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震评传-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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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后译为“胭脂”)二山,乃歌日: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耆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焉耆一作焉支。
如此看来,《水地记》是叙述中华史地的教科书,内容之博大,规模之宏伟,前无古人。作者思想方法的内在逻辑,确如段玉裁所说:“令众山如一山,群川如一川”。①然后由总而分,以水领山。在解释中,“自《尚书》、《周官》、《春秋》之地名,以及战国至今,历代史志建置沿革之纷错,无不依山川之左右曲折,安置妥帖,至赜而不乱。”②全书是以中华历史文化为贯串来叙述中华大地的山川水流的。著《水地记》的初衷,与清代朴学一贯主张的窄而小的研究很不一样,以其内容和规模,“此书固非旦夕之所能完成,先生志愿之大,以为必有能助之者,而不料其所成止此也。”③尽管如此,《水地记》既为《七经小记》之一,治经者当有所稽,又从其撰著体例、思想方法、内容和实际作用,以及其学理逻辑看,《水地记》在戴震那里是作为独立的史地学而存在的。《水地记》成为学人研治相关内容的依据。如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陉”字下即引据戴说④。《水地记》也是清代史地学史上以水为主的奠基之作。《水经注》已越千余百年,清儒大有赓续其业的志趣。早先就有黄宗羲的《今水经》,但过于简单,塞外之水尤多误。《水地记》也是出于续《水经》的初衷的。继戴之后,有齐召南《水道提纲》二十八卷等等著作,开其宏基的实为戴震。戴震尤善制地图,段玉裁曾说:“用晋裴秀法,而里数之远近,即可计北极之高下,凡直省府厅州县方乡四至八到,无少差误。”①此外,戴震史地学成就与他对天文的精湛研究也是分不开的。① 《戴震年谱》,《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483 页。
② 同上。
③ 同上。
④ 段玉栽著《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年版734 页。
① 《戴震年谱》,《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487 页。
四、对《易经》的研究
戴震早年就对《易经》作过很勤密的研究,在《经考》中,围绕《易》学研究写下的笔记条目有:重卦、三易、易取变易义、彖辞爻辞、九六七八、十翼、易为卜筮而作、理象数、卦变、互体、宋儒复《易》古本同样,在《经考附录》中,戴震也写下了不少《易》学条目:重卦有四说、连山归藏、《易》一名而函三文、易彖象三字皆六书之假借、题周以别前代、《周易》上下经、卦名、汉初传《易》、焦延寿京房之《易》、王辅嗣韩康伯注《易》、子夏《易传》膺本、《河图》、《洛书》、大衍、先后天图、太极图、程子《易传》、朱子《周易本义》、言古《易》者各异在《戴东原全集》中,并无戴震研究《易经》的专著,今本《戴震集》中,也只有极少数的《易》学论文,它们是:《周易补注目录后语》、《法象论》、《读易系辞论性》、《与丁升衢书》、《再与丁升衢书》。但在许多文章中,零星个别地提到《易经》、《易传》的却不少。事实上戴震是娴熟于《易》并能对其原理运用自如的。
《易经》是一部最带神秘性的书,孔子曾说要“假年以学《易》”,并有“韦编三绝”的故事,可见《易》是不易读懂的。到了汉代,《易》被列为六经之首,《汉书,艺文志》称《易》为“六艺之原”。传说孔子授《易》,五传而至田何,又三传而至施雠、孟喜、梁丘贺,,此三家《易》被列为今文经《易》学博士。今文经衰落后,有古文《易》费氏说①。郑玄继传之。此外,京房受《易》于焦延寿,假托孟氏,多言卦气占验,是今古文以外的《易》别传。王弼亦费氏古文《易》,但涉及道家,旨近老子。王弼注《易》,唐人据之作《正义》,汉三家《易》俱废。五代北宋间道士陈传以后世道教中的丹鼎之术附会《易经》,传至邵雍和周敦颐,而有先天的太极图说。程颐作《易传》,不信邵雍的象数学,少谈天道,多言人事,较王弼更近《易》理。戴震曾对程氏的《易传》表示推崇,说:“《周易》当读程子《易传》。”②朱熹综周、邵、程三家之说作《易本义》,为明清两朝的功令所推祟。清代《易》学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向周、邵的先天《易》问罪。黄宗羲著《易学象数论》讨伐周、邵,其弟黄宗炎《图书辨惑》把周、邵《太极图说》所踪的陈抟“无极图说”找了出来。毛奇龄著《河洛图书原舛》,发明二黄之说,提倡用汉学研究《易》学。胡渭著《易图明辨》,由宋儒与道士的关系找到其谶讳学的根源。他的《洪范正论》驳斥五行灾异,破除《易》学研究中的非理性主义。梁启超曾说:“一千年蒙罩住《易经》的云雾算是开光了,这不能不说是清初学者的功劳。”①但无论从当时的学术发展的大势看,还是从《易》学本身研究的需要看,对《易经》来一番汉学考证功夫是必要的。江② 《安徽丛书》第六期载《经考》。
③ 《安徽丛书》第六期载《经考附录》。
① [清]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有《费氏易林》、《费氏分野》二书。② 见《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488 页。
