野。最后,被大贝勒的军队重重包围。刘将军左臂中一矢,他忍痛拔箭再战,一手抡动大刀如飞。代善令军士放箭,矢飞如蝗,刘綎中矢,跌落马下。刘綎义子刘招孙急趋向前抢救,刘将军已经气绝身亡。刘招孙立起身来,手持单刀再战两贝勒,大战数合,力竭而死。刘綎所部顷刻大溃,后金铁骑乘胜左突右冲,蹂躏厮杀,明军士卒横尸蔽野[26],余军奔散。
当两军混战的时候,杨镐的亲信督军守备于承恩,见全军将要覆灭,想和乔一奇一起逃走。乔一奇以身任督军职,不肯走。二人来到姜宏立的军前,通报了刘将军全军战殁的情况,乔一奇表示,自己有监军之责,不敢擅自离去。姜宏立给与弓矢、刀剑,约与共事。于承恩不知何时逃无踪影了。
努尔哈赤的八旗兵消灭了明军以后,全力向姜宏立的三营兵冲击,八旗兵分作两翼,远远的环围而至。姜宏立的左营军先陷入危境,军官赵得廉驰马前来向都元帅告急。姜宏立以其孤危,命令右营军前去增援。两营军刚刚合营列阵,后金的铁骑便势如疾风骤雨似的袭来,瞬息间,两营兵覆没了。惟有左营宣川郡守金应河依树而战,击杀敌兵数人后战死。大贝勒代善率领所部,漫山遍野,向姜宏立的中军围过来。姜宏立不得不派遣旗官传令中军将士,鼓励士卒,死战求生。然而,士卒眼见两营惨败,个个胆寒,没有人敢于应战,甚至有的士卒抛下武器坐而不动。都元帅姜宏立,副元帅金景瑞本想自焚而死,恰遇左、右营逃脱出来的士卒投中营而来,传告后金军求见通事。姜宏立派通事黄连海出见,得知后金大贝勒代善约中营军官共立盟誓,以求和好。当日晚上,副元帅金景瑞单独赴后金军营会见代善。五日早晨双方共立盟誓。
都元帅姜宏立与后金大贝勒盟誓后,代善要求姜宏立全军开赴赫图阿拉,面见大英明汗努尔哈赤。于是,后金兵驱逼朝鲜王国士卒向都城开去。明督军游击乔一奇深感处境不妙,对朝鲜王国军官说:贵军与“贼”讲和,尚且逼迫至此,我虽同去也不免一死。于是,手书一纸,令家丁转至辽东,面交其子。自以弓弦系颈自绝。朝鲜王国军官急忙营救,乔一奇竟挺身跳崖自杀。
乔一奇在临终的时候,深深地认识到明朝末年朝廷文武臣僚腐败,给国家带来的严重后果。他颇有感慨地写道:朝廷文臣武将都以社稷为儿戏,一味徇私贪贿,以致使友好邻邦丧师,上万的士卒,幸存的很少,所剩下的兵卒被围困在孤崖上,粮断水尽,人马朝不保夕。我不忍观此惨状,但又奉命监军,不敢擅离职守,谨于三月初四日叩谢皇恩,自裁于家哈岭上[27]。都元帅姜宏立、副元帅金景瑞所率领的中营军仅剩下三、四千人,为后金军逼迫开向赫图阿拉。战败的刘綎将军的余部数千人,集结在山上。初六日中午,姜宏立所部中军到达后金都城赫图阿拉,驻扎在城外十里处。后金众贝勒带领姜宏立、金景瑞等与通事十多人入城,拜见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只见大堂正中努尔哈赤挟持弓矢,端坐在炕上。堂下左右排列众多甲士。姜宏立等人见,登阶行揖而拜。努尔哈赤嗔怒,命令两帅行君臣大礼,两帅坚意不从。最后,令两帅在阶之东侧,红毡铺地,设交椅落坐。
清河路李如栢军,从三月一日出清河鸦鹘关。三月三日,师期已过,仍然迟迟不进,逗留观望。三、四两日,当东路刘綎军正浴血奋战之际,副将贺世贤建议李如栢说,我军可以偏师策应,增援东路,杀入重围。季如栢听而不行,仍然驻兵不进,致使刘綎孤军被困,全军覆没[28]。
三月二日中午,明左手两路杜松军战殁,马林军溃败,经略杨镐认为四路军败象已奢,急发令箭到清河、宽甸、叶赫部军[29]。清河路李如栢正不想进战,接到令箭后,急速回师,狼狈逃窜。因此,明四路大军合朝鲜李朝军和北关叶赫军,共十余万众征伐后金,竟以惨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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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满文老档·太祖》卷8。
[2]《宋幼清九籥集》卷1,吴亮嗣:《开铁深可虑疏》,参见《筹辽硕画》卷9。
[3]《明史》卷247。
[4]刘綎:《陈一得谋万全疏》,参见《筹辽硕画》卷9。
[5]薛三才:《急议应猝兵将疏》,参见《筹辽硕画》卷7。
[6]杨镐:《市口紧要将官疏》,参见《筹辽硕画》卷9,《并陈沿边措置略节疏》,参见《筹辽硕画》卷10。
[7]赵绂:《大发币金疏》载:刘蜓“气色先已暗淡,安望其有吞胡之志”,参见《筹辽硕画》卷8。
[8][9]《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7。
[10]同上.卷138。
[11][12]李民寏:《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第八、九种》页3。
[13]《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7。
[14]刘綎:《陈一得谋万全疏》,参见《筹辽硕画》卷9。
[15]《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7,李民宾:《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3。
[16]李民寏:《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3。