①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十三,北京中国书店1985 年影印本178 页。藩曾概括清初的《易》学研究说:“国初老儒,亦有攻王弼之注,击陈抟之图者,如黄宗羲之《易学象数论》,虽辟陈抟康节之学,而以纳甲、动爻(按:皆《易》卦象名)为伪象,又称王辅嗣注简当无浮义。黄宗炎之《周易象辞图书辨惑》,亦力辟宋人图书之说,可谓不遗余力矣。然不宗汉学,皆非笃信之士也。??胡胐明《洪范正论》,虽力攻图书之谬,而辟汉学五行灾异之说,是不知夏侯始昌之《洪范五行传》,亦出于伏生也。胐明虽知伪古文,而不知五行传之不可辟,是以黜之。”②学问为学术大势、学理逻辑发展而出,应时而生。真正用汉学的求实客观态度来研究《易经》的有惠栋的《周易述》二十三卷,《易汉学》八卷,《易例》二卷。张惠言《周易虞氏义》九卷,《虞氏消息》二卷。焦循《易章句》十二卷,《易通释》二十卷,《易图略》八卷,通名《雕菰楼易学》三书。焦循是语言学家和数学家,他的成就自然要高。阮元评价“三书”说:“石破天惊,处处从实测而得,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王引之说:“凿破混饨,扫除云雾,可谓精锐之兵。”关于《易经》的主要精神,焦循由博返约以后曾说:“《易》之道,大抵教人改过,亦即以寡天下之过,而改过在变通行权,即易也。”①这与孔子“学《易》无大过”之旨是一致的。也就是说,《易》之辩证思想是最可玩索的。
前面提到,戴震主张学《易》应读程颐《易传》,这是很客观的态度。
即使对朱烹调和诸家之说的《易本义》,也是采取审慎的态度。对“河图洛书”、“先天后天”这类极为敏感的问题,戴震也采取慎重的态度,与清初毛奇龄、胡渭的“革命”态度很不一样。诚然,这一态度,又是与早年不反宋儒的基本态度相一致的。戴震在《经考附录》卷一《河图洛书》条下引朱熹说:朱子曰,以《河图》、《洛书》为不足信,自欧阳公(按:欧阳修)以来已有此说,然终无奈。《顾命》、《系辞》、《论语》皆有是言,而诸儒所传二图之数者,虽有交互,而无乖戾,顺数逆推纵横曲直,皆有明法,不可得而破除也。至如《河图》与《易》之“天一”至“地十”者,合而载天地五十者,有五之数,则固《易》之所自出也。《洛书》与《洪范》之“初一”至“次九”者,合而具九畴之数,则固《洪范》之所自出也。又读《大戴礼》书又得一证甚明,其《明堂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语,而郑氏注(按:当为卢辩注)云,法龟文也。然则汉人固以九数者为《洛书》也。王应麟曰:《大戴礼》卢辩注非郑氏。朱文公引《明堂篇》郑氏注云“法龟文”,未考此史也。
以上笔记可看出戴震是赞同朱熹关于《河图》、《洛书》的骑墙折中之说的。朱熹曾怀疑《河图》之伪,以邵雍之《易》为《易》外别传。但其《易本义》又冠以九图,并说:“有天地自然之《易》,有伏羲之《易》,有文王周公之《易》,有孔子之《易》。”所谓“天地自然之《易》”,是指《河图》、《洛书》,伏羲之《易》则是先天八卦及六十四卦方位,文王周公之《易》是后天八卦及六十四卦卦变。这又回到了邵雍。把上面戴震引用朱熹并心然其意的笔记内容与胡渭相对照,可看出戴震早期在《易》学上的保守态度。钱大昕和江藩都曾叙述胡渭《易图明辨》的看法说:② 《汉学师承记。经师经义目录》。上海书店1983 年复印本《汉学师承记》138 页至141 页。① 焦循《与朱椒堂书》。载《雕菰集》卷十三,丛书集成初编本。
尝谓《诗》、《书》、《礼》、《春秋》,皆不可无图,惟《易》无所用图。??安得有先后天之别?《河图》之象,自古无传,何从拟议?《洛书》之文,见于《洪范》,五行九宫,初不为《易》而设。??又言,《洪范》古圣所传,汉儒专主灾异,以瞽史矫诬之说,乱彝伦攸叙之经,害一。《洛书》之本文,具在《洪范》,宋儒创为黑白之点,方圆之体,九十之位,且谓《洪范》之理通于《易》??,害二。《洪范》原无错简,后儒任意改窜,移“庶征”“王省惟岁”以下,为五纪之传,移“皇极”“敛时五福”至“作汝用咎”及“三德”、“惟辟作福”以下,为“五福”、“六极”之薄,害三。戴震和胡渭,一以《洛书》在《洪范》证其存在的可能性,一以证其“初不为《易》设”,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另一些场合下,戴震又为朱熹的《河图》、《洛书》之说开脱。早期的《经考》中有好几条这样的条目。例如他在《经考》附录卷一“先后天图”条中说,朱子《易学启蒙》中载邵雍所传的先天、后天之图说不过是用来释《易》理的,朱熹并没有说先天图是伏羲造的,后天图是文王造的。关于朱熹的《周易本义》,戴震比顾炎武进一步考证出朱熹原本被搅乱起于宋宝佑(1253—1258)年间董楷所编的《周易传义》。他说:宋宝佑中克斋董楷正叔纂集《周易传义》,附录纷乱朱子《本义》元本,实始于此。至于戴震后期以《易》和《易传》作为批判程、朱的武器,当另作别论。戴震早年对《易》的起因的看法赞同黄宗炎,认为由个别观察而达普遍抽象,在文字上表现为六书假借。他在《经考附录》卷一“易彖象三字皆六书之假借”中说:黄宗炎日:“易”者取象于虫,其色一时一变,一日十二时,改唤十二色,因其倏忽变更,借为移易、改易之用。“易”之为文,象其一首四足之形。《周易》卦次俱一反一正。两两相对,每卦六爻,两卦十二爻,如析易之十二时,在本卦者象日之六时,在往来之卦者象夜之六时,取象之奇巧精确,不可拟议,无逾于此,俗儒反病其一物之微,不足以包含大道。误解“日月”为“易”,开端于虞仲翔,而圣人之取义渐隐。②关于《易经》的体