[17][18]《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7,李民寏:《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3…4。
[19]《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7,李民寏:《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3…4。
[20]《武录》、《满洲实录》皆载:东路守军五百。明人说有一万人。朝鲜文献载称:有数千人,从一路上骚扰情况看,数千或近万比较可信。
[21]《日月录》,参见《燃葵室记述》卷21。
[22]《明神宗实录》卷580。
[23]《满洲实录》卷5,《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8,李民寏:《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6…7。
[24]《宋幼清九籥集》卷1。
[25]牟志夔:《辽岛制胜有机疏》载:“在刘綎则奋力长驱,已克十余寨,李如栢等退留不进,未有牵制,未有应援。……奴酋素惮綎威名,不得不悉全力以救,败綎之于此。”参见《筹辽硕画》卷25。
[26]《宋幼清九籥集》卷1,《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8,《满文老档·太祖》卷8,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1,计六奇:《明季北略》卷1。
[27]《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38,李民寏:《栅中日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10。
[28]《明神宗实录》卷580。
[29]《明神宗实录》卷580。
明金关系的历史转折
四、明金关系的历史转折
萨尔浒大战,以后金的胜利和明军的失败宣告结束了。这一战是后金兴盛与明廷衰亡史上的重要标志。
萨尔浒大战前的二百多年间,明廷对女真各部通过设立卫、所进行统治,任命各部首领为都督、都指挥、指挥使、千户、百户、镇抚等官职,进行管理。女真各部是明朝边区的少数民族,各个卫所的官员,各尽臣职,“守御边境”,都在明廷的一统之下。建州女真从其六世祖猛哥帖木儿以来,直到明万历三十六年(公元1608年),努尔哈赤与明边臣订立边界盟誓,承认防守皇帝之境[1],承认明廷为中国的中央王朝,努尔哈赤负责守卫九百五十里的边疆。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天命四年)正月,明经略杨镐派遣使臣李继学到后金和谈,努尔哈赤提出的和解条件中,除经济要求以外,也只以求封王而已。从后金建国到萨尔浒战前,时间长达四年之久,“后金”的国号从来没有对外公开使用过,仍然以建州国或女真国自称。努尔哈赤并没有下定与中央王朝抗衡的决心。
萨尔浒大战以后,努尔哈赤对明军无所畏俱了,将“后金国”的大旗公开地亮了出来,正式表明政治上割据一方,称明廷为“南朝”[2]。明廷满朝文武从朝鲜王国得到消息以后,以建州卫变成了后金国,小小龙虎将军,竟敢“黄衣称朕”,甚是气愤。认为努尔哈赤已经猖狂至极[3]。然而,萨尔浒之战确实是明金政局转折的关键的一仗,是明中央政权与建州卫关系史上的重大转变。努尔哈赤及其所代表的民族,冲破了二百来年朱明政权统治的旧格局,对其政权称臣的事已经是历史的陈迹了,它为中国新王朝的兴起举行了奠基礼,开创了新的政治局面。因此,萨尔浒大战对于中国新王朝来说,起着助产婆的作用,史学家也不能不承认这次战争的历史地位,即从此大清帝国的“王业成矣”[4],而新王朝的奠基人,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在这次战争中的作用是具有决定意义的。
萨尔浒大战以前,明廷上自皇帝,下到边官、士卒,经过十个月,跨越两个年头,动员了所能动员的全国人力、物力,准备这场剿杀战,梦想将新兴的后金政权置于死地,以示“天朝大国”的威严。明万历皇帝朱翊钧说:“朕庶几灭虏安边在此一举!”因此,萨尔浒大战对于后金奴隶主政权来说,是生死存亡的决战。然而,战争是参战双方物力和智力的决斗,它常常不从人愿。萨尔浒之战,从杜松将军夜渡浑河遇伏开始,到刘綎将军战死在富察之野,仅仅经历四天三夜,便以明军的惨败和后金军的胜利而宣告结束了。以时间而论胜负真是存于呼吸之间。
后金与明朝两军的胜败,都不是偶然的,各自都有内在的原因。明廷朝政腐败,日趋没落。明帝朱翊钧早年就不是个明君,他即位初期,依靠贤相张居正的扶佐,一时似有中兴的景象。居正去职,他便不问国事,朝政逐渐废驰,晚年更为严重。待努尔哈赤的兵锋指向海西各部的时候,战争的火焰已经烧到门庭了,他却养尊处优,不以朝政为意,隐居深宫。边事告急,朝臣奏请皇上临朝,决议兵饷问题,奏牍积山,他却死不肯出朝。大臣无奈,把如何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